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分裂
來參加喜宴的小貞穿著鳳穿牡丹大紅綾衫,領口袖口都紋以金線,妝容也是以突出性感紅唇為主,腮紅打得濃郁熱辣,逼人的艷麗幾乎讓人誤以為她才是新娘子。她代表靈音而來,一出面就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唐煜不用問也知道小貞是來干什么的。
搞破壞
好在他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小貞這樣來“砸場”的救星。雖然,這是他人生中可能唯一一次的婚禮。錯過了今天,興許他一生一世再也沒有踏進洞房的機會。
可那又怎么樣呢?新娘不是他想要的共渡一生的人,這場婚禮并非出自他所愿
小貞面上帶著親切,其實是“陰陽怪氣”的笑容,笑瞇瞇的傳達了靈音的“祝福”,“比翼一起飛、琴瑟和諧、早生貴子、吉祥如意”,以及希望端木、北堂世家永世交好,代代人才輩出的美好愿望。
唐煜的父親含笑應了。
北堂世家人丁稀少,滿打滿算主子還不到五個。一旦辦什么喜事人手不足的缺點就出來了。來了一個身份相仿的客人,總不能讓管家去招呼吧,只能自己出面。好在兒子北堂煜跟后家的千金交好,后丹天借了好幾個熟練操持大場面的管事來幫忙,才沒有出亂子。
可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出了大婁子——新郎不見了
沒有新郎,還舉行什么婚禮啊
唐煜此前想私下里見見小貞,找了無數機會都失敗而告終。可小貞想見他,抽空就辦到了。
大紅燈籠幽幽的旋轉著,在無人的飛翹廊檐下點點透露出迷茫的曖昧之感。夜空群星璀璨,一輪潔白無瑕的月高高懸在半空。無盡的清輝灑在唐煜和小貞的身上,可惜彼此對視的眼神,閃亮、銳利、毫不遮掩,仿佛要把對方穿透
夾在兩人之間的靜兒,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安靜,就受不了他們仇視的目光。
唐煜……你是男人,大度點嘛小貞雖然是來破壞你的婚禮,害你人生的大好日子過的不順心。但她都是為了我,你原諒她好不好?別、別這樣看她啊她不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小貞,唉干嘛插一腳呢她要是想追靈音,我一點也不反對的。人都有自由追求愛情的權利。雖然,我一直覺得靈音跟靈犀,都是小白臉,娘娘腔。實在欣賞不起來。
如果靜兒現在在外,估計也是對這兩人之間的恩怨糾紛,絲毫沒有法子的。因為,她完全弄錯了他們彼此敵視的原因。
氣氛壓抑的喘不過氣來,驚得一只躲在烏枝的鳥雀受驚的撲扇翅膀,飛走了。
半響,小貞才冷冷一笑,“看你人模狗樣的,過的挺滋潤。”說完,又上下打量,唐煜一身的大紅刺得她眸中一縮,
“呵呵,這身喜袍不錯嘛襯得你喜氣洋洋、精神無比。”
唐煜表情不變,只眉梢稍微一挑,“彼此、彼此。”
小貞想要反駁,想到自己的穿著,哼了一聲。
多么諷刺,她竟然來參加唐煜的婚禮她怎么可能讓唐煜如意?怎么可能讓飄散在天地中,連一縷魂魄都無處依托的姐姐,成為他生命中的一抹點綴的浪花,消逝后,就一點痕跡都不見。而他仍舊可以快快樂樂的娶妻生子?如果姐姐看到,不知心碎成什么樣子。
不對,姐姐才不會為他傷心呢只是肯定不高興。
小貞能在心中描畫靜兒難過時低垂著頭,眸中泛著淡淡的水光,迷茫的呆坐的樣子。想象越是清晰,她的心就越是痛得無法言語,那是耗盡所有都無法磨平的痛滔天的,毀滅的恨無可奈何、如影隨形伴隨她一輩子的哀
心如刀絞,可小貞面上還笑顏如花,偏著頭,眨著閃著魅惑的迷離雙眸,
“如果婚宴上不見了新郎,會怎么樣?”
“能怎么樣?”
“呵呵,會成為清河府最大的笑料呀新娘子獨守空閨,新郎在外拈花惹草,不,這也太輕了,我得想個法子一勞永逸。呃,廢了你怎么樣?”
小貞笑瞇瞇的,用商量的口吻對唐煜道。
唐煜哼了一聲。對內世界的靜兒平靜道,
你倒是說說,要我怎么大度?她要廢了我
呃,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呀?什么誤會拖了這么些年,還放不下啊?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就是愛吵架,一點小事都能吵半天,沒多大的仇恨吧?
我們之間……唉,跟你說不清楚了。
唐煜覺得靜兒不知道,也好,免得她真正明白自己跟小貞的本性太相似,自私且自我,偏偏同樣的對她有獨占的欲、望。他憤怒小貞,因為小貞徹底敗壞了靜兒的聲譽——有她這樣放放蕩、自私、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別人提起靜兒,又有什么好?他覺得小貞背叛了靜兒的教導,白白浪費了多年心血。
而小貞也不容忍唐煜另娶他人的“背叛”。
兩人之間的恨,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差不多了。靜兒在的話,還能彼此有個顧忌。現在,“靜兒”是魂體,寄存在唐煜的內世界,但小貞不知道啊以前她能忍耐,因為知道唐煜對姐姐是發自真心。這世界上,他們兩個是最傷心懷念姐姐的人。她不愿意除了自己外,再把為姐姐真心難過的人也抹去。
可唐煜要成親了
他居然要成親她才不管是不是傳承香火呢,只要一想到自己某天不在了,唐煜還是會迎娶別的女人,就為靜兒感到不值
不如……一了百了……
殺了唐煜,姐姐會不會埋怨她?不會的,姐姐會明白她的心,知道她是迫于無奈。
小貞悲傷的想到。
而真實的靜兒,在內世界大叫,不要呀不要呀
一個是愛人,一個是妹妹,左手跟右手,讓靜兒怎么選擇?
從來沒有這一刻,她對自己魂體懷有深深的怨念——如果她聽從端木豐城的建議,早早附身轉生,今天也有十一二歲了,早就可以重新開始,也不用親眼看著唐煜跟小貞敵對,互相要至對方死地。
小貞沒辦法聽到她的話,靜兒只能苦苦哀求唐煜,
不要殺我妹妹。
你還認她是你妹妹?你看看她,看她的眼神,看她的表情,想想她這些年都做了什么她哪一點配做你的妹妹?
內世界忽然刮起了一陣狂風,我不殺她,難道等她來殺我嗎?
我……我不知道。唐煜,求求你,不要傷害小貞好不好?
她根本不是你的親妹妹就算是,難道你讓她來殺我嗎?在你心中,我是什么?別忘了,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了
我不管,總之你不能殺她。靜兒的聲音變得軟弱,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好容易養大了小貞,她就好像我的女兒一樣。我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總之,你不能讓我的心血都白費了
靜兒是無意中說出這番話,在她而言,第一眼看到小貞,就沒當是血緣上的親屬。選擇教導小貞,也是小貞的天資聰慧,起了愛才之心,的確有培養教導的意思。后來,天長日久相處著,才慢慢有了感情。當然,感情絕對是真誠的,沒有水分。
但唐煜聽到這里,抑郁的心情忽然豁然一松。
這么逼迫靜兒,是想知道到底在她心中,自己重要?還是小貞重要?
原來,小貞只是她付出心血培養的“妹妹”呀呵呵他再也不用煩惱這個問題了。
心滿意足的唐煜,只用一句話,就打消了小貞的殺念。
他對月發誓,今生今世只會有一個妻子,除了小貞的姐姐外,誰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小貞有些驚訝,可立下的心魔誓無可置疑。
她以為唐煜要為姐姐“守身如玉”,怨恨之情大減,反而有些感動。
幸好,姐姐沒看錯人,這個混蛋一無是處,至少對姐姐的忠誠不是假的。
沒有新郎的婚宴自然不歡而散。不知唐煜跟父親怎么說的,最后父子倆個親自向來的諸位賓客道歉,現場亂成一團,總之,白白給飯館茶館增添了無數笑料。
此次婚宴對別的人還猶可,唯獨一直金尊玉貴長大著,從來沒有受過任何羞辱的北堂倩來說,就是天塌下來了,整日以淚洗面。
她哥哥北堂炎,只有這么一個親妹妹。當年若不是因為妹妹病得死去活來,而唐煜母親又肯給治病送藥,他怎么可能兢兢業業在北堂家族做了十多年,沒有貳心?他是打算干一輩子,忠誠到老,以報答這份恩情的奈何,唐煜欺人太甚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誰能背上在婚宴當天被退婚的羞辱?
若不是他看的緊,說不定小妹就尋了短見……
北堂炎怒火熊熊,心道我做牛做馬,就換來這個?太令人發心寒了
唐煜父親一直忙著婚宴后續的麻煩,沒大注意養子的異動,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北堂炎不知想了什么計策,把持著馭獸齋八成的人員,集體背叛了另外,屬于北堂世家的大半產業,不是被賤賣,就是掏空了。轉眼間,看著光鮮的高樓大廈,連地基都被挖掘空了。
北堂炎公開宣稱,自己不再姓北堂,改會本來的姓氏——李。而跟了他十多年的活計,自然是信服他更多。也怪唐煜多年的甩手掌柜,對世俗的產業極少過問,需要的時候才過來看看,大半時間要么修煉,要么在外奔波。底下的人,一年見不到他一面,哪里說得上忠誠?
李炎身后不知有誰的支持,敢跟北堂世家叫板。而唐煜父子的應對不及時,善于打理產業的管事又都被拉走了,麻煩似滾雪球越來越多。
外人看笑話時,唐煜卻安然不動。
他有足夠的底氣——說到這,還得感謝靈音逼著他去見姬燃冰,否則,他怎么能從冰雪神宮哪里繼承藏寶庫中大半的寶物?事后離開,唐煜生性謹慎,不敢一口氣把那些東西拿出,藏在妥適的地點,每年才拿出一兩樣,說是自己“偶然”得到。即便如此,還有人羨慕他的運氣。
那些凡俗的產業,不過是賺些金銀,在吃食穿戴上不至于委屈而已。真正的世家子,有幾個把那些放在心上的?
其實唐煜早察覺李炎的不對勁,但他有意放縱,借此麻痹對北堂世家敵視的端木、上官。看,區區一個李炎,叛了,對我們北堂家造成了這么大的麻煩。而人丁太少,什么事情都需要看他們父子親力親為……
還有誰把北堂家族當成眼中釘呢?
小貞這次倒是沒有落井下石。
她還特意派人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唐煜自是拒絕了,還告訴她一個消息:端木老爺子快要回來了。
很意外,但這是真的。
通靈勝境內里發生了什么,除了進去的人誰也不知道。但屬于唐煜核心圈子的可靠人手告訴他,在令揚府那邊潛伏的探子發現了南宮老家主的下落。估計端木老爺子回來,也就三五天的事情了。
小貞緊靠著靈音,想做什么不知道,但想必老爺子回來……一切都成了未知。
唐煜本意是希望小貞提前知道消息,躲避可能的危機,沒想到她大膽包天,經過三個月精心策劃,終于顯露了自己的魔爪……
后來的一切,在十年后提前,還有人一臉不可思議。
素來淡漠,萬人不放在心上的靈音,居然為了小貞,或者說,在小貞的挑撥下,與兄長端木擎決裂——兩人身份地位相仿,端木府正式分成兩部分。
老爺子掌握家族大權五十年,恩深威重,就算稍離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還是得到無數人的擁戴。
靈音在人心方面差了點,但他也拿出有力的競爭武器——上任家主,也就是老爺子跟靈音父親的印鑒,證明前任家主是打算把家業交給自己,端木擎無恥,搶走了弟弟的位子,還把弟弟囚困三十年……
這場混合露n理人性的世家內部大戰,吸引了無數人關注。
相比之下,李炎和他妹妹,算什么呀
再也沒有誰把唐煜失敗的“婚宴”掛在嘴邊了。
念叨的都是,端木老爺子人品是好是壞?好的話,他怎么能那么殘忍的對待自己的親弟弟?壞的話,他又護衛了清河府幾次仙魔大戰,功德無量……
口水戰打了一個多月。
再說端木府內部,也不啻于一場戰爭。
流毒最出色的兒子云嶺,深深厭惡靈音的做派,奈何流毒卻是靈音的親生兒子他也是靈音的孫子可以說,一出生就打上了“靈音一派”的烙印。他倒是想回到老爺子身邊,可那邊……不能接受他。
在星辰宗學習的云鯤也被招了回來。同樣的,他對靈音也沒什么好感,可自家父親——端木豐城,同樣是靈音的親生兒子,他只能站在老爺子的對立面。
靈音與端木擎似乎有默契,誰的兒孫誰管教,不能越過界。
于是,曾經無比和諧的端木世家,涇渭分明的兩派出現了。老爺子手下有莊廢、岫巖、郝賭。靈音手下有艾瘋、流毒,郡首大人。
至于言咒的五個兒子,中立了,守在祖祠里不敢出來,哪一方的爭斗也不管。
寧罪……他舍棄了親生父親端木擎,站在靈音的身邊。但他卻把自己的兒女送到老爺子身邊。老爺子極不喜歡他,倒也不在這方面強求。
云鵬是最難過的一個。
他發現自己好像被遺忘了,誰也沒來找他。
兩個大佬打架,底下的小弟都在找靠山、表忠心,唯有他茫然的不知怎么辦好?問老爹端木凌天,一句話被抵了回來——“何事?”意思叫他哪兒涼快,哪兒帶著去。
怎么不關他的事?他也是端木府的一員也好
他決定選擇一方。
選誰好呢?
還是老爺子吧他們相似的面容,一看就知道他是老爺子的親孫子了!
于是,他到了老爺子一方,受到了熱情的接待。
混了兩天,沒有人告訴他干什么,怎么打到另一方,有什么計劃。人人忙得頭昏腦脹、腳不沾地,唯有他空閑無比。
他一想,看來人家沒當他是自己人啊
得,那回靈音一方吧
不想,這邊也熱情的接待了他,隨后就不聞不問了。
云鵬氣惱無比。沒奈何,他去找祖祠的五個堂兄弟。
那五人知道云鵬的遭遇后,一點也不同情他——
“我們千逃萬逃,才逃到祖祠里,磕頭磕的都流血了,兩個爺爺才放過我們,允許我們中立。你倒好,什么都不用做,多逍遙自在?還不滿足?”
“什么滿足啊?他們這樣,是代表沒把我當端木家的人唉,我都回來多少年了,冰雪神宮都滅了,還當我是外人。我怎么是傷心。”
“傷心?我們才是真傷心。”
“我們已經七天沒離開祖祠了,不敢離開半步,生怕出去后被拉了壯丁。云鵬,真羨慕你……”
“羨慕我?”
云鵬覺得這世道真是不可理喻.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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