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閨暖

第八十六章 嘗試

筠娘午睡醒來,召見了宮嬤嬤的孫子寶兒。

寶兒今年四歲,比同齡的孩子略瘦些,五官秀氣,皮膚白凈,秉性也很溫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靦腆的小姑娘。

依在宮嬤嬤身邊怯生生的給她見禮。

筠娘很喜歡小孩子,尤其寶兒這樣乖巧不吵鬧的,就更添了幾份喜歡。

她笑著讓人拿了一匹尺頭、兩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送給寶兒做見面禮。

尺頭宮嬤嬤幫著收了,小金錁子寶兒自己接了,拿在手中翻來覆去觀看,很是喜歡的樣子。

筠娘笑著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與宮嬤嬤說起二姐姐云箏的事。

“我讓人預備些禮品,嬤嬤明日親自跑一趟,送去燈籠街的新宅。再問問母親那里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我會盡力的。”

宮嬤嬤看著明顯底氣不足的世子妃不禁嘆了口氣,外人看著她尊貴,只可惜筠娘在王府還未站住腳,尚且有些自顧不暇。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想到伸手幫襯娘家,已經做的很好了。

宮嬤嬤目露寬慰的點頭:“你如今是尊貴的世子妃,娘家有事你能出力也是她們的體面。”

又道:“這倒是老身先料著了,聽到信,老身就已經將禮品預備下了,等世子妃過了目,明日一早老身就送去。”

“嬤嬤自然是周到的。”筠娘笑著點頭,與宮嬤嬤說起對寶兒的安排。

“殿下選了寶兒做東院書房的書童,因他年小暫時只負責在我這里內外跑腿傳話。”

“每日跟著天冬啟蒙兩個時辰,夜里宿在東院的二進書房,與嬤嬤和靈兒住的三進倒座只隔了一個穿堂,照管也方便。

安排的細致又妥帖,尋常府里的爺也不過如此,宮嬤嬤只差千恩萬謝哪還有什么不足的。

筠娘見嬤嬤滿意,當即做了安排。又與嬤嬤話了些尋常家事,卻對之前落淚之事避而不談。

宮嬤嬤已猜透了七八分,見筠娘不愿提及,也不勉強,只順著她的話說。

一旁的竹月發現嬤嬤與世子妃說話時,寶兒一直安靜的坐在那里聽著,不吵也不鬧十分文靜的樣子。

竹月不禁暗暗稱奇。

敘過話,宮嬤嬤又低聲叮囑寶兒幾句,這才笑著福身行禮退下。

筠娘讓甘露送嬤嬤出去,笑著輕聲與寶兒道:“在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訴這個姐姐,外面的丫頭小廝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她。”

寶兒忽閃著睫毛,乖巧點頭。

竹月就笑著上前攜了寶兒的手,細細問他喜歡吃什么,喜歡玩什么。

魏儀回來看到筠娘兔子般紅紅的眼睛,肅聲問她:“這是怎么了?”

筠娘笑著迎上前曲膝道:“無事,回來時風沙迷了眼,已經好了。”

這時帷幔旁一道脆生生的童音稚語驟然響起。

“世子妃哭了。”

被小孩子揭穿,筠娘面露窘然,嚅喏著不知要怎么解釋才好。

魏儀卻什么也沒問,而是看向寶兒語氣溫和的問他:“你就是寶兒?你怎么知道她哭過?”

寶兒穿著干凈的細步褂子,袖子卷著寬寬的白邊,小大人一樣,站到了筠娘身旁。

寶兒先是點了點小腦袋,然后又仰起臉細細的向魏儀解釋:“我娘背著人偷偷哭,我爹發現了問她,她就喜歡這么說,我娘哭的時候我看到了。”

魏儀深深看了筠娘一眼。

筠娘有些惶恐的回避了殿下的視線。

好在殿下并沒有深究的意思,免了許多尷尬。

筠娘如此想著,就感覺自己的袖子動了動,低頭看去。

寶兒獻寶似的捧出自己私藏的麥芽糖,揚起笑臉對筠娘道:“世子妃不哭,我把你糖吃,可甜了,狗兒的妹妹有了糖就不哭了,我也把我的糖給你。”

糖一直緊緊攥著已經攥化了,小手粘粘的。

寶兒捧起小手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她,一雙眼睛純凈明亮,仿佛能凈化人的心靈。

這個小小人這么小就知道關心體貼,長大了一定是一個小暖男。

筠娘心里柔柔的,攜了他的手,喚來丫鬟:“打一盆溫水來。”

竹月小心翼翼看了眼靜坐不語的殿下,低聲道:“世子妃為殿下更衣吧,奴婢帶寶兒去凈手。”

筠娘點頭應允。寶兒更是乖乖的跟著竹月去了。

這時送了宮嬤嬤回來的甘露,進來恭聲向世子和世子妃稟道:“文大奶奶來了。”

想到沈氏今日的避重就輕,筠娘就發現殿下的神色沉了幾分。

殿下沒有回避,也沒有請文大奶奶進來意思。

不管沈氏人怎么樣她們之間有著妯娌關系,還是要處好的。

筠娘不禁目露詢問的望過去。

魏儀沒有同意,也沒有阻止。

筠娘立刻明白過來,忙笑道:“快請進。”說著起身親自迎了出去。

文大奶奶進了東院正房看到魏儀也在,不禁一愣,連回避都不曾,是不放心世子妃單獨跟她在一起?

筠娘招呼丫鬟斟上茶來。

這邊文大奶奶心下胡思亂想著,向魏儀見禮,魏儀只淡淡對她點頭,態度冷漠又疏離。

不過片刻文大奶奶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看了身后的祝嬤嬤一眼。

文大奶奶身邊的祝嬤嬤就捧了個紅漆描金匣子上來。

文大奶奶笑道:“是東迄懸崖赤壁的血燕,有銀子也難買的珍品,我近日剛巧有幸得了一些,拿來給弟妹補補身子。”

“不必了,大嫂留著吧。”魏儀起身對筠娘道:“我去大書房處理一些公務,晚膳不用等我。”

筠娘曲膝恭送殿下。

也在曲膝的文大奶奶臉色白了又白。

內宅的事殿下竟然插手,分明是在袒護世子妃。

見了殿下對她態度的改變,文大奶奶暗自后悔今日對世子妃的袖手旁觀。

魏儀是世子,將來的端王府繼承者。她們日后都要在他手底下討生活,想著彌補彌補關系就匆匆忙忙來了。

可瞧殿下的意思并不打算就此揭過,世子妃也根本不搭她的話茬。

文大奶奶抿著唇起身強笑著告辭。

筠娘盛情挽留:“吃了飯再走不遲。”

文大奶奶這才好受些,但她還是婉拒了。

不想再惹殿下不快,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她今日已經失去了留下的意義,改日再來好好與梁氏敘一敘說不定會有所改善。

筠娘笑著親自送她出門,關于蘇晴的話卻一句也沒打探。

送走文大奶奶,筠娘心緒不寧的在窗前坐了片刻,想到蘇晴親手沏好奉上的那盞茶。筠娘抿緊了嘴唇帶著竹月去了東院的小廚房。

竹月看著世子妃沉默不語的樣子,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擔憂。

東院的小廚房里有三個上灶的媳婦,有五個粗使的婆子。管事的是柳家的。

東院的人對世子妃十分尊敬,柳家的沒想到世子妃會親自過來,忙迎出來行了福禮,滿臉堆笑道:“世子妃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奴婢們!”

筠娘微微笑了笑:“今日有什么食材?”

柳家的笑著引世子妃去了廚房后院的食材存放處。

小廚房在東院的第三進,稱呼也是相較于王府的膳房而昵的,實際上并不小。

廚房后院有池塘,有儲藏室,有冰窖,有酒窖。

雖是東院另開的廚房,食材卻很齊全,也很新鮮,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水里游的應有盡有。

筠娘認真挑選了幾樣食材讓灶上的媳婦細細收拾了,親手為殿下準備晚膳。

直忙到掌燈時分,回去沐浴換了身出門的衣裳。

柳家的親自提了朱漆雕花食盒隨在世子妃身后徑直去了王府的大書房,有小丫鬟在前提著風燈引路。

天冬聽了守門侍衛的稟報,迎出來躬身笑道:“世子妃稍候,奴才這就去通稟。”

這時不遠處有幾個錦衣華服的清客相公正躬身低頭對著筠娘遙遙作揖見禮,皆有禮的回避著并未上前。

筠娘沒想到這么晚了書房還有外人在,對著他們輕輕點頭,回身對天冬道:“不必了,你好生服侍殿下用膳,趁熱食用切莫貪涼,免傷了腸胃,我先回了。”

說完示意柳家的將食盒遞給天冬,扶著竹月的手轉身往回走。

宮嬤嬤曾囑咐過她,王府中能人異士奇多,十分復雜。且王爺信道,王妃信佛,福寧寺的住持方丈自不必說。

王爺常請玄天觀的玄天真人帶著眾多道士來府中設壇打醮做法事。

宮嬤嬤和王妃都細細叮囑過她除了請安,無事盡量少出東院,她還是盡快回去的好。

天冬傻眼,不是應該千方百計留下固寵嗎?

他這還未稟報呢,怎么能過門而不入呢!若殿下追究,這怠慢之責他可擔待不起呀。

想到這里,天冬忙上前躬身道:“世子妃慢行,容奴才進去通稟。”

筠娘見他苦著臉,滿眼央求。無意讓他為難,停在那,點了點頭。

天冬忙笑著進去回稟。

魏儀聽說筠娘來了大書房,冷峻的面龐立刻變得溫和下來:“天晚風涼,快請進來。”

天冬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把人留住了。

天冬笑著將世子妃引進來,又將三層食盒放在圓案上,揭開盒蓋,里面是一碗蝦丸鮮筍湯、一盤糟蒸鰣魚、一碟腌的胭脂鵝脯,一屜籠金絲燒麥。”

擺盤精致,色香味美,讓人胃口大開。

魏儀看了天冬一眼。

有世子妃在,殿下哪里還用得著他服侍。

天冬瞬間領會,忙放下盒蓋,迅速打了個千,悄聲退了出去。

筠娘看著槅扇外影影綽綽的人影,有些遲疑道:“這里不是妾身該來的,妾身還是去喚天冬來服侍殿下!”

魏儀看著站在門邊遲疑不前的筠娘,笑道:“無妨!”

那些人沒有他的允許不會隨意進來的。

筠娘有些不安的過去擺了飯奉上銀箸,想了想道:“要不要讓人替殿下暖壺金華酒。”

魏儀接過碗箸,淡淡道:“無事不飲酒。”

也就是說殿下只在應酬的重要場合飲酒,私下里是不飲的。

是個很自律的男人。

飯畢天冬帶人進來收拾殘局,服侍殿下凈手漱口,又帶人魚貫著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筠娘也忙起身道:“妾身不打擾殿下了。”

她不能在書房多待,這里人多口雜,若傳出什么不好的話,無事也變得有事,損了名聲就更得不償失了。

誰知殿下不允,抬頭看了她一眼,道:“烏燈黑火的,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等會我們一起回去。”

筠娘點頭,重新坐了回去,身姿卻變得僵直。

魏儀看了筠娘一眼:“不必拘謹!”

筠娘點頭,依然沒有辦法放松下來。

魏儀招手讓人坐到自己身邊來。

筠娘看著門邊堅挺的侍衛搖頭不肯。

魏儀板臉道:“過來幫我研磨。”

筠娘松了口氣,過去大案后慢慢坐到了殿下身旁。

伸手捻袖研磨,這才發現殿下用的是傳說中的五螭墨。

背面四條游戈著的螭龍,口銜靈芝,腳踩蘭草,首尾相接,盡顯蟠繞曲折之妙。正面神態靈秀飄逸。

此墨堅而有光,黝而能潤,舔筆不膠,入紙不暈,上掩千古,百年而化黃金。

筠娘細細看著那磨溶出墨汁,就感覺有雙溫和的大手撫了撫他的頭,頭頂傳來殿下低低的嘆息。

筠娘低垂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靜靜隨著殿下回了東院,竹月服侍她盥洗換了身家常的衣裳,筠娘照例避到了內室。

聽著天冬躡手躡腳進來服侍殿下沐浴的聲音,聽著丫鬟輕手輕腳奉茶,每當這個時候屋中服侍的人都能感覺到殿下的不悅,皆大氣不敢喘。

筠娘有些無措的上了床,默默的將自己的那床玫粉錦被整整齊齊挪到了最里側,鉆進了殿下的墨綠錦被。

魏儀出來時見了,驚詫于筠娘今日的主動,卻也樂見其成。

脫衣上床,笑著將人從錦被里抱進懷中,怕她受驚,強自忍耐,什么也沒做,只靜靜安撫著她的不安。

感受到殿下的細心呵護,筠娘大著膽子仰起頭來。

一雙瀲滟的眸子瑩光浮動,專注凝望著他,好像眼中只有他再也容不下旁的人,叫人不禁心生歡喜熱血沸騰。

魏儀眼中含著幾分笑意,細細吻著她的鬢角:“怎么想到去找我?”

筠娘怕被旁人指摘,怕惹得父王更加不喜,向來小心謹慎。

去正殿給父王請安,筠娘尚且不敢與他同路,怎么這次變得如此大膽。

筠娘紅著臉埋進殿下寬厚的胸膛,緊張的閉了眼睛,耳朵卻通紅。

魏儀大笑著褪了她裹身的褻衣。

滾燙的薄唇覆上她的肌膚,衣襟散落的肩頭立刻傳來一陣刺痛,筠娘不由顫栗了一下。

魏儀只感覺貼著自己胸膛的肌膚白美細膩,凝脂般的柔滑,與他的深色肌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賞心悅目的同時又覺得很相宜,仿佛他們就應該是天生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