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兒子說，這么短的時間，就對爺爺奶奶曾經的傷害，沒有感覺了，萬玉瓊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潛意識里，她是覺得兒子這么善良，這么不記仇，是不妥當的，但是，如果兒子真的變成一個一睚眥必報的人，就好嗎？她的回答也是否定的。

“媽，你放心，我不會沒原則的……”看出媽媽的擔心，錢大昆道，“我只是不恨他們了，但是，也談不上喜歡他們。

現在看到爺爺變成那樣我會可憐他，就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老人看待，而且想想他這幾個月以來的遭遇，也的確是挺可憐的。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想往高處爬，爺爺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是明明自己能力不夠，還一定要往高處爬。

眼看著自己爬不動了，就找個梯子搭著，結果是梯子沒搭好，才讓自己摔了個半身不遂，這大概就是媽你總說的心強命不遂了，是吧？”

“是。”萬玉瓊好笑的看著兒子，這家伙，說起來竟然一套一套的，也罷，或者是她擔心的太多了，孩子的成長總是需要過程的，如果真的能做到凡事不計較，又不傻乎乎的做墊腳石，倒也不做。

像她和丈夫，就是太計較了，才會把日子越過越差，公公也是，婆婆嘛，她還真的是沒法兒評介，或者，他們每個人都有缺點，只不過自己不自知罷了。

“媽，我們回來的時候在門口遇到孫世清了。”不想再在爺爺奶奶家的事兒上糾扯，錢妍便迅速轉移了話題。

“她來干什么？”果不其實，萬玉瓊的眉頭也皺起來，她自己就是被第三者害的家破人亡的，是以，對于這種女人，她是絕對的深惡痛絕。

“她說她前夫最近總是找她的麻煩，見到她就往死里打，找居委會了，也找婦聯了，但是都沒用，她說她已經沒法兒在這個城市待下去了，想要離開。

因為念著以前姥爺對她的幫忙，所以想在離開前，見姥爺一面，對姥爺表達謝意，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撒謊，媽，你說要不要告訴姥爺？”

錢大昆接話道：“本來我和姐是商量著，我告訴姥爺，姐和尹嬸說一說，還有，我們倆想對尹嬸改稱呼，直接喊姥姥，媽你覺得呢？

琢磨了一會兒，萬玉瓊點頭：“行，就按你們說的辦吧，這事兒關乎你姥爺，還是讓他自己拿主意好了。”

娘幾個商量完了，錢妍便又把話題扯到了萬玉瓊的同學聚會上：“媽，你們以前聚會不都到半夜才回來嘛，這次這是怎么了？”

“哎！”萬玉瓊嘆口氣，“你說你這孩子，干嘛非要揪個底兒？媽媽現在不同以前了，所以，后面的你還要問嗎？”

“怎么叫不比以前了？”錢妍不滿的皺起眉頭，“那些人以前總是那么巴結媽媽，現在不是用著媽媽的時候了是不是？

媽，要是他們這個樣子，以后你就別搭理他們了，我倒是覺得媽媽現在過的比以前過的舒服多了，也不用看人臉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們有這樣的日子過嗎？

要是論起背景來，姥爺的背景比誰差了？只不過姥爺這人不張揚，又不愿意麻煩人罷了，他們還真當咱們家沒落到沒人了？”

“行了，媽媽都不氣，看把你氣的？”萬玉瓊趕緊給女兒順毛，“其實，她們這么想也可以理解，畢竟以前都是我壓著她們一頭，現在終于有機會看到我比她們倒霉了，能不松口氣嗎？”

“這還叫同學嗎？”錢妍不滿的看著自家老發以，“你明明知道她們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她們是什么性格，干嘛還要去和她們聚會？”

“你當媽媽愿意去啊？”萬玉瓊嘆口氣，“是她們找到媽媽工作的單位去，要是不答應，我怕她們回頭還要去單位瞎叨叨。

如果只是在她們面前丟丟臉就能讓她們不再纏著我，那丟臉也無所謂，總比在單位里鬧的抬不起頭來強。”

“媽，你以前太強勢了，現在就太弱了……”錢妍嘆口氣，“我現在知道大昆的性格像誰了，其實，媽媽骨子里就是那樣的。”

萬玉瓊苦笑：“你就別給媽臉上貼金了，媽年輕的時候，總是在怨怪你姥和你姥爺，要不是媽的不懂事兒，你姥也不會那么早去世。

現在想想，媽就覺得自己當年真不是人，根本就不配做人子女，的確，對錢家來說，媽是盡了所有的力了，但是對于你姥和你姥爺來說，根本就是養了個白養狼。

大昆和媽不一樣，雖然你爺爺奶奶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經常見不到媽媽，甚至會在他耳邊說很多媽媽的壞話，但是，他并沒有恨媽媽。

在媽媽最脆弱的時候，還舍棄一切來媽媽身邊陪著，說起來，上天對媽媽真的是太厚愛了，以前媽媽那么不懂事兒，不但沒受到懲罰，還賞了一對珍寶給媽媽。

有你們在身邊陪著，媽媽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真的。”她看著一對兒女，神色說不出的認真。

錢妍和錢大昆便一左一右坐到萬玉瓊身邊，緊緊的摟住她。

萬老爺子和尹嫂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一副場景，老兩口對視一眼，眸中滿是疑惑。

“爸，嬸兒。”

“姥爺，姥姥。”

娘仨的稱呼，把尹嫂搞了個大紅臉，萬老爺子亦是一臉的疑惑，自他和尹嫂結婚，女兒還是和以前一樣稱呼尹嫂，他也沒糾正她，就覺得，反正尹嫂的年紀比女兒也大不了多少，再加上以前和女兒的關系，他就不想因為這種事兒搞的大家不愉快。

甚至，他私下里還安慰過尹嫂，對方表示對此一點兒不介意，甚至很喜歡這種模式，要是大家突然改口，她才叫真的不適應呢。

可這突然的，怎么就……改口了？

“爸，嬸兒，喝茶。”萬玉瓊裝做沒看到老父和繼母眸中的疑惑，幫他們倒了水放在幾上，“坐下咱們一家說說話吧。”

老兩口就木偶般的坐下，不明白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姥爺，我們剛才一致決定，既然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就應該統一一下稱呼，所以，我們決定改口了，而且，這個樣子，也便于外人明白咱們一家人的關系。”錢妍解釋道。

“為什么突然有這個想法兒？”萬老爺子一臉認真的看著女兒一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爸，沒什么事兒……”

萬老爺子眼一瞪：“我不是傻子，有什么就趕緊說什么，我不喜歡被人騙。”

娘三個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萬玉瓊開口，把女兒和兒子在門口遇到孫世清的事兒說了出來，這也是她臨時決定的，既然讓老爺子起了懷疑，她們要是再各個擊破，倒真的是讓尹嫂多想了。

“哎……”嘆一聲，萬老爺子搖搖頭，“我幫她，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沒什么好惦著的，見不見的，都一樣。”

“見見吧。”尹嫂道，“我知道，你是顧忌到我的想法兒，才想著就這樣避過去的，其實，沒有必要，你怎么想的我都明白，不會誤會的，放心吧。”

“還是算了。”萬老爺子擺擺手，“原本的誤會就是因為幫人幫出來的，何必再自找麻煩？”

對于萬老爺子的態度，尹嫂不是不喜的，但她本就是個善良的人，也曾經被婆家娘家嫌棄，這會兒對孫世清就有些同情。

猶豫一會兒，還是道：“一個女人鬧到這個程度也是挺不容易的，或者，她是想找你幫忙，當著妍妍和大昆的面兒不好說。

如果能幫上，還是順手拉一把吧，要不然，咱倆一起去，既不會讓她誤會，也能擺明咱們的態度，你覺得呢？”

“行，聽你的。”妻子這樣說了，自己再反駁，倒好像是心虛了，萬老爺子便痛快的應了下來。

萬玉瓊在一邊聽著，暗自嘆氣，如果那個孫世清是個明理的還好，要是個不明理的，尹嫂這樣一起去，倒顯得像是示威了。

第二天一早，老兩口就去找孫世清了。

離他們家一里地左右的，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小平房，就是孫世清的家。

房門半掩著。

萬老爺子上前叩叩。

“來了。”伴隨著沙啞的聲音，孫世清出現在門口，看到萬老爺子，眸中閃過一絲驚喜，待看到站一旁的尹嫂，臉色迅速黯下去，“請進吧。”牽強的笑笑，她帶頭進了屋。

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暖壺，兩個小凳子，就是這個家里所有的家當，窗戶太小，房間里的光線勉強能看清人的模樣兒。

“兩位請坐，家里的條件有些簡陋，不過我都收拾過，挺干凈的。”孫世清指了指兩個小凳子，倒兩杯水放桌子上，便轉身坐到了床上。

萬老爺子沖她淡淡一笑，道：“聽妍妍和大昆說你要離開，你嫂子非要和我一起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