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周菡含的臥房內,周菡萏與周菡含相對而坐,兩人俱是沉默無語。
周菡萏看著周菡含,周菡含卻是低頭看著手中茶盞,并不與她對視。
周菡萏率先打破沉默,緩緩開口道:“小妹,我從前一直以為我很了解你,可現在看來,是我自以為是了,若是我早知道你對蔣舉人……”
“早知道你又會怎樣?把他讓給我。”周菡含打斷了周菡萏的話,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周菡萏的眼神中含著一絲嘲諷。
周菡萏愣了片刻,卻是無奈說道:“小妹,蔣舉人并不是物件,我說讓就能讓給你的,當初蔣家來家里提親,也是提的我,就算那時我知曉你喜歡蔣舉人,最多也就是讓父母拒了這樁婚事,不可能主動提出換成你,咱們是女方,這點矜持還是要有的,而且若是讓外人知曉你偷偷喜歡一個外男,你的名聲可就壞了,蔣家也不會要你這樣的媳婦兒。”
“那姐姐現在知曉我喜歡蔣舉人了,拒了蔣家的婚事也還來得及。”周菡含唇角含著一抹冷笑,幽幽說道。
“小妹,你真的這么恨我嗎?”恨的一定要毀了她的親事。
周菡萏此刻心中很是迷茫,她不明白,自己從前那個溫柔可人的妹妹去哪兒了,怎么會變成如今這付刻薄模樣。
周菡含低下頭,沒有回周菡萏的話。但心中卻已經是波濤洶涌,她恨,她幾乎是恨了半輩子,當年那個她,著實傻的可憐,為了解決家中危機,主動嫁給了劉安那個畜生。
那幾年在劉家,她幾乎過的生不如死,劉安是個天閹,心中早已變態,每日只以羞辱她取樂。她無數次想要了解自己的性命,可想到父母家人,最終沒有下得去手。
后來劉家被整倒,她也被父母接回了家,可她這一輩子也毀了,她看著姐姐同姐夫琴瑟和鳴,恩愛異常,姐姐從一個商戶之女,慢慢變成了誥命夫人,而她呢,則是伴隨著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一開始,恨意只有一點點,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在心中滋長,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恨的,姐姐已經想盡了一切辦法救她,就連劉家的覆滅,也是姐姐在背后下的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恨,恨姐姐當初為什么沒有態度堅決地阻止她,若是當初她沒嫁給劉安,也不會有后來那個,心中滿懷恨意的她。
好在老天有眼,竟然讓她重生了,重生在她還沒有嫁給劉安的時候,這一次,她不會再那么傻了,她想要姐姐的人生,那樣風光美滿的人生,為什么不能是她的呢?就算她不能嫁給姐夫,她也不想讓姐姐嫁她,上一次是她為這個家犧牲,那這一次,怎么也得輪到姐姐了。
“大姐,你不是一直口口聲聲地說為了家里嗎,如今家里已是走投無路,你為什么就不能犧牲自己救家里一次呢。”周菡含盯著周菡萏,眼神灼灼地問道。
姐姐,這一次輪到你做選擇,你會不會為這個家,犧牲了自己呢?
“并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周菡萏搖著頭說道,“我可以不嫁去蔣家,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無所謂,我也絕不會讓你嫁去劉家,就算家財散盡,只要我們一家人還好好的在一起,那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且有我在,有爹和大哥在,我相信我們家一定會東山再起的。”
“可我聽說,父母今日去了蔣家,并沒有和蔣家解除婚約。”周菡含似乎并不相信周菡萏的話,依舊是嘲諷地說道。
周菡萏有些無奈,苦笑說道:“蔣家不想解除婚約,爹娘也不好強求。”
“所以還是姐姐厲害,讓蔣家人如此看重你。”周菡含嗤笑一聲,面上神色復雜,她的姐姐還是那樣八面玲瓏,能讓所與人都喜歡她,不像她,只會守著那些無病呻吟的詩句,傷春悲秋。
周菡萏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的妹妹繼續溝通下去了,她好像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都是以惡意去揣度。
“姐姐走吧,我想休息了。”周菡含放下茶杯,準備端茶送客了。
周菡萏面露苦澀,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無用,只能起身離開了。
周菡含站在窗口,看著周菡萏漸漸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將手邊花瓶中的一朵山茶花掐落,她將花瓣在手中捏碎,看著花汁慢慢從手心流下,臉上的表情有些暢快。
這一次,她要好好掌握自己的人生,比誰都要過的好。
“菡萏,菡含怎么說,想通了沒有?”秦氏見大女兒回來,立即上前與她詢問,這幾日為了小女兒的事,她愁的頭發都白了許多。
周菡萏苦笑搖頭,“我不知道小妹怎么了,她現在好像十分敵視我,不管我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
秦氏聞言長嘆了口氣,眼眶忍不住又紅了,拿出帕子試起淚來,“菡含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以前多乖巧,怎么會忽然變成這樣……”
周菡萏也想知道為什么,如今家中多事之秋,妹妹又變成這樣,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父親和哥哥已經出發去了縣城了嗎?”周菡萏不想讓母親再傷心,換了個話頭問道。
“已經走了,走之前讓你好好照顧家里,也是娘沒用,這家里上上下下的事都需要你來操心。”秦氏擦干了臉上的淚,心疼地看著女兒說道。
“娘,我沒事,您也不用太過擔心了,這回若是蔣家找的人真能給咱們家提供大量的生絲,咱們就能渡過難關,若是家里好了,妹妹或許就能想開了。”周菡萏握住秦氏的手,柔聲安慰道。
“但愿吧,到時候咱們再給你妹妹找一份好親事,一定要找個比蔣舉人還好的,鎮上找不到,咱們就去縣里找,這樣你妹妹心里應該能舒服些。”秦氏又是嘆了口氣,只希望小女兒莫要再鉆牛角尖。
周菡萏卻只是笑笑不言語,她總覺得小妹的心已經變了,或許并不再安分與這小小的章水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