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河看了俞盛一眼，俞盛點了點頭，“謝謝嬸子了。”

“謝什么，是我們該謝謝你們。”周孫氏笑呵呵道。

她也沒有多說，畢竟這個天這么冷，柳芷還懷著身孕。

俞記寬餅鋪

錢荷花還在烙餅子，有一個大嬸在旁邊幫忙，江魚在邊上寫大字，小臉凍得發青。

柳芷脫了手套給他戴上，“怎么沒升火，不是買了碳的嗎？”

錢荷花是想省點碳，“小魚，快把手套還給嬸嬸。”

江魚立馬就脫下來，“嬸嬸，我不要，你有娃娃，別受涼了，我不冷。”

“真的。”說完他還認真的點了點頭。

柳芷又給他帶上了，“等你手熱乎了在還給我。”

“以后別節約，該用的就用，冷著了不劃算。”

俞盛把工錢給了幫工的嬸子，剛才在鋪子的話他又重新說了一遍，幫工的嬸子高興不已。

大力把她的那份羊肉和菜給她了。

等幫工的嬸子走了，俞盛就把錢荷花的工錢給她了，“這個鋪子是你操心了很多，也累得多，工錢就比別人多五百文。”

錢荷花一看銀錢就很多，連忙搖頭道：“是我應該做的。”

“沒有應不應該，收下吧，大力叔也有，你不可能干一輩子活，老了還得養老。”俞盛給了柳芷，示意給她。

柳芷拿過來塞給了錢荷花，“收下吧，餅子不烙了，關鋪子了。”

錢荷花只好收下了，隨后利索了的收了爐灶這些，回去的時候，柳芷有意跟錢荷花走一塊。

俞盛知道她要說什么，就走在她后面，牽著江魚走。

柳芷看著前面的路，低聲道：“荷花姐覺得周嬸子說的那是怎么樣？”

“倘若不行，我就去回了。”

錢荷花畢竟是個女子，心里還是希望有相公，這樣不至于被別人看不起。

而且周光這個人不錯。

周嬸子他們也不錯。

她抿了抿唇，“可是……”

她是被人賣了，沒有辦法決定這個事。

柳芷見他沒有明確的拒絕她，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賣身契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歸還給你，不過當初買成多少銀錢，你就要給我們多少。”

幾兩銀子，她可以不要，但她知道不能這樣，這人一旦對別人好久了，別人心里就會覺得是應該的。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有些事必須有規矩。

回到家里，俞盛就去弄飯了，等會好早點去看戲，好不容易不忙了，一家子都跟高興。

大力去廚房幫忙，沒一會，就端了好些飯菜出來。

吃飯的時候，俞盛端了火盆放在桌子下面，低沉囑咐道：“別踢到了。”

俞河招呼道：“盛兒，快坐下吃，別管我們了。”

俞盛點了點頭，他坐在柳芷旁邊給她夾了菜，“多吃點，等會看戲要看很久。”

“我知道，你吃吧。”柳芷也給他夾了菜。

俞盛低笑了一聲，“好。”

屋外也不知道是誰家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江魚頻頻的在外面看。

錢荷花知道他很少見過這些，“端著飯去看吧，小心點。”

江魚眼睛一亮，隨后就端著飯去了門口站著，外面傳來孩子的嬉笑聲。

“阿姐，哈哈，你看我的。”

“你的沒我好看。”

“我的好看。”

在一群孩子的嬉笑中，吃完了飯菜，收拾后就去了茶樓，這會戲班子還沒開始。

俞盛估計了二十個位置，不然等會就沒位置坐了，他付了銀錢后，小二在每個位置上都放了香瓜子和茶水。

過了一會周孫氏他們一家三口來了，再過了一會，其他幾個幫工也帶著家里人來了，二十個位置坐了十九個位置。

聽說還有一個位置，幫工的婦人連忙就喊了家里的另一個孩子。

許是年關了，戲一直打打鬧鬧，好生熱鬧，柳芷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坐久了，人不太舒服。

她看了旁邊的俞盛一眼，沒想到他正在看著她。

俞盛湊過來小聲道：“不舒服嗎？那我們就不看了。”

“你看吧，我去外面站一下。”柳芷也不敢硬撐著看，她能看幾天幾夜，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

俞盛沒說什么，轉頭對著俞河他們說了一聲，就牽著她出去了。

夜里的雪天格外的冷，不過柳芷穿得挺厚實的，她看向俞盛，摸了摸他衣裳，“怎么沒多穿點？”

“不冷，別擔心。”俞盛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去找小二買了一盞燈籠。

兩人靠著光，圍著鎮上慢慢走了一圈，快要到茶樓的時候，剛好有幾個漢子出來。

“許安城在打仗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抗住……”

“哎，我覺得之前的那位挺好的，可惜了。”

柳芷面色一凝，出聲喊住他們，“許安城在打仗？”

漢子們認出了兩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人道：“那可不是，都打了半個月，說是許安城都敵不過了。”

“也不知道今個的年能不能好好過了。”

等他們走遠了，柳芷才回過了神來，她看向俞盛，但什么都沒說。

她放不下一城的百姓，但現在的她無能為力。

俞盛牽著她的大手，微微收緊，安慰道：“許安城還有很多士兵是你帶出來的，一定可以守住。”

柳芷點了點頭，“走吧，去看戲。”

俞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她肯定不像現在這樣平靜，許安城對她來說就是命。

看完戲后已經很晚了，外面的雪又積厚了一些。

俞家，屋內

俞盛端了熱水進來，看著坐在床邊走神的女子，他微不可見的抿了抿唇。

他也沒有出聲，擰了帕子，走過去幫她擦臉，柳芷這才回過神來，“我自個來。”

俞盛沒有給她，細細的給她擦干凈，“別去想了。”說完低頭親了她嘴唇一下。

他又道：“好好過年節。”

柳芷心里的沉悶消散了一些，她笑著點了點頭，“好，不去想了。”

俞盛著著帕子自個也擦了臉，隨后放在木盆里，也沒端著出去。

他低沉道：“睡吧。”

年節前的夜里，一群人都圍在堂屋守夜，俞河和許花很高興的給他們都發了紅封，俞盛和柳芷也給江魚準備了一個。

年節到了，屋外噼里啪啦的聲音，比村子熱鬧多了，過了很久都沒有消停。

柳芷快要天亮了才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都快午時了，李貴和劉志兩對夫妻過來了，坐在堂屋說話。

見柳芷來了，李金氏笑呵呵的招呼道：“睡好了嗎？”

柳芷點了點頭，走過來看了她懷里的孩子，大眼睛東看看，西看看，似乎很好奇的模樣。

她伸手撓了撓他的的手，頓時他咧著嘴巴笑。

周麗在旁邊看著歡喜道：“這孩子真聰明，見人就知道笑。”

李金氏笑呵呵道：“這孩子就是不認生，誰逗他他都笑。”

“這樣才好，不認生以后有福。”周麗夸道。

聽見有福，李金氏自然高興，“有福就好了。”

“聽說你也懷了？”

頓時周麗有些害羞的點頭，“嗯，前幾天大夫說了。”

聞言，柳芷看了她一眼，笑道：“恭喜了。”

李金氏跟著說了一聲，“恭喜，以后孩子有伴了。”

幾人說了好一會，俞盛才提著菜回來了，他見柳芷醒了，把菜放到廚房里就出來了。

他把買的糕點放在桌子上，“你們先吃點。”

“媳婦，睡好了嗎？”

頓時，周麗和李金氏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笑，柳芷“咳”了一聲，鎮定道：“睡好了。”

隨后她站起身，拉著俞盛去了屋里，“要不別坐飯了，去客棧吃。”

俞盛搖了搖頭，微微彎腰道：“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菜，你等著，我給你弄。”

柳芷心暖，伸手抱了他一下，“你別都緊著我，也要緊著你自個。”

“我吃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歡吃，我就喜歡吃。”

俞盛對吃食這些不挑，所以只要她和爹娘他們喜歡，他就喜歡。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去吃點糕點，先墊著肚子。”

說完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簪子，插在她的頭發上，認真看了看。

“好看，媳婦，年節快樂。”

柳芷抬手摸了頭上的發簪，有些詫異道：“你什么時候買的？”

“之前就喊人弄了，這是我自個畫的圖紙，你喜不喜歡？”俞盛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柳芷點了點頭，“喜歡，非常喜歡。”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歉意道：“我都沒給你買什么。”

俞盛摸了摸她的肚子，“這已經是送我最好的了。”

他微微彎腰，貼著肚子，低聲道：“他怎么還不動？”

大夫說了四五個月有胎動，一直都沒有動過。

柳芷剛想說什么，就感覺肚子動了一下，她和俞盛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欣喜。

她小聲道：“剛才動了，你感受到沒？”

俞盛欣喜的點了點頭，“感受到了。”

這時，柳芷腹部又動了一下，俞盛大氣不敢喘一個，他輕輕摸著肚子，感受孩子的活里。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思到，他是一個父親了。

過了一會，肚子就沒動靜了，俞盛眉眼溫柔，起身看著柳芷，“媳婦，孩子動了。”

“我們要準備東西了，明個我就去砍木頭回來做孩子的搖籃。”

柳芷笑了笑，“不著急，明個還要回村上香。”

聞言，俞盛想到了什么，看向她道：“媳婦，帶我去給爹娘上香吧，我們成親快兩年了，我應該去燒香。”

柳芷看他認真的模樣，她低聲道：“爹娘的墓沒在許安城，臨安城的小河邊。”

“一來一回，可能要半個月左右。”

“不怕，是我應該的。”俞盛低沉道。

聞言，柳芷就沒說什么了，她也是該給爹娘掃墓了，娘最愛干凈了，她這么久沒去掃，肯定在地府都要罵死她了。

“好，那我們明天一早趕路吧。”

見她答應了，俞盛十分歡喜，這代表媳婦是真的接受他了，他忍不住嘴角上揚。

“我去做飯，吃了我們就出去買香紙這些。”

見男子大步的出去了，柳芷笑了笑。

下午等周麗他們走了，俞盛和柳芷就去買了香紙，還有很多金元寶。

回來的時候，許花看見了，問道：“家里不是有嗎？怎么又買了。”

俞盛把香紙放在馬車廂里，“娘，明個我要去給之前的戰友燒香，可能要半個月才回來。”

許花“啊”了一聲，她看著柳芷，“芷兒也要去？”

“嗯。”柳芷點頭。

許花有些不贊同，“芷兒還是別去了，坐馬車容易不舒服。”

“沒事，我現在已經不吐了，相公他駕馬車穩，我也不會受傷。”柳芷解釋道。

俞盛接話保證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

聞言，許花也沒說什么了，“那明個早上我多煮些雞蛋，你們帶在路上吃。”

“好。”俞盛應了一聲。

俞河知道他們要出遠門，跑出去給他們買了好些吃食，有柳芷喜歡的糕點。

第二天，天色剛亮，一輛馬車就出了鎮上。

馬車并不快，到臨安城已經七天之后了，兩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晚上。

次日駕著馬車就往柳芷說地方趕了，快要到了的時候，馬車就進不去了。

俞盛就把馬系在樹上，把里面的東西提了出來，兩人走在小路上。

半刻鐘左右，柳芷就停了下來，她指著三五步距離的無字墓碑，“這就是我爹娘的墓。”

俞盛把東西放下，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岳父岳母，我是俞盛，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媳婦，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很抱歉現在才來看你們。”

柳芷跟著跪了下來，眼眶一下子紅了，別人都說她冷血，爹娘死了不流半滴眼淚。

只有她知道，她不是不流，而是偷偷流過了。

她不是神，怎么可能感覺不到難受，只是不允許她嚎啕大哭。

她是將軍，不能如此脆弱。

“爹娘，我來看你們了。”

“女兒不孝，讓柳家背負了罵名。”

俞盛看著女子脆弱的一面，眼里的心疼掩都掩不住，他拍了拍她的背，低沉認真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柳芷微微低頭，掩飾眼眶里的眼淚，爹娘，我真的好想你們。

我一定會好好撐下去。

對了，我有孩子了，等他長大了，我就帶他來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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