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許多年不見,但莊姑媽依舊十分了解這嫂子的性子,面上帶笑,率先開口道:“嫂子,咱們姑嫂許多年不見,您還是跟當初一樣,只是這通身的氣派,越發不凡了,難怪能養出阿彥這樣的秀才相公呢。”
莊姑媽上來就夸李彥,算是撓到了李老娘的癢處,她向來最是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的,面上神情稍稍和緩了些,呷了口茶,終于開口道:“你也不錯,這些年不見,倒是越發富貴了。”
“我這看著富貴,不過就是一介商賈人家,哪里比得上嫂子您這書香人家清貴。”莊姑媽依舊叭叭地奉承著。
李老娘的面上帶了一絲笑,眼尾掃了那莊表妹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外甥女兒臉色不好啊,怎的在屋里還裹得這般嚴實,也不怕大熱天著了暑氣。”
“素素她這不是有病在身嗎,畏寒的緊,嫂子莫要見外啊。”莊姑媽立馬替女兒解釋。
“這我就要說說小姑子你了,外甥女兒既然得了病,就該在家中好生靜養,你領著她這大老遠的到我家里來,不是加重她的病情嗎。”李老娘也沒想給莊姑媽面子,直接就教訓了。
莊姑媽神情尷尬,面上卻還是勉強撐著笑,“嫂子,素素這病就得靜養,你也知道我那丈夫平日里生意忙,家里來來往往的客人也多,鮮少有個清凈的時候,素素在家里養了許久,這身子也不見好,我才想著帶她來嫂子家住上一段時日,咱們章水鎮風水好,嫂子家更是文氣正盛,最適合素素養病了。”
莊姑媽這滿嘴的奉承,李老娘心中也有些熨帖,她向來覺得自家門第與那商賈之家不同,不過她還是不愿意庒素素住到家里,雖說她也算是她們家親戚,可這么個快要成親的黃花大閨女住在自家,算是個怎么回事。
“你也別說這些好聽的,你若是覺得咱章水鎮風水好,你夫家也不是沒銀錢,在鎮上置處宅子就是,只住你閨女一個不是更家清凈。”李老娘直接就回絕了莊姑媽。
莊姑媽一聽就急了,苦著臉訴苦道:“大嫂子,素素一個姑娘家,又生著病,我怎的舍得讓她一個人住,我家中那一攤子事兒,我又不能長陪她身邊,若只讓丫鬟婆子看著,我又哪里放心的下,只能托給大嫂子您了,您看在我那已故大哥的份上,就幫妹妹我這一回吧。”說著說著,那莊姑媽便拿帕子試起淚來。
李梅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莊姑媽哭訴的模樣,而她身邊的莊表姐,則是一付嬌嬌怯怯,不知所措的模樣。
李老娘被她哭的心煩,聽她提到過世的老頭子,又想起了當年的事,心中更是有氣,便冷下臉說道:“你若是記得你大哥的情分,當年青姐兒生病,需要一百兩買一支老山參,你大哥那樣上門求你,也不見你幫上一幫。”
李梅兒耳尖地聽到這話,總算是知道了自家同這姑祖母家的嫌隙從哪兒來的了,原來是姑母的事兒啊。
“嫂子,您這真是誤會我了!”莊姑媽繼續嚶嚶哭訴,“那時候我剛嫁進莊家,我婆婆是個極厲害的,盯我盯的緊,別說是一百兩銀子,就是一兩銀子,我要送回娘家,她都得訓斥我一頓,丈夫也向來都是聽他娘的,一點也不站在我這邊,后來我婆婆去世,我又生了老大老二,這才在家里頭站穩腳,我后來也是特意送了東西來給您和大哥賠不是的啊。”只是被李老娘派人給趕了出去,連東西都給一并扔了出來。
莊姑媽為著這事兒也暗惱了一番。
后面她就再沒派人去過,加之莊老爺在州府生意越做越大,在許多地方都開了鋪子,莊姑媽自覺身份已是與從前不一樣了,就越發看不上娘家,加之兩家隔得遠,這些年也就沒再來往,也就是李老爹去世的時候,她回去祭奠過一回。
大哥一走,她跟李老娘這個大嫂向來不合,就越發不走動了。
“如今你大哥去了,以前的事兒我也不想提了,你如今過著這般富貴日子,我們家也不想沾你的光,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就是。”李老娘才不聽她這些鬼話,若是她真想幫娘家,總能想到法子把銀子偷偷送出來,她不過就是找個借口為自己開脫罷了。
莊姑媽見李老娘就是不松口,越發著急了,連忙拉起女兒,竟是直接給李老娘跪下了。
“嫂子,您就幫幫我家素素吧,我們母女求您了!”
李老娘卻是好一付鐵石心腸,看著這母女兩人跪在地上,卻是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任由那莊姑媽哭求。
蔣氏卻有些看不下去,這莊姑媽咋的說跪就跪啊,這兩日家里時常有客人上門,這要是讓外人瞧見了,還以為她家怎么欺負人呢。她連忙上前去將那莊姑媽扶起來,好聲勸道:“姑媽這是做什么,快些起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兒,您這一跪,旁人還以為是我家多為難您呢。”
李梅兒也很是乖巧地去幫忙扶那莊表姑,因她人小,胳膊肘就不小心碰到了莊表姑的肚子,嗯?這熟悉的感覺……
李梅兒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莊表姑那藏在斗篷里的肚子上。
庒素素被碰到肚子,面上閃過一抹驚慌,下意識地便用手護住了肚子。
李梅兒頓時更懷疑了,不過她也沒表現出來,裝著天真的模樣,對著那莊素素說道:“表姑姑,你身子不好,我扶你去椅子上坐吧。”
庒素素看她一派孩童模樣,稍稍松了口氣,輕聲道了謝,便回到椅子上坐了。
“你也別給我來這套,我可不是那等軟和心腸的人,你來吃我的壽宴,我自也把你當客人對待,看在你送的那份厚禮的份上,我已是讓媳婦兒收拾了房間,你們住個兩日就是,再多那是不可能了。”李老娘說完就端了茶,起身走了。那叫一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