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宮中那王玨正等在了宮殿前頭,五年,讓她的眉眼更加的嫵媚,頭發挽起了華麗的飛云髻,眼睛更是脈脈,就算不說話,也能流傳出一個春意一般。
龍驤下了攆車,王玨低眉請安,等著龍驤上前,抬起自己。
那龍驤道了句:“起身。“王玨才在玉春的攙扶下,起了身子。
王玨道:“帝上,今日剛過了春天,天氣寒涼,臣妾特意囑咐了膳房,做了些養生的糕點,帝上嘗嘗“
“玨妃有心了。“龍驤跨進了芳華宮中,一入宮,滿院子的牡丹在春意中綻放著,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那冬天尾巴的微涼刺激著龍驤每一寸的肌膚。
龍驤不知道為何,今日總是想起五年前的春天,那天跟今天的天氣無比相似,帶著龍驤的心中,都染上了些許的壓抑。
五年了,卻怎么都覺得,自己仍走不出淡淡的憂傷,還有惆悵,甚至在夢中想著,若是那次沒有去到撫州,或是那天,沒有猶豫,現在,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龍驤不自主的哈了一口氣,帶出了淺淺的霧氣。龍驤知道,這五年自己沒有過的干凈。今日尤其這般,也許是因為聽說了那徐家的返祖消息吧。
龍驤其實內心是不確定的,卻又希望著,希望著那返祖之人,是她。但是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并不是全部。那玄冰密室,那春火祭祀,每一樣,都可能要了她的命。她死了,沒有人在意,徐家可以找出千百名的替代品,西玄也可以找出千萬名的替代品。
他也知道,歷來,返祖之人出現,都是有個替子,算是替代品。那么她呢,還活著嗎?那個認真的對自己說,會實現自己所有愿望的孩子,還在嗎?
龍驤不敢再想了下去,所有的思緒強迫著自己,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飯桌之上,上面擺滿了各式的糕點,顏色鮮艷,垂涎欲滴。
龍驤笑得溫和,卻是沒有溫度的溫和,道:“玨妃有心了,這些糕點,在安陽城都是難見的。“
“帝上說的是,有些糕點,來自臣妾的老家。臣妾自小離家,跟著叔父在安陽城中生活,臣妾思念親人的時候,便做些老家的糕點,慰藉思鄉之情。“王玨微笑得恰到好處道。
龍驤伸手,取了塊離自己最近的。放入了口中入口即化,確實不錯。龍驤點了點頭,卻不想再表揚什么,環顧了四周,道:“你妹妹呢?怎么不見你妹妹?“
龍驤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讓王玨的眉頭皺了皺,厭惡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又被很好的掩飾了過去,溫柔的說:“妹妹許是貪戀了花園的美色,多呆了一會吧。臣妾已經讓玉春留下了幾份糕點,帝上,請恕罪。“
“何罪之有。之前王老也在寡人面前提過了,說玨妃自小離家,如今又獨自一個人在宮中,多少有些思鄉的惆悵,如今來了個親妹妹,來陪陪你,也是不錯的“龍驤微笑的說著,余光捕捉到了王玨手上那一瞬間緊拽。
“帝上費心了,叔父也是多心了。這宮中的姐妹臣妾早已視作了家人,今早兒,還給圓妃妹妹和妍妃妹妹送了點去。“王玨笑著說。
龍驤點了點頭,正巧,宮外傳來了帶著激動的聲音,“姐姐,姐姐,你讓我收集的露珠,我終于收集齊了。“聲音過后,才跑來了個臟兮兮的少女,且一看,這不正是王玉。
原本文靜的女孩,竟然像個小子一樣,上下都沾染了土。
當王玉興沖沖的跑進了宮殿,看到了龍驤,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了,似乎沒有想到,竟然會遇到了龍驤。那王玨的臉上有了一陣的驚訝,她咬著牙瞪了玉春一眼,顯然是沒有想到,王玉會如此早的回來。
王玉急忙迎了過去,親昵的挽住了王玉的手臂,道:“妹妹,瞧你淘氣的,你老說自己要給帝上泡點晨露茶,這晨露,屬春天的最好,怎么能說是姐姐讓你做的呢?“
王玉的臉紅了紅,也許是因為自己說錯了話,也許是不好意思。
看著面前少見幾次,英俊挺拔的帝王,正溫和地看著自己,自己的嘴巴又打了哆嗦,不知道說些什么,好不容易才開口:“王玉,見過帝上。“
“免禮吧。“龍驤微笑,客氣的說:“你姐姐剛說,要給寡人泡什么茶?“
王玉的腦子里如同亂麻一樣,僵硬的說:“是姐姐說,春天的露珠最好了,讓我去花園采集,好不容易才采滿了一瓶。“
身旁的王玨急忙開口,故作了嗔怒的模樣,道:“你又說我了,不是自己說的,要給帝上泡晨露茶?“
王玉聽了身旁王玨的話,支支吾吾的紅著臉說:“是,是。“
龍驤笑著給王玉打了圓場道:“好了,你們就別推托了,王玉你不是想給寡人泡晨露茶?正好,寡人在這里等著,如何?“
“是,是,帝上。“王玉點了點頭,紅著臉,小跑了進去。
王玨這才走了過來,道:“帝上,臣妾的妹妹,自小讀書,小家碧玉的,見了生人都會膽怯,請帝上恕罪。“
“哈哈,看得出來,是個才女。與你不同。“龍驤故作無意哈哈的笑著,那聽者卻絕對不會無心,那王玨雖然臉上陪著笑容,眼底,卻藏著憤怒,還有,嫉妒!
龍驤伸手又拿了幾塊糕點,半瞇著眼睛,微笑著,等著。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
你見過地獄嗎?你感覺過茫然還有無助嗎?
一看見過,揮一揮手,地里就冒出數千,數萬,穿著綠色,生著銹鐵的鎧甲,還有骷髏的軍團嗎?
這個只存在于老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如今卻在野蠻的巴夷人面前真真切切的出現了。
城門之下,緩緩走過來的小人,在巴夷人面前,只有肩膀不到,那并不健壯的身軀,巴夷人只要拍了掌,都能拍成肉泥。更別提身后百名不到的徐家兵。
巴夷人哈哈大笑,就憑著這個紅色披風,身上精裝,臉上帶著白色面具,分不清男女的少年,西玄就想嚴懲信奉著荒夷之神的巴夷人?
“小子,西玄不是來攻打巴夷的吧,是想派你,來和親的吧。來吧,巴夷人床上,可是男女都可以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些袒胸露著肌肉上半身的巴夷人粗魯地笑著,甚至還打開了城門,看似巴夷人的小首領,毫不介意的大步走到了那個少年面前,甚至做了幾個下流不堪挑釁的姿勢。
這一對比,身后城門的巴夷人,更加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
那個少年微微揚起了頭,面前巴夷小頭領以為那個少年,在看著自己,沾沾自喜,卻看見身后數百名的徐家兵有秩序地后退著。甚至退到了百步有余。
那小頭領只覺得腳下似乎生了寒氣,低頭一看,那面前不到一個手臂距離的少年,抬頭,卻不是看著自己,而是看著天空。
小頭領看著天空,不知道哪里來的烏云慢慢地遮住了原本的晴空萬里。
面前的大地似乎輕輕的晃動著,小頭領看向了少年的身后,那身后的土地里,開始有了裂縫,從裂縫之中,竟然爬出,生出了骷髏的士兵,有些骨頭上的腐肉也沒有掉光,頭頂上的盔甲也都生了青苔,有的甚至還爬著蛆蟲。
這下面前的小首領似乎發現了不對,取了別在胸前的榔頭,朝著面前的少年擊打過去。他知道,只要打死了這個少年,一切都結束了。
少年沒動,仍舊仰望著天空,紅衣的披肩在風中搖晃著。
那榔頭帶著劇烈的風氣,含著能劈開石頭的均勢,朝著少年撲了過去。
少年不動,但他身下的地板似乎在劇烈地顫動著,從地面下竟然緩緩的生了什么東西,先是粗壯的手臂,接著是頭,身子,竟然一個比巴夷首領大了半倍有余的身軀,穿著厚重鎧甲的怪物爬了出來,將那少年舉在了肩頭。
那榔頭,竟然硬生生的被接住了。那小首領之前的蔑視統統萬倍的轉換成了恐懼,看著面前從地下生出來的怪物,還有怪物肩頭飄揚著紅色披肩的少年。
“哈哈哈哈,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徐福,這次,汝可攔不住吾,這些人,統統是吾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終于第一次,明白了恐懼的滋味。
身后的城門急忙的關閉,那些飛揚跋扈的巴夷人個個驚恐的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士兵正快速的跑向了城門,攀巖而上,一個榔頭打碎的骨頭,卻能在下一秒重新復活。
這一場懸殊的戰爭,沒有反轉,也不可能有。
巴夷部落里,原本引以為豪的信仰,如今卻被人踩在了腳底下。前方那紅衣少年一個揮手,那荒夷大神的雕像在下一秒變成了碎片。
少年在城頭,轉頭看向了遠方。這頭,戰火封天,那頭,安靜寧和。
他眼中的那頭,是西玄,還是太平,也許只有他知道。
我,回來了!
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