爆開的小船,在碧藍的天空下,在綠波蕩漾的湖面上,是那樣的美麗。然而,太子的臉,卻很丑,依舊沉著冷靜下令:“分開散去。”
小船爆炸開來的威力實在太大,便是剛才沉到湖底,依舊能清晰得感受到那股摧毀人的恐怖力量。原本聚集在他們周邊的七八艘小船,聞言各自散開。還有那不會水的,在太子沉著的映襯下,緊緊扒著小船,命令同伴:“快些上岸。”
不等船靠岸,岸上林子飛出火銃,好在那人身手很好,飛速躲了過去。那人目測了這段距離,只得令同伴:“回到湖中央。”
鄭智這會兒已判斷出情形,對太子道:“他們的火銃攻擊范圍約莫五十丈,不是神機營最新的火銃。打我們船的那東西,只怕是長火銃。他們這么久沒打第二次,冷卻時間短不了,不排除他們打不到你便故意不打的可能。另外,他們的火器爆炸后的味道不對,純度不夠,當是私造。”
私造的問題在于,他們手里能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對于鄭智武斷地說這些人沖自己來的,太子沒反對。湖水比湖面還涼快,他也不介意多待一時半刻的,他比較在意的是:“朝廷不是已將火器的原料都監管了么?”
這種白癡問題還問?
鄭智強忍翻白眼的沖動,反問:“朝廷明令禁止貪污受賄,文武百官干凈的有幾個?最重要的是,現在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么?”
太子不說話了,打量完樹林里的動靜后,他心中已有決斷,卻還問鄭智:“你說現在怎么辦?”
不可能一直待在水里,上岸又很危險。林子他們丟了不下二百人,這會兒不見蹤跡,只怕兇多吉少。能讓他們好無所覺地消失,對方只怕派了很多的人。
這是太子的推測。
鄭智則道:“我們的人瞬間全部被擊殺的可能性很低,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叛變。”
上來就是一個太子不接受的判定。
就在這時,“噗通”一聲,又有人落水。太子和鄭智尋聲望去,只見離他們最近的那只船上掉下來一人——與其同時,站在船上那人自腰間摸出一球狀物體,拋向鄭智和太子。鄭智反手丟出一件掛滿水的物件后,拉著太子潛入水中。
水下的視線很糟糕,太子依然看見兩物相撞爆發的燦爛,那燦爛離水面那么近,而死亡,曾離他們如此之近。再次浮上水面,鄭智卻看著天空,道:“不大好。”
什么不大好,卻沒說。
太子則看著船上那位掏出另一枚圓球的青年,嘆道:“王澤,他們能給你的,什么是孤不能給的呢?”
王澤,武城候第三子,比太子小一歲,太子曾經的伴讀、一等侍衛,真正的打小的情分,就像漢王和鄭世子。太子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鄭智的手,探至腰間。
他身上裝有兩個信號球,同時丟出,撞擊,撞出耀眼的紅光,不能穿山越嶺,卻能在樹林數里外的地方看見。剛才他為了自救,已經用了一枚。結果王澤手中那個球太弱,那光不再是紅色的,而是七彩色的。且從水中來看,那光亮高點,并沒有越過樹林,外頭的人根本看不見。
只怕還要往高處丟才是啊。
做出決定后,鄭智勾著太子一邊游,一邊皺眉道:“王澤你手中那玩意誰做的?”
“你怕了?”
沒回答太子的王澤,倒是饒有興致地接了鄭智的話。
鄭智大口呼吸的同時,道:“不是,是有點弱,你來看我這個。”
說完,鄭智丟去自己的第二枚信號球。他堵王澤會拿手中那個球去迎,還得盼著王澤能看準落點,讓兩個球在空中相遇。這一瞬,鄭智真是為王澤操碎了心。
鄭智拋出的球,往王澤那里飛的同時,也努力往高處飛。
王澤不知他目的,還以為自己在高處,而鄭智在低處的緣故,他才往高了拋。這樣,正合王澤之意。鄭智問那火球誰做的,答案是,他王澤做的。他要用這個球,證明自己比鄭智厲害!
前提是,自己得保住命。
王澤不允許兩球在自己頭頂相撞,所以,球約莫在最高點處相撞,爆裂,同樣是七彩之色,高度卻超過了兩岸的樹木不知多少丈,漂亮得緊,樹林里的人都看見了。
這時,王澤聽見鄭智道:“多謝了!”
王澤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他一面劃船,一面提醒岸上的人:“剛才那個是鄭三的信號球,速度打!”
說著,王澤迅速向岸邊駛去,把戰場留給了太子一幫人。
太子問鄭智:“你這是何意?”
“那球我沒把握有人看到,看到也沒用,我們的人,基本都在樹林里。鄭家在城里還有人,但剛才那高度他們不一定能看見,看見也不一定能趕來,我們,還是要靠自己。逼他們速度出手,我們借著這湖躲藏。而他們是私制的火器,總有用盡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還能有一線逃脫的機會。”
但那時,大家也都沒了力氣了。
太子沒說,借著鄭智的身體,他高聲部署:“各自散開,不要登岸,等援兵。”
還有走遠的王澤,更信了援兵一說。
不等王澤上岸,太子和鄭智已經等上了同一艘小船。小船不大,乘四人是極限。鄭智和太子分開乘最好,但這會兒,鄭智除了自己誰都不信,決定寸步不離地跟著太子。
岸上,王澤傳達完鄭智和太子的話后,領頭人提醒他:“會不會是空城計?”
王澤一愣,暗道,還真有這個可能,但隨即否決:“鄭三那種人,怎會有這腦子?不過,你的擔憂不無道理。槍藥先打一些,間隔打,時快時慢,讓他們摸不準實際情況,還要一直集中精力,先累他們一累。我們先去搶奪別的船,拿到船,立即收拾了這幫人!”
果然,約莫半個時辰后,鄭智便發現了這個事,他對太子道:“他們裝卸彈藥的時間不固定,興許就是為了迷惑我們。”
為了躲避火球,他們一直在湖上轉悠,太子已經有些暈乎了,他問鄭智:“城里的人若是看見方才的信號,再奔波到此,要多久?”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看見,不知道他們,幾時能到、能不能到!”頓了頓,鄭智指著遠處的影子,道,“更重要的是,他們,弄到了船只。”
火銃在地面上打不到他們,依靠船只拉近距離呢?他們還能躲哪里去?生命危在旦夕,但是,還在太子身邊的這些人,各個面露疲憊,卻無人露出一絲一毫的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