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

536章 畫棟朝飛南浦云

536章畫棟朝飛南浦云

顧顏點了點頭,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玉匣說道:“這些靈丹,我已分門別類的放好,是我為本門弟子修煉沖擊結丹時所用,掌門人可收好,將來酌情而用,且記丹藥再好,非本身修煉之道,可以輔之,不能全然倚仗。九大派綿延萬載,源遠流長,哪個是因為殞落一個掌門人就一蹶不振的?

她對碧霞宗的期望很高,也希望這些人能夠真正的經歷荊棘與風雨,所以她說走便走,并不留戀。在追求大道之路上,她注定是孤獨的。

按她的估計,默言至少閉關要三五年的時間,因此她并不著急,準備一路緩緩的行去,順便游歷蒼梧大陸。她來到蒼梧,也有二十余年的時間,先在東南,后在云澤,其余的地方一直未去,實在是有負于這個修仙圣地的名號。

整個蒼梧的中原大陸,共分九州十六國,二十五個勢力。被九大派所瓜分。除了正中央玉虛宮所在的天云洲之外,其余的被另外八個門派所瓜分。并非是玉虛宮勢力不大,事實上他們所在的天云洲,占據了整個蒼梧大陸近十分之一的面積,全都是仙山勝境,靈氣匯集之地,只這一洲,便盡得蒼梧形勝之地。因此其余的地域,都由其它的八個門派瓜分。

八個門派也都公平,平均分配下來,各得其三。藏劍山莊的勢力在南,以云澤為中原和東南蠻荒的分野,云澤向北,便是南浦州,南浦再向北,便是南塘國,南塘國之中,便是虎丘嶺洗劍池,也就是藏劍山莊的山門所在。

顧顏這次,便是要順著云澤一路北行,在南浦游歷上數月之后,再啟程前往南塘。東陽處在整個云澤的最南端,她的路程,是要走一個曲線,最后再到達虎丘嶺。

云澤各郡,皆有碧霞宗的分舵,只是顧顏沒有停留,畢竟除了與碧霞宗相近的門派之外,其余的門派,多半都是對她避而遠之的。像元秦兩家,這些年來,雖然與碧霞宗也開始有所交往,但日常的交際之間,卻從來不提顧顏兩個字。尤其是元家,顧顏于古戰場中斬殺元限,可以說兩者已經結下了深仇,這個矛盾的蓋子,還不知要什么時候才會揭開。

秦家在秦重閉關之后,便由秦靖總領家族內部其事,而對外的一切事務,都開始由秦封料理,他曾經到碧霞宗來過一次。當時顧顏正在閉關,而兩者也都心照不宣,沒有提過顧顏的名字。

倒是長青宮的善法真人頗為奇怪,自從那次大比之后,長青宮雖然免了被分裂之虞,但勢力也被大大削弱,不少勢力又被碧霞宗和另外新崛起的勢力所蠶食。善法真人一怒之下,索性閉了長青宮,將門人四散。只帶著幾名親近弟子,遠走它方,離了云澤。也不知向何處去了。這倒令顧顏很是奇怪,當年她于斷云崖,斬殺了端木青和獨孤月溶,等于是斷了他的左膀右臂,事后也一直提防著此人會來報仇,但一直了無聲息,顧顏也就索性放下不理。畢竟她一路修行,仇人眾人,如果個個都掛在心上,那這輩子什么事都不要干了。這種事。也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而已。

她在云澤境內,未作停留,只是到了云陽城上空的時候,懸停了片刻。見元秦兩家靜溢如昔,皇城之內卻頗為熱鬧,修士們人潮涌動,川流不息。這些年,雖然元秦兩家氣勢漸熾,但整個云陽城卻比先前更加熱鬧起來。聽說老皇帝如今深隱于內室不出,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位大皇子料理,都說他雄姿英才,比起當年的老皇帝更加威風。顧顏在腦海中想了一想,卻發現已經想不起那位皇子的相貌了。

當年長青宮所在的位置,如今又已被皇室新扶持的一家門派所占據,潮起潮落,世間大抵如此。顧顏只懸停了片刻,見下面已經有守衛的修士要上來詢問行蹤,她不欲多話,摧動紫云圭,一道紫光如電,便向北而去。

云陽城之北,她還甚少來過,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特地探訪了幾個靈山勝境,當地的碧霞宗分舵,見顧顏來了,都極為恭敬,畢竟顧顏在那些年輕弟子的心目中,便相當于偶像一般。有時不得不停下一些時日,來指點那些年輕弟子們的修行。

后來她索性也不再去碧霞宗的分舵停留,只入那些名山大川,藍湘當年曾游歷蒼梧,于藏劍山莊下轄的這三國尤其熟稔,曾特地給她寫了一本圖錄作為地圖,顧顏按圖索驥,探訪名山靈勝,也頗有野趣。這樣走走停停,過了一個月,才出了云澤境內,便進入南浦州。

南浦為蒼梧的九州之一,地域廣大,尤在云澤之上,與云澤有一條大江相隔,便作為兩邊的分界線。大江之上,每逢旭日東升之時,霧氣蒸騰,隱約間有修士來去,如行云踏霧,煙雨濛濛,行于大江之上,別有一番情趣。當年曾有人以詩云“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不外如是而已。

南海與云澤的勢力架構并不相同,這里并無皇室,而是由當地的幾大派系,分而治之,每隔數十年,作一輪換,與當年顧顏所去過的洛地,差相仿佛。而南浦曾經出過一個人,頗為有名。便是菡萏峰的峰主林子楣。

她身為蒼梧僅有的兩位元嬰女修士,自立菡萏峰,于九大派之外獨樹一幟,極得蒼梧諸修士的敬重,當年林梓潼就曾引她為自己心中的偶像。

林子楣當年是南浦一個小門派的出身,幼時家貧,曾受盡困苦,被繼母折磨,不得以而遠走,誤打誤撞的投入一個小的修仙門派為雜役,才發現她身有靈根,只是因為年小力弱,在師門中亦不受重視,只是她為人堅忍,又有大智,慢慢的修行,居然筑基成功,成為門派中的中堅力量。只是后來她所在的門派,因為與其它門派相爭,被當時一位結丹后期的真人所壓,最終覆滅,她遠走海外,又得了不少機緣,等再回到中原時,已修成元嬰,成為蒼梧有數的十幾人之一。她與云裳谷的青鳥真人,是蒼梧僅有的兩位元嬰女修。

林子楣視南浦為傷心地,不愿久留,她于海外自立菡萏峰,稱為峰主,只是招收弟子很是嚴苛,最盛時,也不過是十幾人罷了。

她在海外自成一派,不參與中原的事務,九大派也不與她為難,算是蒼梧中修士的異數。但在南浦之中,所有的修士,全都視她為偶像,她當年曾待過的那個門派駐地,便被南浦的幾大勢力共同圈出,立為“子楣峰”,據說林子楣每隔數百年。會回來此地游憩數日,然后才回。

這些都是藍湘曾經告訴過她的傳說,她還與顧顏說,南浦之地,與云澤的風俗頗不同,這里雖然為各大勢力分割管理,卻各有勢力范圍。達成微妙的平衡,并沒有云澤那樣紛亂。六大勢力分別占據一塊地域,而正中的南越城。便是整個南浦州的主城,每隔數十年一次輪替,便會有一派勢力入主。如此循環往復,全讓一江之隔的南浦與云澤,呈現出兩種不同的氣象來。

藏劍山莊在這兩地,實施著完全不同的管理方略,這也讓顧顏頗有些思索。

碧霞宗在南浦也設有分舵,顧顏在過了大江之后,便不駐足的向西北而飛,連馳了數千里才停下來。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平原,大江的支流在這里分出一支。如一條玉帶般,橫在平原之上,這條河便被人稱為“玉帶河”。玉帶河形如半月,環抱著一座大城,背依山巒。綿延千里,這座大城,就是從云澤到南浦的第一大城,伴月城。碧霞宗的分舵便設在這里。

云澤是中原與東南相連的通道,因此修士往來,絡繹不絕。但從南浦來往云澤的修士便沒這般多,因此伴月城也不如東陽繁盛,不過這里是連氏一族的聚集之地,身為六大勢力之一,因此在南浦頗有地位。

連氏一族,當年是因馴獸而起家,豢養靈獸極有名聲,后來慢慢的積累勢力,成為南浦的六大勢力之一。便在發跡之地,建起了伴月城,此城背依的那座大山,叫做莽蒼山,里面妖獸眾多,綿延千里,秘境絕地不計其數,據說其神秘不在天極之下,也是蒼梧中有名的秘地之一。

伴月城與莽蒼山,有六條通道相連,這六道都歸連氏所掌控,所有要進山的修士,都要向他們進獻靈石,也因此奠定他們分割南浦的勢力。碧霞宗在南浦的分舵共有三處,其中一處便在這伴月城中。

顧顏在城門前落下地來,與其余見過的城池不同,這里的城門之外,護衛的主力是八只體型碩大的妖獸,有四名修士馭使著這八只妖獸,守護城門。

那些修士見顧顏落地,忙迎上前來,十分恭敬的說道:“仙子降臨敝地,不知有何貴干?”以顧顏如今結丹后期修士的身份,除非是九州十六國的掌控勢力,否則不論什么門派家族,見到她都要恭敬一些。誰知道這樣的人會不會結成元嬰,結交一下總是不會有錯。

顧顏也并沒有掩飾自己的修為,到了如此境界,無須再做藏頭露尾之舉,她只是淡淡的說道:“我自云澤而來,至此訪友,不必多擾。”說完便進了城門,那名守門的修士略一猶豫,便飛快的從另一個方向回城了。

顧顏知道他是去稟報城主,一個結丹后期的修士來到大城,城主府總要留心一下,何況這里是連氏的根基之地,對于外來修士格外的重視一些,也不為怪。她進了城中,發現伴月城比起她以前所見過的城池,都稍有不同。

這里的建筑風格顯得格外古樸,都是由厚厚的青磚大石建成,沒有精巧的雕梁畫棟,街面顯得寬闊而整潔,來往的修士神情多悠然,也不如云陽城一般繁盛。倒是在街角路口之處,往往能看到不少靈獸的蹤影,這里所見的靈獸,大概整個云澤加起來也沒有這么多。顧顏不禁感嘆,果然前人曾說“百里不同天”,云澤與南浦只相隔一條大江,但在這里,便似換了個世界一般,風物已迥然不同。

還有一些修士,帶著那些體型嬌小可愛的靈獸,在街邊叫賣,有不少女修士因此而駐足,顧顏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此地不如云陽繁盛,但女修的數量卻要多上不少,原來原因在此。

這里的一切,都透著悠然而恬靜,少有人在空中飛行的,多半是在路上走,顧顏也入鄉隨俗,她轉過了三條街口,便見到一座碩大的建筑,便是碧霞宗于伴月城的分舵了。

大門處有一名弟子守著,里面靜悄悄的,并無人聲,顧顏微有些詫異,她聽甘碧梧說過,此地是碧霞宗打入南浦的前站,人手眾多,有兩名碧霞宗的老弟子在此地坐鎮,為何今日如此冷靜?

她走上前去,和顏悅色的說道:“此地可是碧霞宗分舵?”

守門的是一名女弟子,見到顧顏過來,嚇了一跳,不知道這位仙子何以降臨此地,隨即便看到顧顏亮出自己的令符,頓時驚得連說話都結巴起來,“原來……是顧……我就這回去稟報杜師姐!”

她打開大門,飛快的向里面沖去。顧顏皺了皺眉,跟著走進,一揚手,將大門關起來,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以甘碧梧作事的穩妥,她派駐在這里的弟子,也必然是穩重之人,怎么行事如此的毛躁?

她進了前院,頓時嚇了一跳,這里遍地狼籍,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還未收拾過的模樣,地上甚至隱隱還有血跡,顧顏心頭一動,頓時知道,此處的分舵出了事情。她的眼中頓時涌過一絲殺氣,雖然她離開碧霞宗,有要放手,讓她們自行發展的意思,但事情遇到當面,在她的心中,決然不可坐視不理。

這時在前廳之中,嘩啦啦的涌出十幾個人來,有男有女,顧顏看了一眼,倒有幾個是眼熟的,她還記得前面那個,是在衛昭儀之前入門的,是甘碧梧的親傳弟子,好像是姓杜。便招手說道:“此地是由伱主事么,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那個身穿淡黃色衫子的女子,看上去倒頗鎮定,她上前向著顧顏行了一禮,說道:“弟子杜綰,恭迎顧長老來此。”說完,便又吩咐她的師姐妹們收拾院子,請顧顏進前廳落座,又奉上茶來。

顧顏見她分配事務,井井有條,心中暗贊了一聲,只喝了口茶,也不說話,靜等著她開口。

杜綰倒也不拐彎抹角,她苦笑了一聲說道:“長老來得不巧,確實剛發生了一場亂子。”她性情雖穩重,但口齒卻便給,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杜綰與另一位名叫謝筠實的女修,被派駐到此地,建立碧霞宗在南浦的第一座分舵,已有數年之久,甘碧梧與連家在此地的城主,頗有些交情,她們于此建立分舵,也向來是順風順水,但在數月之前,那位城主因在連家內部的爭斗中失勢,失去了城主之位,被貶斥到荒山,于是碧霞宗的日子,忽然便有些不妙起來。

顧顏說道:“我們與他只有私誼,也是沖著他身為城主的面子,又沒有介入家族之爭,難道新來的城主,會與我們不便么?”

杜綰苦笑道:“長老所言甚是,只是前些日子,謝師姐得了一件異物。”在換了新城主之后,與碧霞宗的關系,總是淡淡的,但也沒有來故意為難她們,而杜綰與謝筠實,也都約束著門下,盡量不在這些日子生事,本來便這樣過去,但是數月之前,謝筠實靜極思動,她因困在筑基后期已久,遲遲不能達到圓滿之境,未免心焦,想出外尋找機緣,便在城主府交了靈石,要入莽蒼山中一游。

那莽蒼山是妖獸匯集的盛地,要說兇險是兇險十分,但也是諸多修士尋找機緣的所在,謝筠實進了莽蒼山中,一去便是兩月沒有歸來,直到杜綰等得心焦,她才于一個月夜,匆匆而回,臉色蒼白,將杜綰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受了傷,忙問詳情,謝筠實卻不肯說,或者說,她自己也有些懵懂,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帶回了一粒珠子,頗為奇異。

顧顏問道:“那粒珠子可在,可與我看?”

杜綰苦笑道:“若非此珠,還不至于有后面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