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賜婚圣旨猶如一道驚雷炸響了整個梁府,更炸響了整個京城。
欽天監測算的良辰吉日:端王世子于永寧五年八月二十日大婚。
納采之禮由王府備文馬十匹,鞍轡具,甲胄十副,緞百匹,布兩百匹,遣正、副長史送至梁邸。自此世子妃父可以擁有一隊屬于自己的隨從親兵。
大徵之禮時王府備黃金兩百兩,銀萬兩,金茶筩一具,銀茶筩兩具,銀杯兩具,緞千匹。
另賜妃父、妃母黃金百兩,緞五百匹,貂裘各一領。至妃祖父母、妃兄弟及從兄弟亦均有所賜。
魏儀更是親自登門拜訪,梁老太爺玹大老爺等人聽聞慌忙帶著梁府眾人出府相迎。
面對尊貴的端王世子別說幾位爺就是幾位老爺也顯得有些拘謹。
魏儀對待筠父筠母態度謙和有禮,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孤傲難以相處,筠父筠母高高提起的心得到了些許安慰。
大婚前不能見面,魏儀并沒有去見云筠,而是回府后召來了宮嬤嬤。
宮嬤嬤帶著滿腹的疑惑不解進了端王府。她腰身挺直,雙手交握,不卑不亢地隨在帶路小廝身后進了一處雅室。
雅室窗前的睡蓮缸里養著紅紅的錦鯉,四處的花幾上置著各色珍稀盆景,軟榻、書案、翹頭案…放眼所及之處皆是黃花梨,散發著怡人的木香。
世子殿下正坐在當中的茶案前悠然品茗。
宮嬤嬤看著不怒自威的世子殿下,跪下見禮:“老身見過世子殿下,不知殿下召見老身所為何事?”
魏儀看向梳著整整齊齊圓髻,做事一絲不茍的宮嬤嬤,不答反問她:“筠娘最近習學的如何?”
宮嬤嬤一驚,猛的抬頭看去。
只見世子殿下的一雙冷眸蘊藏著睥睨天下的傲然。
宮嬤嬤心中不自覺的涌起一絲畏懼,說出的話也帶著細細的思量。
“世子妃正值妙齡,端莊貌美,靈秀溫婉,實是不可多得的女子,不是老身偏心,那些世家貴女性子未免驕縱,也不見得能及得上世子妃。”
宮嬤嬤說完好像從殿下臉上看到了似有若無的笑意,不由怔了怔。
魏儀心中失笑。
看來宮嬤嬤是以為他對皇上賜的這樁婚事不滿所以找她來詢問情況。又怕他婚后冷待筠娘,這才言語間對筠娘極為袒護。
筠娘豆蔻之齡他便已開始關注,且耐心等待,待時機成熟后用了心思才求娶到手,只是旁人不知內情罷了。
魏儀想到去梁府拜訪時,就連梁大人和顧夫人眼中也有著掩藏不住的憂慮,看來不僅是京城之人就是他們的親近之人也不太看好這樁親事。
不過他們的看法并不重要。
魏儀重新沏了盞茶,看向宮嬤嬤:“嬤嬤日后有什么打算?”
這是讓她做出選擇。
宮嬤嬤思忖片刻,選擇實話實說:“老身自是想隨著世子妃陪嫁王府,一是舍不得世子妃,二是王府里有老姊妹相伴。”說著,臉上帶了一絲顧慮:“老身自家愿意,只怕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待。”
魏儀點頭:“無妨,嬤嬤只管安心陪伴筠娘。”
宮嬤嬤聽了忙道謝:“有殿下出面自然再好不過,老身先謝過世子殿下。”
一旁的天冬這時方搬來杌坐請宮嬤嬤坐下。
宮嬤嬤暗暗松了口氣。看出殿下還有事交待,忙謝了坐搭邊坐了。
魏儀看向額頭冒出細汗的宮嬤嬤:“有幾件事交待嬤嬤!”
宮嬤嬤忙起身道:“殿下請講。”
魏儀用潔白的帕子擦了擦手,道:“筠娘的閨房原樣保留,不必挪動,我會讓人重新預備。”
這是世子對世子妃的體貼,宮嬤嬤點頭應下。
魏儀又叮囑她:“告訴筠娘,莫要害怕,一切有我。”
宮嬤嬤露出笑意,應聲不跌。
魏儀端起茶盞喝茶。
宮嬤嬤見世子殿下不再言語,以為交待完了,提出告辭。
靜默片刻,殿下低沉醇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嬤嬤,圓房要見喜才吉利。”
宮嬤嬤聞言僵在了原地。
殿下這是要……
悉心教導了這么久,宮嬤嬤心疼,殿下的體質可不比尋常人,這么嬌嫩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了。
宮嬤嬤回身試著勸道:“殿下再耐心多等上一年,等筠娘及笄可好?哪怕半年……三個月也行啊!”
魏儀抬瞼掃了宮嬤嬤一眼:“我知道嬤嬤有辦法不傷身。”
殿下的聲音平淡卻堅定,白皙修長的手再次端起青花瓷茶盞拂去茶葉,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誒!這是非要破瓜不可了!
回到梁府宮嬤嬤將筠娘每日的習學全停了,只專心幫她調養身體,整日與補品藥浴香膏為伍,日日不曾間斷。
宮嬤嬤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替筠娘調養一年有余說是冰肌玉骨也不為過。
賜婚后竇夫人又來看過云筠一次,看著出落得越發標致的姑娘,臉上帶著淡淡的惋惜,之后要忙著兒子的婚事,就沒再來過梁府。
顧夫人也感嘆著命運無常,計劃沒有變化快。一面忙著替女兒預備嫁妝,漸漸無暇他顧。
顧夫人為女兒準備了滿滿的一百二十抬嫁妝,陪嫁人選定了宮嬤嬤、靈兒、竹月、甘露、文兒、甘松。
顧夫人本就屬意宮嬤嬤原以為會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宮嬤嬤主動與她提及,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至大婚前夕,顧夫人等人的憂慮日漸深重,唯恐女兒不能令殿下滿意。在禮教森嚴、暗流涌動的端王府,若得不到殿下的垂憐,那筠娘的處境可想而知。
云簫伸手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悶聲道:“他,若敢欺負你,哥哥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會護著你。”
云筠看著緊皺濃眉的哥哥,眼淚陡然間簌簌落下。
顧夫人與云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瓚老爺坐在窗前也是嘆息不止。
眾人在芷蘭院陪了云筠整整一日,至晚間方散。
臨睡前竹月又檢查一遍箱籠,扭頭問云筠:“小姐您還有什么要帶的嗎?”
竹月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吧!
宮嬤嬤說嫁妝都置辦齊了,只需要帶些日常小物件過去王府即可。小物件能有多少,一個箱籠足以裝下,檢查了又檢查,又怎會有遺漏。
云筠搖頭,躺倒在床上環顧著這間她自幼居住的閨房,心中有不舍,也有對未知的無助。
端王府不比梁府,日后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了親人的愛護,即便她出了什么事父親母親也是鞭長莫及,只怕到時連端王府的大門都未必進得來!
這就是權勢之間的差距,一開始選擇這個尊貴的男人就想到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