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里張氏和丁立春在低聲說話。
丁香一進去就蹬掉小繡花鞋,爬上床跟大哥擠著坐。
張氏問道,「眼睛是紅的,沒睡好?」
丁香悶悶說道,「我心疼大哥,緊著睡不著。」
丁立春極是感動,拉著妹妹的手捏了捏,「大哥無事。等大哥病好些,帶妹妹去戰船上玩。」
若是之前,丁香作夢都想見識見識古代軍艦,可現在哪有那個心思。
她問道,「爺爺和爹爹去送禮了?」
張氏道,「是呢,把我們求見朱夫人的帖子也送去了。」
丁香覺得,既然朱家想試探自家,朱夫人應該急不可待地招見她們,畢竟從女人和孩子身上更好打探出消息。
同樣如此,她也想見到朱夫人,看能不能從朱夫人身上尋到自己想要的蛛絲馬跡。
丁香剛吃完早飯,一個丫頭就在白鯊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白鯊笑道,「這是夫人身邊的燕子姐姐。」
張氏和丁香趕緊起身。
「燕子姑娘。」
「燕子姐姐。」
燕子十四、五歲,長得眉清目秀,手里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了一個洋漆描花錦盒。
她給張氏和丁香屈了屈膝,笑道,「我家夫人昨天夜里犯了病,今兒一早就請大夫過來看,大夫讓夫人臥床靜養,夫人說等她病好后再請丁太太和香姐兒過去敘話。」
又把托盤上的錦盒呈上,「夫人聽說昨天是姐兒七歲生辰,專門準備了生辰禮物。」
丁香頗有些失望,雙手接過錦盒道,「謝謝朱夫人。」
張氏又送了燕子一個裝了六顆銀錁子的荷包。
燕子道了謝,坐下。
張氏問道,「朱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燕子道,「喘病,天氣一冷或者情緒不穩就容易犯病。唉,九年前我家姐兒得病夭折,夫人受不了打擊,天天哭,身體越來越不濟……」
幾人閑談幾句,燕子告辭離開。
丁香打開錦盒,紫色絨布上躺著兩顆粉色大珍珠。珠子滾圓,閃著瑩光,比龍眼小不了多少。
丁香兩輩子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珍珠。
張氏張開嘴好半天才閉上,說道,「咱要了人家這么多好東西,怎么還情啊。」
兒子欠了上峰的情沒辦法還清,張氏心里如壓了一塊石頭喘不上氣。
丁香也覺得這寶貝燙手。有價的東西好還,怕就怕無價的東西,不知該怎么還。
她把蓋子蓋上,表情莫名。
自家大哥救了他家兒子,最好的禮物卻都送給了自己。
丁立春笑著開解道,「娘莫擔心,朱把總的命無價。兒子以后會繼續賣命,誓死保衛朱將軍。哦,朱將軍已經跟孫將軍說好,等我傷好后在朱將軍手下做事。」
雖然朱將軍沒有孫將軍官大,但丁立春更愿意跟著朱將軍做事,能學到真本事,將來立功建業。
丁香看看咧嘴傻笑的大哥,人家把他帶坑里了,他還什么不知道。
吃晌飯的時候,一個小廝來報,「湯總管請老掌柜和丁掌柜去酒樓喝酒了。」
飯后丁立春午歇,張氏坐在一旁陪他。
丁香不想睡,來到院子里。
看看周圍,陌生的院墻,房頂,樹木,說不定哪里就藏著一個觀察他們的人。
一直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轉的白鯊,肯定也是耳報神。
丁香轉身回屋躺著想心事。
丁壯和丁釗下晌未時初回家,臉色微紅,沒喝多少酒。
歇息兩刻
鐘,兩人又攜禮去了秦府。
父子二人戌時初回來,喝得醉醺醺的。丁壯尤甚,腳下踉蹌,被丁釗扶回來,鼻子更紅了。
張氏去服侍丁釗,白鯊服侍丁釗,丁香也去幫爺爺擰帕子。
丁香本就不喜歡爺爺多喝酒,想到憋了一天的話今天不能說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小嘴撅老高。
她邊給爺爺擦臉邊生氣地數落,「不讓爺爺多喝酒,爺爺偏不聽。這下可好,鼻子更紅了,都不俊俏了。」
丁壯大著舌頭說,「孫女不要怪爺,爺難受,想吐。」
丁香氣道,「酒喝多了,可不是難受想吐。早跟你說少喝點少喝點,爺偏不聽。回家后,人家又要喊你‘丁紅鼻子了。」ap.
聲音嬌嬌糯糯,小嘴撅著,哪怕不高興,樣子也討喜的緊。
丁壯舍不得孫女生氣,哄道,「香香莫氣,爺被喊了一輩子紅鼻子,早不在乎了。」
白鯊低下頭忍笑忍得辛苦。
剛給丁壯洗完腳,他就傳來呼嚕聲。
這里沒有多的房間,又有女眷,白鯊晚上都是去別的地方住。
他出了小院,直奔外書房。
朱潛父子正在這里,他們剛剛送走秦海。
白鯊進去稟報了丁家幾人這一天的詳細情況。當他說了丁壯和丁香的對話后,朱潛父子都笑起來。
那個場景一定很有趣。
朱潛道,「我要說說秦海,怎么能讓老掌柜喝那么多酒,惹得小丫頭不高興了。」
朱戰也笑道,「沒想到丁小姑娘那么注重外貌,生怕老掌柜不俊俏。」
白鯊走后,朱潛說道,「三姑母是祖父祖母的老來女,長輩和我爹娘都偏寵她,她也特別愛撒嬌。唉,金尊玉貴的嬌嬌女,后幾年過得那么糟心,被兩個鄉下婆子欺負死了。」
不止她,除了自己,所有董家人的結局都凄慘。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明天丁家人要去陸府和孫府,后天就無事了。明天一早讓湯紫去把老伯接來膠州,我們后天晚上請他們吃頓便飯。」
從丁家的行事作派看,謹慎,精明,該拉攏的人一個不落,又不捧高踩低、利益至上。哪怕喝醉了,也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對不說。
丁老掌柜喜歡吹牛,只是夸幾個孫子聰明,對于丁香只字不提。
哪怕秦海暗示他能找到好大夫,問需不需要給丁香看病時,父子二人也都巧妙地應付過去……
父親這是愿意進一步暗示了?
朱戰應道,「好,我跟秦伯說一聲,讓他把秦祖父接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