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說:“老夫人二月里去過蒙學館,歸來后,便不提這事了。”
江雨要娶寡婦,江氏自然不愿意。才出正月,她就急匆匆地去找哥哥。只無人知道江雨同她說了什么,她回來后只字不提江雨親事,也沒說正日子那天過去。
待鄭智從宮里回來,顧遙先問他陛下對李文蘇是否滿意。鄭智一面給顧遙疏松筋骨,一面道:“能說什么?比選武進士都費勁的模式挑選出來的,還要怎樣?世子文書會下發到長淮衛,李文蘇也將正式接管長淮衛。有墨零看著,他要出幺蛾子,也能拍死。”
“這樣也好。如此一來,他能一直和家人住著,直到真正繼承伯位。”說完,顧遙把江雨的親事和江氏的表現略提了幾句,問鄭智:“明日去舅舅家的時候,你問他一嘴?”
若是不問,正日子那天江氏鬧將起來,那便不好了。這不是什么大事,鄭智頷首后,顧遙催他:“不用給我捏了,快些休息吧。”
“休息什么!我也很累的,換你伺候我了。”鄭智不滿地拒絕。
漫漫長夜有點短。
顧遙送了一圈東西,趕到蒙學館后頭的小巷時,新娘家里頭已把嫁妝送完了。實在是,嫁妝沒什么東西。顧遙問了一番,發現江雨找來的婆子雖然有些話多,卻也是事事拎得清,便道:“我們昨日才回來,家里頭一堆事,我趕緊回去處理一下,明日晨起就過來。”
“鄭夫人只管走,這頭有我,您放心。哪兒哪兒我都仔細經手的,最是仔細不過的。明日鄭夫人也不必早來,只管過來吃酒便是……”
侯婆子啰啰嗦嗦中,顧遙起身,派人和鄭智說了聲,去了路家。
母女兩個閑話片刻,路夫人笑道:“孩子們既然都要過去,我閑著也是閑著,跟過去湊個熱鬧吧。”
路家也算拐著彎的正經姻親,路夫人過去隨禮,顧遙沒意見。但見她是為了孩子才去的,就不大開心,追問路夫人:“路右石何時回來?”
確切地問,你的孫子們幾時回來!
提起這事,路夫人就一肚子話。她就是再偏疼閨女,也沒說不管兒子,一點兒都不像想孫子。期盼了許久,結果,唉……
“這不是江西出了點動亂么?他到底和鄭智混過幾年,又和他老子學過防身術,一不小心立了戰功,說是處理完那點瑣事便歸。但我尋思著,既然做了,少不得做到年底,拖到明年大比過后,也是有可能的。他回來,你可別沒大沒小的!便是不喊聲哥哥,也別直呼其名。”
稱呼路右石哥哥?顧遙傻了才這么干呢,她理直氣壯地說:“他原本就比我小,叫什么哥哥!您不愿意讓我喊名字,我喊妹夫就是。”
顧璇,可比顧遙小那么一點點呢。
路夫人這才想起兒媳婦是顧遙的從妹,無奈道:“成,讓他喊你姐姐就是。”
我本來就是姐姐,顧遙幼稚地想著。是夜,鄭智一身酒氣地回來,熏得顧遙直接攆人:“家里那么多地方,找個地方窩著,把酒醒了才回來!”
“不要!”
鄭智撒嬌,口吻幼稚得讓人噴飯。顧遙問他發生什么事了,鄭智就是不說。無奈之下,顧遙只好不問,改問他:“母親明日去江府么?”
“不去,舅舅不讓她過去。”
既然是江雨不讓的,那就省心了,顧遙由著鄭智鬧了會,睡去。鄭智飲了酒,但沒有多到失去意識的地步。他想著江雨說的那些話,不顧顧遙反對,把人圈在懷里。只有這樣,他才能有些許踏實感。
大哥不喜歡母親,是有原因的。母親當初是主動生下自己的,那會兒,鄭家還沒有封候拜將,母親先想的是做李景隆妾侍,只是李景隆那里不缺花瓶女人,她沒有得償所愿罷了。不過,因為母親大著肚子去找過李景隆,才讓李景隆取下母親一直佩戴的玉佩,刻著舅舅名字的玉佩。舅舅在李景隆那里忍辱負重多年,正是因為李景隆手握那塊玉佩威脅他。
你不伺候我,你妹妹可以。
江雨也不止一次地想過李景隆在騙他,但是,他賭不起。后來,得知妹妹安穩地過了這么多年,他由衷感激鄭侯。他以為江氏跟著鄭侯,便是沒有情愛,也會心存感激。但是,那日江氏卻和他說,她一直留在鄭亨身邊,是因為他是一品的武安侯。
這是鄭世子早就知道的事。早年,鄭世子覺得這樣更好。他爹心心念念的女子,對他無情無義,真是沒有比這個更棒的報復了。后來,他擁有了美好的人生,懶得計較這些了,自然對這樣的江氏沒有好感。
江雨不同。
他的記憶中,妹妹一直是美好的小姑娘。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妹妹,就像妹妹不能接受他要娶一個平民寡婦一樣。他認為和妻子門當戶對,他的妹妹卻覺得妻子不配做她這個侯夫人的嫂子。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種骯臟的人,也不配做你哥哥!你覺得她不配,那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哥哥!”
江雨一氣之下攆人,江氏也不甘示弱:“你要娶她,那就當沒有我這個妹妹。”
開始吵了,話題就多了。江氏抱怨了起來,江雨更加打定主意不叫她來吃喜酒。他這一生對得起妹妹,蹉跎了妻子十年。余生還不知道能活幾年,若是能有個一男半女的,也能慰籍父母在天之靈。所以,在鄭智回來之前,江雨做好了只邀請同僚的準備。
而今,鄭智回來,又說要過來幫忙。江雨立即吩咐侯婆子,加了兩桌酒菜。
次日,只差半步就邁入天命之年的江雨大婚。江雨半生困苦,生活卻算不得拮據,這會兒看起來不過四十歲,新娘子是個三十歲的寡婦,倒也般配。
江雨去接新人的功夫,嘴巴一直停不下來的侯婆子慘白著臉,來到天亮就抵達江家新宅的顧遙面前,哭訴:“鄭夫人吶,老爺統共讓我備了四桌酒席。但是這會兒,已經來了二三十號人。不說后頭還要來多少人,只說新娘那邊還有幾桌。還有,來的這些都是官夫人……”
侯婆子的哭訴,也是那么啰嗦。
顧遙早有準備,道:“無礙,鄭家的廚子已經進了蒙學館。一會兒見過新人后,我帶著五品官員以上的家眷去蒙學館吃喜宴。”
侯婆子松了口氣,一面往外跑,嘴巴里依舊念叨個不停。
那頭,江氏得了消息,說是蹇夫人都去了,便又生了去吃喜酒的心。
搜狗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