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嫁

第十二章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古清河。

靜兒站在巍峨高聳的陡壁之上,四面來風,吹得她衣袂瑟瑟而舞,如快速煽合蝴蝶羽翼。千年流淌的暗紫色河流就在她腳下,蜿蜒如盤起的巨龍。也只有她這樣絕頂的輕功,才能無視隱藏在河流內部的漩渦洶涌,橫渡而來。

橫斷山,她足下的山峰名字,巨大的山峰仿佛自上而下被硬生生劈成兩半,地勢極險,猿猴難攀,令人望而卻步。

這里是端木家的秘密基地,被神秘的古清河環繞,橫斷山以西,方圓十里左右的封閉山谷。靜兒曾對花燦言道“我欠你一個人情”。她知曉花燦曾千方百計求見云鵬,有求于他,那么,完成他這個心愿,不就還了這個人情?不習慣欠人家的。

依照對云鵬的感知,靜兒來到這處絕兇之地。站在孤高絕罕的山巔四望,一簇簇山峰筍尖突起,連綿成勢,好似一個巨大的棋盤,布滿了攻守兼備的棋子——不,這是將山川走勢為陣旗,河流流向為陣眼,龐大而滅殺的驚世大陣陣中,分布著早已死亡但仍散發恐怖氣息的高手骸骨,地面撒著好似來自遠古蠻荒的惡獸血液。整座山谷充滿了駭人的威壓,風聲過耳,烈烈如死前不甘的吶喊……

這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地方,喘息困難,待不了三天就會噩夢連連,要生大病。可對修行者來說,卻是最佳鍛煉心神之地

望著山谷內狼狽不堪,飽受折磨的端木子弟們,靜兒終于明白,第一世家,不是平白得來。能下的了狠心,將兒女送入此地修煉,抱著寧可折損大半的果決狠辣,還怕家族后繼乏人?怪不得蒸蒸日上。

不得不想起前世的修真界。

靜兒出生的年代,是靈氣萎縮的年代,是人心渙散對修真未來絕望的年代。天賦異稟、資質絕優、又堅定不移苦修的人也有,靜兒之前,一個天靈根——火靈之體,為了飛升,青春期就在地火爆發的火山口修煉,數十年如一日,心志堅毅,令人敬佩。可后來還是功虧一簣。靜兒曾經反思,自己能修煉到大乘期,完全是因為地球表面覆蓋了百分之七十的海洋……比火山多太多了。

她不是最有悟性的,不是最心性堅韌的,不是資質最好的,更不是堅定信念最有飛升欲、望的,只是一個幸運到不能再幸運的小丫頭——在風景區旅游摔了一跤,就碰觸到了仙云宗神秘的大門,得到一生疼她愛她如若至寶的師傅老頭兒。

臨風四望,靜兒久久不語,感悟良多。

莫名穿越后的元神暗傷,以及心境上的缺失,霎那穩固痊愈了。如果冥冥中安排,不樂意她靠“修仙速成班”飛升,那她重新修行一回,又如何who怕who啊?

翩然飛下,足尖輕點斑駁石縫,如羽翼潔白的鳥兒滑翔而落。但真正的鳥兒是不會飛來的,不說那股恐怖威嚇隔得許遠都能感受到,就憑這山谷內部終年不散的詭異紅霧,也沒有飛禽敢來。

敞開心懷進入山谷的靜兒,謹慎而滿意的看了看四周。紅褐色的巖石林立,塊塊斑斑的長著紫褐色苔蘚。空氣沉悶,仿佛在心頭壓著重石。腳下的泥土,有的松軟,有的堅硬,靜兒細細的看,嘆息不已——她沒料錯,這里竟然真是眾多空靈高手的葬身之所

也不知久遠之前,這里發生了什么

莫名出現一個格格不入的女孩兒,還長得挺漂亮,看守山谷禁地的守衛們圍了上來,揚起武器,叫喊,

“你是哪一房,誰帶你進來的?以前怎么沒見過你?編號呢,拿出來看看”

靜兒淡淡笑了笑,沒理會,徑直走到一個手腳都被鏈子捆住的人面前,“……呃,好久不見。”

云鵬……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他已經變得不像他了,曾經俊美姣好的面容,如今浮上一層紅暗之色,精致到無可指責的五官,也變了,眼神驚怒而暴躁,嘴角紅腫外翻,雖然丑了許多,可硬生生多了份男子的剛陽之氣。

“……靜兒?”遲疑的云鵬想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可意念剛動,手腳連在一處的鏈子嘩啦啦亂響,牽扯到傷患處,痛得他嘴角抽抽。

“真的是你,靜兒?你來看我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靜兒笑了笑,伸出兩根白生生的手指,對著鏈條一夾,應聲而斷。

這份指力……云鵬顧不得思考什么,松了松得到自由的手,快活的跳起來。

一直注意他們的守衛,立刻圍上來,“大膽……頭兒賞你的,你敢拿掉……”

云鵬滿心的郁忿、怒火,正無從發泄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幾個守衛就打了起來,只見他紅掌一翻,煞氣騰騰,跟魁梧強悍的守衛斗得不相上下,分明是“血煞功”已有小成。這還是當初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嗎?簡直天差地別

感悟周遭靈氣的變幻,靜兒了悟——真是絕佳的修煉場所啊因埋葬了太多高手,此地靈氣郁結,運轉不利,加上氣息威嚇,十成的功力能使出兩三成就不錯了。經常在此地修煉,一旦出了去,在外面何止成倍的增長?

也有守衛對準了靜兒,長鞭猛烈的抽來。

靜兒不準備動用元嬰之力,那些都是她辛苦抽去靈石中的靈氣,用一分、少一分,接下來的靈石還不知怎么弄來呢,當然要節省了她幸甚自己年幼時愛做夢,喜歡武俠電視中的仗劍江湖、飛來飛去,師傅老頭兒哄騙她學了“十八般武藝”……掌法、劍法、刀法、暗器、輕功。教得她“武功”不凡。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輕飄飄的閃過,回身一抓鞭梢,用力一挺,酥麻的巧勁兒立時震落了那人的手腕。武器被奪,守衛眼中浮起驚駭之色,下意識的吹響口哨,山谷內的眾多同伴立刻圍了上來。

云鵬很快被制服了,七手八腳的被壓在地上,不屈的嗷嗷叫喚,可越是掙扎,被壓得越緊。

而怪異的是,靜兒身邊圍繞了許多人,包括那個赤著上身,前胸后背都穩上暗青猛獸紋身的“頭兒”。但,沒有一個人主動出手,只是驚疑不定的盯著她。

“你是誰?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嗯。我來找他的,只是說句話。”靜兒指著被壓得入氣沒有出氣多的云鵬,表情純真,語出真摯,

“云鵬?我欠了花燦一個人情。上次他求你什么事?你幫他辦了吧”

“呃……”

“行不行啊?說句話啊”

“嗯……好……”

靜兒得了答復,欠人情的煩惱一掃而空——不知怎么,云鵬幫她做什么事情,她可沒有一點虧欠感。掉頭準備離去時,云鵬忽然大力的從壓制下伸出手,渴望得到援助的手,

“靜兒,救我救我出去……”

護衛們立刻緊張起來,家主之令,三個月內一定要好生對待云鵬。連那個“頭兒”都眼中閃過精光,緊緊盯著靜兒。

靜兒沒有回頭,“我不能……”

不是不能帶他飛上橫斷山,而是因為,這是端木家的家務事。如果今日帶走了,云鵬日后怎么在家中立足?

想了想,她回過身來,沖一個帶刀護衛笑了笑,“能否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那個護衛呆呆的給了。

靜兒接過刀,站在云鵬的身前,表情凝重,一手按著刀柄,一手捏著刀尖,氣貫雙臂,用力一擰……那把即便稱不上削鐵如泥,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好刀,竟然生生被擰成了麻花

叮……丟在地上。

眾護衛齊齊吸了口冷氣。領頭兒的也一怔,目光閃爍起來。

“看明白了?”

靜兒語氣淡淡,“我大哥去了青云門,少華也去了慶余堂。他們千方百計的進入仙宗,怎么刻苦努力是可以想象到的。你呢?你打算怎么辦?還像以前混日子?”

“你的體質最適合‘血煞功’,而這里,是修煉血煞的最佳場所。喝了那么多的‘血翡白玉湯’,也調養夠了,是你發奮的時候了。”

“走,你想去哪里?沒有足夠的實力,你想被人看扁嗎?”

“趁年輕,努力吧”

靜兒平靜的說完,轉身離去。

那些壓制云鵬的守衛們,漸漸的松開,望著靜兒翩然欲飛,臨空飛渡,踩著垂直陡峭的山峰如履平地,眼中的神色復雜變幻,又是期盼,又是驚艷,又是畏懼。

幾個本家云霄、云晗、云嵐,也面露驚異之色,靠近云鵬,把他拉起來,

“你從哪里認識的妞兒?太生猛了”

“是啊,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又這么厲害的妞兒呢小鵬,你的紅顏知己?可憐,我看她比你厲害多了好像瞧不起你哈?”

“胡說滾一邊去”

云鵬惱怒的推了一把,吐了口血沫,暴怒的眼神漸漸沉靜下來——連靜兒都這般厲害,將來少華他們?不行,他可不能落后太遠,被人看扁

接下來的日子,云鵬不用人督促,每天拼了命似地修煉。而他天賦的確極高,一個月后,血煞功練到了第三層,成為端木家有史以來,修煉速度第二快的子弟。

而靜兒,平均三天來回一次,在絕密的橫斷山谷來去自由,跟自家的后門似的。來了,就自發找處僻靜處,獨自看天、看人,或是打坐。負責整個山谷的“頭兒”,對此也無奈。他們所有人的進出,都是靠古清河的水下斷龍石——每一次開關,都耗費良多。想要向上面報告靜兒的存在,也得等到下一次水開之時。好在靜兒從不影響其他人,也就忍了。

轉眼,到了八月,端木家主的壽辰日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