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蠶夫人沒忘了插言一句夸贊:“這位大哥果然是有情有義的好漢子。”
馬武心叫得計,便放心大膽的把所有事情都栽贓到了焦飛,蘇真兩師兄弟身上。“本來我自忖也有些本事,沒想到那兩個妖道居然練就了一桿妖幡,想必就是夫人所說的六陽封神幡了。至于渾天妖王的小老爺,我曾經在老大王圣誕時赴過宴,雖然還在下面的坐席,卻也見過小老爺幾面,果然跟那兩個妖道所使的妖幡上幻出的魔神,有幾分面善哩!”
冰蠶夫人怒道:“看來果然是這些妖道捉了我家大王的孩兒,這方圓五千里之內,都是我家大王的領地,他們還想要走過去那是做夢。我這就召喚小的們下手,定要把這兩個賊廝鳥活捉了,送上老大王的面前。到時候千刀萬剮,也不會讓他們好受半點。”
馬武吞咽了一口唾液,心中暗道:“這婆娘好生狠辣,幸虧胸脯大了,便沒甚腦子。被我幾句花言巧語就蒙蔽了過去,不然現在該千刀萬剮的可是我哩!只是我也冤枉,當初殺了渾天妖王愛子的兩個邪門妖道,還是我殺了給那小子報的仇!”
馬武雖然有了煉氣成罡的修為,但是卻只能駕起一團妖風,這還只是道門凝煞的境界之人才運用的手段。道門正宗的門徒只要修為到了,自然有師父傳授該學的法術,馬武自家摸索,能領悟駕風的本事,已經算得天份還好,那騰云的手段卻怎么也學不會了。
鷲老是天生的禽鳥,這才半靠瞎蒙、半憑天生,領悟了一些飛遁的法術,馬武只是普通的妖怪,又是走獸,因此一見冰蠶夫人腳下的那團云,就知道自己絕逃不脫。騰云可比駕風速度快的多了,人家剛才能悄無聲息的跟在他身后,就算放他跑出去幾百里,還是能輕易追上。
盡管馬武也自忖有天河九箓劍訣的手段,真的斗起來未必就怕了冰蠶夫人這女妖怪,但是人家飛遁的手段比他高明一級,永遠立于不敗之地,贏了還罷,輸了說走就走,他也攔不住。一旦被冰蠶夫人叫了其他幫手,他這條小命就算是完蛋了。
虧得冰蠶夫人所居地方離這里有許遠,等她觀到蘇真和馬武動手的方向有邪氣沖霄,隱約認得是六陽封神幡的威勢,一路駕云趕來時,蘇真已經逐走了馬武,收了六陽封神幡。她見這邪門法器在素真的手中,自然就認定了此寶是他所煉。冰蠶夫人自忖抵擋不得這桿妖幡的威力,追上馬武也不過是找個人證,好在渾天妖王面前幫自家說話。
冰蠶夫人發了狠,似又覺得在馬武面前如此粗俗不好,含羞帶怯的問道:“奴家雖然手下有幾百兒郎,卻未必能敵得過那兩個兇狠的妖道,待要去向我家大王稟報,又口說無憑,需要個人來作證,不知這位有情有意的好漢子,能否陪本夫人去渾天妖王座下,指認那兩個妖道么?”
馬武待遇推脫,那冰蠶夫人怎肯放他走脫,兩人拉拉扯扯,一路奔西方去了。
焦飛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栽贓,隨了蘇真一路西行,這蠻荒不比西域,西域諸胡逐水草而居,到處是一望無邊的大草原,可以盡情的放開馬匹的腳力疾馳,蠻荒卻是有山有水,有澗有澤,大半路都崎嶇。加上此地亙古無人,只有狼蟲虎豹,妖怪禽鳥,更無所謂的路徑,走起來加倍的艱難。
也虧了兩人都有些本事,到了后來,焦飛只能把七匹馬都收在劍囊當中,跟著蘇真一路跋涉步行。好在焦飛身兼兩家之長,雖然法還不成,神身輕體健,又學了一些武藝,趕路起來速度倒也不慢。
這一次轉過了一座險峻的山峰,兩師兄弟便找了個干凈的歇息,蘇真略吃了些干糧,就閉目打坐調理元氣,焦飛卻抖開了六陽封神幡。
這桿妖幡有許多妙用,焦飛研究許久,略有所得,路上有閑暇就試演一番。六陽封神幡抖開,那個虎頭人身的少年就在幡面上浮了出來。當初馬武也只能憑著一口精血驅動這妖幡,焦飛當然不肯用這種折損自己修為的手段。
當初他得了姚開山,王道緣師徒的禾山道法器,畢竟禾山道是旁門中的小派,法術粗陋,有了黑水真法的底子,焦飛倒也歸納出來幾十道符箓,并且摸清了大略功用。得了六陽封神幡之后,焦飛心道:“雖然禾山道的法術十分粗淺,但也是走的祭煉生魂的路數,也許用來催運這桿妖幡,能有幾分用處。”就嘗試著用禾山道的法術,來將之催動。
也許是兩家法術雖然有高低之別,但也有略微的共通之處,焦飛把六陽封神幡抖開,掐了幾個法訣,頓時把幡上的那虎頭少年逼的在幡上亂滾,由著他胡亂指揮,翻跟頭,折把式,揮拳提腳的練武,無所不為。
“這妖幡的威力也只是如此,多半是仗了這虎頭少年原本就是個厲害妖怪,才有如今威力。”
焦飛不知道六陽封神幡的底細,又使慣了禾山道的法器,試演了一回,也覺得不算新鮮,就照舊收入了劍囊之內。也學著蘇真開始打坐煉氣,良久兩師兄弟才先后從入定中醒來。
“天河正法修煉起來果然艱難,我還要再有些時日苦練,才能凝煉第四滴一元重水,也不知要什么時候,才能煉氣入竅大成,把周身三百六十五處竅穴都打通了。哎!也不去管他,是到了給那個公主喂食水的時候了。”
馬武掉落的布袋中裝了玉真公主,焦飛發現了這個大大的麻煩,很是苦惱了一陣。蘇真察覺了布袋中是這個活物,也頗后悔把這口布袋奪了過來,但事情已然如此,他干脆借口已經送了焦飛,絕不肯管,把這個大麻煩扔給自家小師弟去處理,自家袖手旁觀。
若是兩廂對敵,焦飛把玉真公主殺了也心中無愧,但現在讓他動手,卻有些于心不忍。
他不可能回轉來路送玉真公主歸家,也勢必不能把這個公主扔在蠻荒之地。在這種妖怪橫行的地方,拋下這么一個弱質女流,縱然玉真公主也懂得幾手刀弓武藝,在妖怪的眼里也不過是“練武之人加倍有嚼口罷了”。還不如提早動手殺了,也給這位公主一個痛快。
焦飛無奈下,也只能帶了玉真公主上路,平日都裝在布袋中,塞在劍囊里,早晚兩次,喂些食水,放出來出恭。
玉真公主怎么也是山陰部大可汗的愛女,又得了大唐天子的冊封,管理玉門關的墟市,平日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但是在焦飛手底,卻如同被豢養的小貓小狗一般,心頭氣惱的不得了,幾次大發脾氣,焦飛只不去理會。
焦飛一抖劍囊,把玉真公主放了出來,這位公主殿下臉色極端難看,拔腳就跑。焦飛知道此地已經深入蠻荒,玉真公主絕跑不脫,何況若是這位公主殿下能夠自己回家,他還求之不得,怎會去阻攔?過了好一會,玉真公主才一臉羞惱的走了回來,見到焦飛就大叫道:“為何今日這么晚才放我出來?人家都快忍不住。”
焦飛大慚,拱了拱手,算是道歉。
蘇真從來不管玉真公主的事兒,見玉真公主玉顏發燒,怒火上涌,又羞又惱的樣子,干脆走的遠了些。等焦飛給玉真公主準備好了食水,讓這位山陰部的公主盡情飽餐一頓,這才說道:“再十余日,我們就能回到通天河,到時我托哪位師兄弟送你回去,現在我們急于趕路,卻是沒法回頭了。”
焦飛早就跟玉真公主解說過原委,這位玉真公主從小就聽部族中的老人說過,大草原已經是近乎無邊無際,但是極西卻有莽莽山川,奔騰大河,住的都是妖魔鬼掛,就算族中勇士,也不敢往那方走。聽到自己已經深入了這般危險之地,心中先自涼了,只能委屈跟著焦飛、蘇真二人。
她那日被焦飛斬殺了百余部下,兩名胡僧,已經知道這兩人本事驚人,那個沒動手的比焦飛還要厲害。昨日出來放風的時候,忽然一條大蟒,比人身還粗,長有多少,因為蟒蛇有大半隱在樹叢中,玉真公主根本未曾看清,只是覺得長極。但是這般駭人的大蟒,焦飛只是伸手一抓,就憑空飛起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把那孽畜砸了個腦漿迸裂,連真正的手段都未動用。這才死心塌地的做籠中之鳥。
恰好前方一段路又是坦途,焦飛便沒把這位公主收入囊中,分了一匹馬給玉真公主。這位公主平素也好騎獵,騎術倒也精絕,比焦飛還勝過了一籌,三人行不多遠,蘇真就臉色大變。
焦飛遲了一刻,也聽得后面路上傳來呼呼風聲,心道有些不妙,一抖手先把馬匹和玉真公主收了,和蘇真站到了一起,打算并肩迎敵。
“焦飛師弟,待會我可能應付不來,你先走一步吧!”
蘇真久經大敵,一看來人就知道非是容易可了,便想先把焦飛打發走。蠻荒地界有十八妖王,最差也是凝聚金丹妖法修為,蘇真若是修為完好無損,倒也不懼任何一位妖王。現下蘇真法力只剩下三四成,多了焦飛礙手礙腳,勝算更低,轉不如他一個人應敵還能隨機應變。
“蘇師兄多加小心。小弟這里有一套魚鱗鎧,雖然威力不怎么樣,卻能助長水系法力,是我在淮河廝混的時候得來,師兄勉為其難先穿上吧!”
蘇真也不客套,接過了焦飛遞來的魚鱗鎧,心頭苦笑一聲,暗道:“我堂堂道門大派的弟子,現在卻要做武將打扮,虧得不曾被師兄弟看到,不然豈不是笑話?”
焦飛手上有上元八景符,單獨對敵威力也不遜受傷后功力大損的蘇真,只是不方便當著焦飛拿出來使用罷了。蘇真怕在礙手礙腳,焦飛亦覺得在蘇真面前不能盡情施展。焦飛不敢多耽擱,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黑云滾滾,疾如奔馬,來人聲勢猛惡,他不敢久留,扭頭就跑。
焦飛一走,蘇真也定下心來,暗忖道:“我一路上都避過了諸位妖王的洞府,怎還會惹來麻煩?天河劍派在通天河開宗,和蠻荒諸位妖王關系說不上厚,可是也還不壞,不知來者是哪位妖王,能否賣個情面。”
“兀那兩個妖道,把我兒子的命還來!”
黑云之中怒吼震天,一個虎頭人身的大漢猛的現身出來,竟然有十來丈高下,在半空中就是一探手,把一只手掌化為畝許方圓,迎頭向蘇真抓下。
蘇真不行不忙把劍光一展,抵住了這只抓下來的大手,高聲喝道:“原來是渾天妖王,在下天河劍派蘇真,妖王可是認錯人了?我和令公子可素不相識!”
渾天妖王聽了冰蠶夫人的稟報,立刻駕起妖云一路追趕,只是蘇真選的道路僻靜,他花了好多功夫,這才攆了上來。渾天妖王此番出馬心焦報仇,連部下也沒帶,身邊只有冰蠶夫人和馬武兩人,聽得蘇真推拒,他勃然大怒,一指身邊的冰蠶夫人和馬武喝道:“我這兩名手下,看到你使用六陽封神幡,幡上的主魂正是本大王的愛子。我渾天妖王一脈虎頭人身,最是容易辨認,還能錯怪了你不成?”
“原來是那桿妖幡出了問題。怪道這頭虎妖居然如此惱怒,也不知哪家不成器的弟子,居然來蠻荒惹事兒,還把渾天妖王的兒子煉了!”
蘇真雖然抵擋的有些吃力,但他畢竟是劍術精湛,縱然法力遠遜渾天妖王,可還成支撐一刻,嗮笑道:“妖王說哪里話來?我們天河劍派也是千年傳承,門中許多大道正法不學,卻去煉什么妖幡?這話渾天大王可信?”
渾天妖王雖然縱橫蠻荒,卻也知道天河劍派的郭祖師法力無邊,生生占據了西方最大的水系通天河,其他十七家妖王都不敢去爭奪。渾天妖王自家也知道,這個道門大派法術精奇,等閑也不想招惹,因此兩下相安無事。
但是兒子被人殺了,還煉成了什么六陽封神幡這等惡毒的法器,渾天妖王早氣瘋了,哪里會管蘇真如何辯解?虎吼連連,把獨門法術,大力金剛虎爪手的威力盡情發揮,非要攝拿了蘇真的飛劍不可。
這渾天妖王是七百年虎妖成精,性格暴躁,在修成人形后不久,就跟平生至交好友去峨眉智光長老處聽十年一度的講經,也是機運巧合,竟然就此領悟了一門法術,大力金剛虎爪手,從此縱橫蠻荒,漸漸成了一方妖王。這門法術也真個精奇,在渾天妖王二百余年的苦修中,日趨完善,饒是蘇真劍法奧妙,也扳不回半點上風。
“這虎妖真個了得,就算我身子完好,也最多跟他斗的不分上下,現在我只能發揮三四成的功力,恐怕撐不了多久。還虧了焦飛師弟這件魚鱗鎧,能助長水系的法力,不然我說不定數招內就要被奪了飛劍。”
蘇真見到馬武在渾天妖王個身邊,就知道定是這頭馬妖弄的鬼,也不說那桿妖幡是從馬武手中奪得。這種事情空口無憑,兩人爭執來,口舌本多,渾天妖王怎肯相信?干脆便說自己手中并無這等邪門法器,反正那桿妖幡在焦飛身邊,而焦飛又預先走了。
蘇真跟焦飛一路同行,早知道這個師弟心思靈巧,就算沒有自己在身邊,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捉到。只看他能一個人從長安逃到淮河,還跟淮河的水路大總管爭贏了水府,蘇真就不擔心焦飛不明事理,遇敵亮出這桿惹禍的妖幡來。
他連續爭辯幾句,奈何渾天妖王早被怒火蒙蔽了心眼,根本也不理會蘇真的話,大力金剛虎爪手從天空上,一抓,一抓的狠狠抓下來,非要置蘇真于死命不可。
馬武在旁邊看出便宜,大聲說道:“渾天大王!這妖道還有個同伴,想是預先走了。我和冰蠶夫人去幫您追回這妖道罷,免得您報仇一半,不干脆爽利。”
渾天妖王把手一擺喝道:“還不快去,若是走脫的另外一個仇家,我唯你是問!”
馬武心頭暗罵:“這又干老子屁事兒?”但是嘴上卻恭謹的一聲喝道:“我定然不負大王所托!”然后拉著冰蠶夫人,一溜煙的走了。
焦飛跟蘇真一分手,就捏了隱身訣,他沒了魚鱗鎧,不能催浪而行,就只能開了雙腿跑路。何況催浪的手段雖然比靠雙腳走路快,又怎能跟天上飛的相比,又容易暴露了形跡。焦飛見了這許多人在天空上飛來飛去,出入青冥,御遁騰云,駕馭了飛劍,種種手段,心中煞是羨慕。心中暗道:“什么時候,我也能有煉氣凝煞的修為,便是駕風也成啊!”
馬武和冰蠶夫人,騰起一朵宛若透明的輕云,一路在后面疾追,他們比焦飛可要快的多了,晃眼就越過了焦飛的頭頂,一路往前追下去了。焦飛的隱身法神妙,他們兩個并不能識破,不過馬武粗中有細,飛遁出了百余里后便想道:“那個小子功力低微,哪有本事走的這么遠?上一次鷲老去捉他,也不曾得手,顯是這小子有什么藏覓的手段,難道他竟然有隱身法不成?”
想到這里,他忙一攔冰蠶夫人,說道:“我們追出這許遠,說不定已經錯過了那黃臉的小妖道,還是回頭去細細尋他。”冰蠶夫人雖然法術比他高明,卻是個沒多少心眼的女妖精,見馬武雄壯,心中早有幾分風騷,對馬武的話就言聽計從,沒有半點違拗。
兩人把云團兜了回來,冰蠶夫人把手一張,一團薄如冰紈的往下連兜,這是她練成的本命法寶,乃是冰蠶夫人自己吐絲煉就,最善拿人捉物。但是冰蠶夫人兜了幾下,都只抓了些獐子,野鹿,野雞,狼蟲之屬,并未有捉到可疑的事物。
焦飛見到天上一團宛若透明的輕云飛過,就生出了警惕,待得見到那團透明的輕云又飛了回來,忙遁入了一塊巨石當中。冰蠶夫人把兜來的野物拋下來時,恰好一頭獐子砸在他藏身巨石上,頓時砸了一個鮮血奔流,倒是讓焦飛看的心驚。
“虧得我有這穿墻,隱身的法術,當初師父教我三種法術,果然有先見之明,幾次都是靠了這幾手法術逃了姓名。”
馬武和冰蠶夫人搜尋了一圈,見怎么也找不出來焦飛,這頭馬妖又換了想法,對冰蠶夫人說道:“剛才我懷疑那個黃臉小子是修煉了隱身術,現在逼他不出來,也許是我猜錯,他應是變化了什么石頭,大樹,躲過了我們的搜尋。”
冰蠶夫人人驚道:“這蠻荒別的還罷了,山石樹木卻多的難以計數,若是他真變化成這些東西,我們怎可能找到那個黃臉小子?”
馬武頗有把握的說道:“這黃臉小子法力低微,就算得了道門法術真傳,變化的東西也定不能盡善盡美,肯定會有許多破綻。1那上面沒有青苔,沒有藤蔓,沒有青草,看起來和周圍并不相容的,就定是他變化的。”
不提馬武胡亂猜測,焦飛忽然見到頭頂上那團輕云,又開始扔起石頭,大樹來,心頭大驚道:“若是被他們把這塊石頭攝上去,就算認不出來我藏在其中,只要隨便拋丟下來,我也定然是死了。還是先出去罷!”
焦飛才捏了穿墻術的法訣,遁出了藏身巨石,這塊石頭就被冰蠶夫人用法術攝了上去,然后看不是法術變化,就原地砸了下來。焦飛還未來得及逃遁,被這塊巨石迎空一兜,頓覺狂風撲面,忙打了個滾,躲開了從天而降的巨石。
馬武本來心焦,忽然見到地上長草低伏,形成了一道,頓時大喜道:“原來是藏在這里了。”便把自家的劍光放了出來,七道黑氣往下一落,地面上騰起了九道金光,把他的劍丸格擋開來。
焦飛雖然擋下了馬武的劍光,心底卻暗暗叫苦,心道:“這頭馬妖我已經不是對手,何況他居然還遭了個姘頭,看他身邊女子,一股風騷全然團在臉上,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路數。”
冰蠶夫人笑孜孜的說道:“果然還是馬哥哥了得,這就把這黃臉小賊逼出來也,看我如何拿他!”冰蠶夫人把纖纖五指一探,就是一團宛如冰紈絲羅罩下,迎風飄飄,就像是一朵奇花倒扣了下來。焦飛分出了一道金虹一頂,正中冰蠶夫人的花心,劍光如柱,力道奇大。這法寶是冰蠶夫人吐絲織就,雖然不畏普通的刀劍,卻抵擋不得焦飛的天星劍丸,被焦飛一道劍光就沖破了那層薄薄的寶貝,把個冰蠶夫人心疼叫喚一聲。
“好小賊,居然膽敢如此狠手,壞了你家夫人辛苦祭煉的冰蠶寶網,看我另用法寶拿你!”
冰蠶夫人這般一叫,居然有幾許魅惑之意,把個馬武叫的心猿意馬,大聲喝道:“夫人不必惱怒,他本是我手下敗將,看我再勝他一次,活捉了這黃臉小子給夫人痛加折磨。”
馬武辛辛苦苦才煉了八枚劍丸,前幾天又被蘇真破去了一枚,但他仍舊不懼焦飛,把自家的七團黑光般劍丸招來,糾纏住了焦飛的劍光。馬武是從張家長子嘴里逼問出來天河九箓劍訣,雖然口訣完整,但是修習劍術時無人指點,其實還比不上焦飛得有蘇真親炙,但是他法力渾厚過焦飛十倍,一力壓人自然大占上風。焦飛把九道金虹化成牢籠,把自己護在其中,也只是勉力支撐。
兩人劍光再度交接,馬武驚道:“怎的才幾日不見,這小子的功力就強了這許多?”
焦飛也暗暗叫苦道:“怎的又碰上了這頭馬妖?居然還找來了兩個如此有力的幫手,一個纏住了蘇真師兄,居然還伙同另外一個來對付我。就是他一個我已經吃不消。有了,那玉真公主可是個寶貝,他連追殺我跟蘇師兄都帶在身邊,正是我脫身的依仗!”
焦飛見機極快,一揚手就把奪自馬武的布袋拋出,還把布袋口也敞開,玉真公主在里面憋悶非常,見到有縫隙就探出頭來,見到漫天的劍光,立刻驚呼一聲。馬武聽到玉真公主的驚呼,連忙把劍光一凝。焦飛覷得這個機會,雙臂一振,九道金虹合攏,一招九弧破宸蕩開了馬武的劍光,把隱身訣一捏搖身就不知所蹤。
馬武探空一抓,把裝了玉真公主布袋奪了回來,冰蠶夫人在旁看到,笑孜孜的說道:“這小娘子倒也標致,怪不得馬哥哥對她如此有情有意。”她伸手一摸,玉真公主就嚶嚀一聲,暈了過去。馬武見狀大驚道:“這卻是怎么?”
冰蠶夫人驚叫一聲道:“糟糕了,我是千年冰蠶修煉成人,手上帶有寒冰劇毒。剛才不小心摸了這小娘子一把,卻不是把她弄死了吧?”
馬武暗暗叫苦,心道:“這個時候,卻沒的吃什么干醋,我和你又無半點干系!”但是卻也不敢得罪這女子,忙把玉真公主收了起來,百忙中還輸了一道妖氣給玉真公主護住心脈。
焦飛捏了隱身訣,一路狂奔,聽得后面劍光亂炸,一道道寒流亂卷,也不敢稍有回頭。隱身法雖然能夠隱去身影,卻不能隱去他行走的痕跡。偶然焦飛壓了樹枝,或者在軟泥地上留了腳印,就會有法術落下來。馬武和冰蠶夫人從云頭往下望去,便是數百里內也一覽無遺,焦飛百計規避,也不得脫。
三人就這么兩追一逃,一路西行。
焦飛仗了心思聰明,又有上元八景符在手,雖然迭逢危險,卻總能于千鈞一發逃得性命。他也沒本事去管蘇真究竟如何了,只是一路亡命。上元八景符雖然厲害,但是他只有區區真氣胎動的修為,偷襲受了傷,元氣大損的白須鬼,毫無防備,法器又比白須鬼差上一籌的鷲老,倒也手到擒來。對付馬武和冰蠶夫人這樣有些手段的妖怪,就大大的不成了。
焦飛也不知這是第幾次從馬武手中逃脫,早就弄的狼狽不堪,身上滾的泥猴也似,正感覺有些口渴,忽然聽到嘩嘩水響,就捏著隱身法,往前走了幾步,放眼望去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橫亙在眼前。
這條大河看起來比淮河還要寬闊,河面上并無舟楫,水流更是湍急。焦飛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道:“都說古納河是西域第一大河,通天河卻是西方第一大河,這條河如此壯闊定是通天河了。”
焦飛心中正感慨,通天河果然名不虛傳,天空上就又出現了那一朵宛若透明的輕云。焦飛暗自叫苦道:“蘇真師兄也只說天河劍派就在通天河,但是這么大的一條河,我卻去哪里找人?何況我就算找上門去,人家也不認得我。說不定還要問我一個偷拿門派至寶的罪名,索回九枚天星劍丸,再辦個偷學門中法術的罪名,廢去一身的修為……”
沒有蘇真在旁,無人給他撐腰,焦飛可沒把握讓天河劍派的人承認自家是“蘇星河”的弟子。但是后面追兵已經殺上來,他卻去何處躲藏?焦飛一咬牙,決定冒險一試,把九枚天星劍丸放出,竟然主動向馬武和冰蠶夫人做出了挑戰。
“這黃臉小賊卻是失心瘋了,一路以來都躲的滑溜,現在卻自尋死路。”
馬武暗道了一聲,也把自家煉就的劍丸放出,冰蠶夫人知道了焦飛的劍光厲害,就把一口寒氣噴出在旁助威。饒是焦飛煉就兩門水系真傳,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但是手中的劍光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這黃臉小賊怎么一日強過一日?第一次斗他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贏了,第二次就強了許多,今日明顯又比上次強了一倍有余,在這般追殺三五個月,只怕我已經拿他不下!”
身后有兩大索命妖怪追殺,皆是煉罡境界以上的厲害角色,這般龐大的壓力,讓焦飛在這十余日內舍生忘死的奮發苦修,只求多一分法力,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丹田內聚煉的一元重水已經足有十滴,打通了最關鍵的幾個竅穴,法力比當日初逢馬武時確乎高出了好多倍。除了天河正法,藍犁道人傳授黑水真法亦漸漸有了突破的跡象,甚至連葫蘆劍訣煉就的五金精氣有了凝聚成形,真氣胎動的征兆。
煉氣的九大步驟,真氣胎動便是一元初始,煉氣入竅真氣便能滿盈。煉氣入竅的功夫大成之后,縱然日后修為更加精深,真氣總量上也不會有更多增長,蓋因為人身竅穴總有極限,合計三百六十五處,再不能增加半個。
感應天地只是讓真氣能夠溝通外界,更加精純凝練,反倒是到了凝煞、煉罡兩大層次,本身一分真氣,能吸收數分地脈煞氣,一分煞氣又能勾引數分乾天罡氣,是能讓法力大增的階段。雖然本身煉出的真氣并未增加,但是法力卻有脫胎換骨之相,能一躍千里。
但凝煞,煉罡兩關最重心法,諸如白須鬼,馬武這樣的旁門散修,妖族的精怪,縱然修煉到了煉罡的境界,法力也不過提升三五倍罷了。在煉氣成罡的層次,不同出身之人,因為修行的法門參差,修為最大可以差距百倍以上。
這也是為何焦飛以煉氣初步的功夫,還能跟馬武斗上幾招劍法的根本原因,馬武雖然凝煞煉罡的境界,真氣比焦飛強的有限。何況焦飛兼修黑水真法和天河正法,雖然因為兩門心法分屬魔門道家,并無融合可能,卻能讓他在道門法力耗盡之后,立刻轉為魔門的功力,久斗的長力多了一倍。
焦飛存心要引出天河劍派的人來,豁出了全力把天星劍丸催運的光芒燦爛,金虹如炬,雖然每一招硬拼馬武的劍光,都讓他丹田被震的劇痛無比,宛如被傾倒了十余碗滾燙的沸水般難受,卻也生生忍了下來。
“這黃臉小賊真個難纏!”
冰蠶夫人雖然比馬武多了騰云之法,但也只祭煉的一件冰蠶寶網,攻擊手段也僅是把本身的天賦寒氣噴吐出去,還及不上鷲老的翎毛飛箭殺傷力大。她見馬武久久不能拿下焦飛,也有些心驚,抱怨了一聲,轉頭對馬武說道:“這里已經是通天河地界,天河劍派的老巢,素來不許蠻荒的妖怪來呱噪。雖然現在無人,難保沒有那巡行的弟子,一旦碰上定然不好說話!”
馬武只道再斗數招,就能殺敗焦飛,但是不管他把劍光如何強壓,焦飛都能屹立不倒,他也擔憂有什么意外,把牙一咬,一聲高喝:“黃臉小賊,別怪你家馬爺爺手辣,等你轉世投胎,學著少惹閑事罷!”馬武把舌尖一咬,噴出了一口精血,七團黑氣劍光猛地合攏為一,化成一道人腰粗的黑虹迎空劈下,聲勢赫赫。馬武已經出盡了全力,不惜耗損功力,也要數招內盡快結果了這個討人厭的黃臉小子。
焦飛見此生死關頭,正要動用上元八景符保命,忽然通天河上游飛起三道金光,他認得出來那是道門飛劍的光華,頃刻間心思數轉,暗道:“被識破上元八景符的來歷,我想要投入天河劍派就千難萬難,還是搏上一次罷!過得去,日后修行就是一路坦途,過不去是我命該如此。”
焦飛把天星劍丸收歸在胸前,九道金虹收縮成了九圈金環,猛地往上一迎。這已經不是比拼劍法,就是比拼誰的法器更堅固,法力更強橫。馬武自家煉就的劍丸,雖然品質奇異,但畢竟不能跟天河劍派長老蘇星河百年苦功煉就的天星劍丸相媲美,兩方這一記狠拼,馬武的七道劍光合并的劍虹,竟然發出了微微喀嚓之聲。焦飛更不好受,他豁出去全力,把丹田內的十滴一元重水盡數迸裂了,連黑水真法修煉出來的玄冥真水法力,一并使出來,九道金虹首尾相環,形成的九圈虹環,忽漲忽縮,發揮到了焦飛根本不可能擁有的力量。
這一招拼過,焦飛只覺得兩耳發出了隆隆之聲,全身都像是被巨錘連續砸擊了數百下,七竅都噴出血來,只拼著最后的力氣大聲喝道:“蘇真師兄有難,快去救他!”然后便被雙劍狠拼的反震之力,震蕩的暈厥了過去,再也不知道后面如何。只是臨失去知覺之前,聽到了一個朗朗的聲音叫道:“小小妖孽,也敢在通天河撒野……”
無邊的黑暗之中,有一條黑龍迎空飛舞,十團宛如月光的銀色水球一一炸裂,化成了無數雨滴,漫天亂撒,被黑龍巨口張開,似有無窮吸力,把這些銀色水球炸裂后,化成的水滴全數吞吸到了肚內。
焦飛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才在這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世界中醒來,他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只有一種感覺,那就膨脹!似乎有數十萬斤的大水當頭轟下,壓的焦飛喘息不過來。待得他神志稍稍恢復,終于能分辨出那條黑龍其實只是一條宛如江河的黑色水流,湍急無邊,每吞吸一點銀色水滴,就會壯大一分。
在焦飛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明悟,這兩種異象乃是自己修煉黑水真法和天河正法所造成,那十團銀色水球就是十滴一元重水所化,只是和馬武一場劇斗之后,一元重水都炸裂了開來,那條奔騰無比,宛如黑龍的水流,正是玄冥真水。就在他琢磨如何收復這兩股法力源泉,忽然有一股潑天大水沖下,和銀色雨滴化合為一,似要把一元重水所化的真水精氣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