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之日,梁云簫早早穿戴齊整,來端王府接筠娘回門。
王妃讓人迎他進來,笑著讓侍女為他斟茶,始終對他和顏悅色。
云簫見了不禁松了口氣,想來妹妹這是得了王妃看重。
王爺這時自內室轉出,大刀闊斧端坐上首,面容陰沉,聲音肅穆。
一向沉穩的梁云簫見了也不禁心生畏懼,略有些僵硬的行了拜禮。
王爺一直冷冷看著他。
梁云簫忍著手抖按照禮節擺上了元飯,然后呆呆的站到一旁專注看著熱鬧喜慶的獅子滾球桌帷,連句客氣話也說不出來了。
遲遲未來的小夫妻倆昨夜鬧了些不愉快。
昨夜二人回東院時四處早已掌燈。
夜晚寂靜幽深,走在紅墻綠柱的長廊陰影里,魏儀怕筠娘害怕,伸手握住了身旁人柔荑般的素手。
誰知筠娘卻突然想到前夜的痛苦經歷,如針扎般縮回了手,臉色也變得煞白。
魏儀沉了臉。
筠娘回過神來,忙小心跟上,卻發現他大步凜然,她無論如何也跟不上。
筠娘知道殿下不悅了,可又有些緊張畏懼,回了東院就避去了里間。
魏儀自有一股傲氣,自然不會強迫女人,立刻喚了天冬來服侍他沐浴。
天冬進來時小心翼翼的,眼中的驚異掩也掩不住。
魏儀見了嘴角抿成一線。
筠娘趁殿下進了浴房迅速盥洗上了床,單拿了床被子睡在了床的最里側,留了十分寬大的位置給殿下。
魏儀出來時就見筠娘已安穩合目而眠。
他躺下后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那柔若無骨的纖細腰肢來,轉頭就見筠娘睡顏恬靜,一副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樣。
魏儀眼中的不悅更甚。
今日早起也是各顧各的。
等二人來到正殿時,桌上的暖湯已經涼透凝固了。還有正襟危坐,同樣僵硬凝固的梁云簫。
端親王十分不滿,面目陰沉的能滴下墨來:“好男兒如何能沉迷女色,不僅晚起,還要陪著回門,本王當初就不該同意這門親事。”
魏儀看向王爺,慢慢道:“忙完了政事,家人同樣重要,不能本末倒置年年月月棄了妻兒不顧。”
端親王怒瞪了他一眼,憤怒的拂袖離去。
一旁的梁云簫恨不得有個地縫讓他鉆進去,立刻消失才好。
筠娘也不由愕然,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殿下頂撞王爺。
在強大的男人心中也有柔弱的地方,想來這是他的真實寫照吧。
筠娘不由涌起一絲心疼。
她沒想到殿下今日會陪她回門,尤其是惹了他不快之后,就更不敢想了。
不過既然殿下愿意給她體面,她自然不會傻傻的拒絕。
盡管元飯涼了,筠娘還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些,然后辭了王妃,隨著三哥回了白石橋街。
眾人都沒想到世子殿下會來,忙進去飛報,幾位老爺和幾位爺這才急急迎出來,作為女婿的裴承恩自然也在其中。
看到云簫將人接回來,都迎了上來。
男人們擁著魏儀去了正廳。
筠娘則由仆婦們簇擁著去了內院。
女眷們都在垂花門前迎她,筠娘已今非昔比,如今無人再敢怠慢。
云箬也帶著弟弟笙哥兒在垂花門前迎她。
小小人穿著墨綠潞綢直裰,在太陽下等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見三姐姐回來,“噔噔噔”跑到筠娘面前仰起笑臉軟軟糯糯的叫著:“姐姐。”
筠娘俯身輕輕親了親他的面頰,拉著他的手走向垂花門。
眾人見筠娘穿著世子妃品級的袍服,端莊高貴,令人望而生畏,紛紛與她見禮,筠娘忙阻了,與眾人一同進了內院。
筠娘先去上房拜見祖父祖母,此時娘家人都聚在了上房,圍著筠娘七嘴八舌的打探問候。
席上云箢一雙妙目更是圍著筠娘打轉。
本以為她會是家里姊妹中嫁得最好的,沒想到被三妹妹不聲不響的拔了頭籌,看著三妹妹穿著世子妃的袍服,心中艷羨不已。
吃了飯筠娘回了芷蘭院,換了一身家常衣裳,這才得以與家人好好說會話。
顧夫人握著女兒的手哽咽著半晌沒說出話來,又見女兒精神還好,也不敢多問,問了只怕女兒會報喜不報憂。
云箏卻是悄悄問了問妹妹:“殿下待你如何?”
這讓人怎么說,筠娘只顧低了頭。
見妹妹慢慢紅了臉,云箏便掩袖不再多問,顧夫人看著也放心了不少。
姜靜兒將剛剛會爬的兒子放到臨窗的大炕上,讓他自己爬著玩,轉回頭笑道:“王府里的景致除了觀景臺和苑景還有一處澄凈的湖泊異常美麗,筠娘得空可以去看看。”
筠娘笑著點頭。
這時有小丫鬟來傳話說世子殿下有事找三姑奶奶。
顧夫人聽了忙催促筠娘快去。
隨在丫鬟身后的筠娘并未看到殿下,看到的卻是變得更為成熟的章祿英。
章祿英離很遠就看到了筠娘。
她已換了一身衣裳,肩披繡著蘭花的彩錦云肩,端莊淡雅,如雨后云霞映日,如晴空彌漫開來的七色彩虹
頭戴飛鳳流蘇金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筠娘眉目精致,面容嬌艷,嫁了人似乎變得更美了。
章祿英抿緊了嘴唇,上前低聲道:“母親和外祖母做主,讓我與四表妹定了親。”
看著沒有絲毫動容的筠表妹,不,如今是尊貴的端王世子妃才對。
他自嘲一笑:“筠表妹不是一直盼著我離府嗎?”
章祿英又走近些啞著嗓子道:“要讓你失望了,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筠娘立刻滿心戒備的向后退去。
章祿英見了眼神一暗,眼角余光卻看到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大步走來的端王世子五官如刀刻般俊美,一身江牙海水石青蟒袍,腰系羊脂玉絳環,氣度矜貴不凡。
就是這個男人得到了筠娘。
章祿英嫉妒的直磨牙。
他帶著滿滿的惡意,壓低了聲音譏諷道:“我讓人悄悄給你傳的消息他竟然也能知道,還來得這么快,看得夠緊的。看來你取悅的可以呀!”
筠娘聽了面色大變,身形緊繃,卻始終不發一言。
章祿英惡狠狠的說完并沒有覺得好受一些,反而五臟六腑被撕裂般血淋淋的疼痛。
眼睜睜看著筠娘跟著端王世子走了,而那個高貴的男人更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想到此,章祿英變得更加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