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夫攻略

第四百一十七章 圣令難違

望著疾馳而來的駿馬,顧輔緊張地拉著顧佑往道旁躲,邊躲邊道:“爺爺快一點,他們既然是外地人,定是不知道咱家的厲害之處,我們快給他讓道。”

顧佑淡定道:“不礙,興許人家只是來問路的。”

也對?但是顧輔想著母親的教導,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這人不是問路的呢?少年選擇了既尊重祖父,又遵從母親。不說話,只動手,把祖父往自己這邊拽了拽,還道:“爺爺,你太沉了,我都拉不動你了。”

“呵呵,你何曾拉得動?先前不過是我順著你罷了。”

說話間,駿馬已進入倆人的視線,顧佑有些不確定叫著孫子的乳名:“豆官,我怎么瞧著,那像你五姑父?”

鄭智去年才來過太康,顧輔雖不至于把人忘得這么快,但是他的印象里,五姑父都是穿著華服、挺著像書案那般筆直的腰背、昂著兇狠大鵝那樣的腦袋,哪有現在這么狼狽?他才想否則,卻見駿馬停在了祖孫倆十步外。馬上青年一躍而下,抱拳,口內曰:“鄭智見過岳父。”

沒有預料中的歡喜和激動,顧佑瞧著后頭的馬車,十分緊張地問女婿:“你怎得又來了?這次不會又帶了太子吧?”

想他一生謹慎小心,去年叫三女婿那一出弄了個措手不及外,一整年顧家都不消停。年前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都來送禮,莫名其妙得緊。

鄭智聞聲不對,抬頭見岳父緊張,一旁的顧輔則是滿臉不信,頓時郁悶了。郁悶歸郁悶,話還得說:“是遙兒,年前就說想岳父了,鬧著要來看您。我好說歹說,總算拖到十五。可我不放心——”

顧佑哪容他說完,已激動道:“胡鬧!不用兩年的功夫,我便能入京找你們了。千里迢迢的,你,哎,罷了,你打小就聽她的,我還能指望你做什么呢?那,那剛才馬上的那個小子,是你們老大宇哥兒了?哎呦,這么點孩子,就讓他騎馬,你們怎么這么狠心啊!”

小姑姑家的大表哥?那不是和自己同年么!他會騎馬,那我是不是也能學騎馬了?這般作想的顧輔,聽見顧佑后頭那句,忍不住插言:“爺爺,你老昏頭了吧,小姑姑和小姑父這樣的才是極好的長輩!爺爺,你要去哪?爺爺,你腿還沒好呢,慢些走啊!”

少年喊破喉嚨,也叫不回爺爺,只得沖鄭智欠了欠身,追著祖父走了。

鄭智則是搖頭。他家岳父總能叫他大吃一驚,先前如何疼顧遙就不說了,就說和孫子的這個相處模式,他也是第一回見。不過,望著顧輔孝敬的身影,鄭智敢保證,這孩子不出三天,一定會覺得很失落的。鄭智牽著馬,笑著地跟了上去。

鄭宇在父親的指示下,下馬,才熬給顧佑見禮,便被一只蒼老的手拉了起來。那只手拉著自己的手,眼睛不炸地看著自己片刻,道:“好好,真好,和你娘小時候一個模子,將來一定像我。”

鄭宇和顧輔不約而同地看向須發白了一半的顧佑。只見四方臉上,肉皮松弛外,褶子四通八達,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天然的地圖。

將來長成這樣么?

太可怕了!兄弟倆同時打了個冷戰,并看向對方。鄭宇首先擺手,口內解釋:“你別信他,他剛剛一定是眼花了,沒看好。”

顧輔則不給他希望,道:“可是我爺爺說話歷來算話,少有錯的時候。”

若是不錯,那我將來不就成他那個樣子了么?鄭宇一點兒不喜歡這個邏輯,他只覺得“說話算話、很少有錯的時候”這樣的人很熟悉,不著痕跡轉移話題:“好巧,我爹也是這樣的人,等會兒問過我爹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咦?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爺爺都這么厲害了,那你爹不得更厲害么?”

“我爹不行,奶奶整日說他連個舉人都中不了。”顧輔特別坦然地說著,又驕傲道,“不過,爺爺說了,我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爹不成。”

還能這么說自己的父親?鄭宇錯愕得合不攏嘴。

倆小子說話的功夫,顧佑已經又往前開拔了。不過,這一次見鄭智跟了上去,顧輔決定留下陪表哥鄭宇。尤其是表哥這會兒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他得安慰一二。

“你是小姑姑的兒子,對不對?是的話,我爺爺是你外祖父,你不能他他的這樣地稱呼爺爺哦。”

“北地不叫外祖父,叫的是姥爺。”

“北地?那又叫爺爺說對了,你們果然不是太康人。所以,他方才說你將來像他,也一定是對的。”

兼顧父母共同特色的鄭宇,心里氣得不行,但是面上笑瞇瞇的,他說:“將來之事最沒個定論,不說這個了。你是大舅舅家的表弟吧?我娘說了,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

“嗯,大表哥好。”顧輔傻乎乎地喚人,乖巧得讓人想摸摸他的腦袋。

鄭宇忽然有些內疚,剛才不應該生氣得。因為,這個表弟可能是屬小狗的,還是家養的幼崽,傻乎乎的,有啥說啥,沒啥心計,屬于一騙一個準那種。

前頭奔向閨女的顧佑也有些不自在,他沒想到庶女也在車里。啥?顧遙也是庶女?顧佑心里可不這么認為。不過,都是女兒,他一樣關心:“你們姐妹兩個怎么突然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路上累壞了吧?馬上到家了。這一路沒什么人,要不要下來透透氣?”

顧遙姐妹望著啰啰嗦嗦的老父親,不約而同地擦起了眼淚。顧迎是因為十幾年不見父親,乍然見到老成這般的父親,還一個勁地擔憂自己,怎能不感動?顧遙是因為心疼。才幾年啊,父親便老成這個模樣,可見家里頭的日子不順心!

隨后跟來的鄭智立即勸道:“馬上就到家了,岳父也上車,早些回去安歇才好。”

“是,是,我糊涂了。”

次日早起,顧輔就發現不對勁了。往日起來就找自己的祖父,不僅沒有來找自己,自己去找他的時候,反而被告知:“找你哥哥玩去,爺爺和你姑姑有話說。”

和姑姑說話?

我親姑姑回家的時候,你怎么沒和她說話啊!隔壁住著的四姑姑,你也沒去看,單和小姑姑說話,這是為何?顧輔疑惑間,見父親過來了,忙欠身行禮,問道:“爹今日不溫書了么?”

“嗯,今日要陪你小姑父。”

“對了,爹,爺爺說他要和小姑姑說話,可他怎么沒和另外兩個姑姑說話?”

顧珺自外頭進來,鄭智和顧清商自里頭出來,皆聽見這句,顧珺才要嘴賤兩句,鄭智已搶道:“因為我和你小姑姑明日便要離開。”

顧珩皺著眉頭,問:“何事這般急切?”

“去盱眙一趟。”

想起年前的傳言,顧珩問:“可是要祭拜先頭的曹國公?”

顧珺看著哥哥,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鄭智苦笑道:“不是祭拜,是圣令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