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

783章 再赴東南

東南一地,是公認的蠻荒之地,就連碧霞宗,也只將此地當成后備之地,除了招收弟子之外,并沒有投入太多的精力。雖然中下層的散修們,俱都歸心,但以九姓為首的各大勢力,卻都被碧霞宗以強力打壓下來,這些年勢力漸衰,因此,以坤元子為首的魔門出現,對他們來說,絕不亞于天賜良機。

這些人,對天下大勢的見識并不算廣,他們僻處東南,當年一直在爭斗中掙扎求生,信奉的是拳頭大便是真正,因此,都不需要青神君出面,只有坤元子這樣一位元嬰修士來鎮場子,便足以給他們以足夠的信心。

至于當年,坤元子曾假借衛修平之名,謀害他們,則都成為了被翻過去的陳篇舊事了。

兩日之內,東南六國,幾乎已變成了魔門的大本營,而他們,各是占了天極山脈的各大要路,從蒼梧大地之上,無數的魔門隱修,源源不絕的向著東南而來,聲勢之大,變化之快,遠出九派中人的意料之外。

這時,包括丹鼎派的玉鼎真人,以及天機門的紫陽真人,已經全都趕至了丹霞山,而本來正在召開著的法會,也已經被迫中斷,所有的元嬰修士合議一堂,商議此事。

紫陽真人頗為惱怒的說道:“在數十年前的那場法會之上,東南六國,已被列為碧霞宗的轄地,怎么剛剛幾十年過去,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碧霞宗上下,難辭其疚!”

林梓潼淡淡的說道:“真人此言,未免過了。碧霞宗占據東南之上,萬載以降,東南六國,不過是九派眼中的蠻荒之地,無人關注,難道說這些魔修。只是在這幾十年中才出現的,梓潼孤陋寡聞,倒不知道,魔門中有這樣的功法,能夠讓人在短短數十年中,成就元嬰!”

林梓潼為人雖然端靜溫和,但身為掌門人,在外面銳氣極足。不然的話,怎么能夠一直執掌能夠名列蒼梧第十宗的大派。這幾句話一出,頓時便噎的天機真人說不出話來。

白崖陳家的那位少主陳翰青打圓場道:“魔門大興于東南,這是萬載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事,諸位不要自己先亂了陣腳。大家還是先商議出一個計較來才是。”

玉鼎真人哼道:“現在還商議什么計較,魔門中人,自然一體滅殺了為是。我等現在便可遠赴天極,先鏟除了那些魔修的門戶,然后攔住天極的去路,斷了他們的修士來源,然后將東南六國,盡數屠了!”

這位看上去仙風道骨般的修士,這時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狠厲之色。“這些人自甘墮落,與魔門為伍,死不足惜!”

顧顏眉頭微皺,林梓潼已經說道:“真人此言,未必不妥吧。東南六國,尚有萬千散修,甚至還有我們碧霞宗千余修士,難道也都要盡數屠了?”

紫陽真人冷哼了一聲道:“林仙子年輕尚輕,大概還不清楚。當年道魔大戰的詳情。那些修為不夠的修士,一旦被魔氣所浸。神識全都受迷,墮落欲海,成為魔門中人,將來必是我們的后患,何況那數萬散修,與你等何干?”

一直在一旁端坐,沒有說話的張大牛,這時平和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我倒不知道,天機真人,居然有這樣長的壽元,連當年道魔大戰的詳情,也親眼見了。”

張大牛身為顧顏丹道的唯一傳人,這么多年來,一直隱于丹霞山靈園之中,在蒼梧大地上,極少傳揚他的名聲,如果不是這次,他結嬰成功,大概有很多人,還不知道碧霞宗,居然有這么一個高深莫測的人。而他為人沉穩,說話向不輕發,然言必有中。這一句話,頓時便將天機真人憋得啞口無言。

玉鼎咳嗽了一聲說道:“紫陽道兄所說,也是當年師門長輩所流傳下來的,極有道理,望兩位能夠斟酌。”

林梓潼看了顧顏一眼,她并沒有做什么表示,便沉聲說道:“無論如何,碧霞宗既然執掌東南,便不能棄本宗弟子于不顧,棄當地萬千散修于不顧,否則,有何面目占據此地?”

早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中,便已經做出了決斷,而紫陽真人的話,則堅定了她的決心。這些人此行,未必都是好意。他們除了想看碧霞宗的笑話之外,大概還有暗伸一腳的用心。

碧霞宗雖然名列蒼梧第十宗,但其根基除了本門之外,源自于整合過的散修,碧霞宗繞涫槍搜眨諤煜律⑿扌哪恐械牡匚唬負蹩梢猿頻謾爸糧呶奚稀閉饉母鱟幀綣且蛭弦壞刂洌搶锏氖蟶⑿蓿鈑誆還耍∩ツ胖鄭嗽齟蠖苑降幕壩鍶ㄖ猓崛帽滔甲詰男蝸螅誆暈嗌⑿扌哪恐希宦淝д桑チ蘇庋母扔諼薷荊拊粗鼓檬裁慈ズ途糯笈燒媯

顧顏目光微斂,頗為欣慰,顯然,九大派的這些老狐貍,給林梓潼所下的這個套,她并沒有上鉤。

這時林梓潼正朗聲說道:“當年的道統之爭,大家心中自都有數。然蒼梧大陸之上,盡聞正邪之分,已深入人心,就算他們陷于魔地,未必會甘心情愿的歸于魔門。再者,真人所言,要在天極之中,攔住他們的去路,不知你真的,可有把握?”

她沉聲道:“魔門蟄伏萬載,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勢力,只怕大半都在天極之中,你真的有把握,能夠占據天極一地,還是說,你要請十派中人,一起出手,不知道要請多少人?”

林梓潼這句話,才是真正指到了核心所在。現在東南陷于魔地,誰也不知道魔門此次,大舉而發,背后究竟有多大的勢力,而那位弟子傳言之中,所說的圣祖,更是讓他們為之心驚。

歷久以來,魔門之中,便不乏驚才絕艷般的人物。當年若非是七大魔尊合力,亦無法與當時的九派爭鋒。如果真的有像當年七大魔尊一般的人物,哪怕只是一位,也非紫陽或者玉鼎一人所能相抗的。因此林梓潼此語一出,兩人都無言再行反駁。

在場中人,玉鼎真人無論門派地位,還是修為境界,都隱隱的占了上風。卻被林梓潼在詞鋒上壓得抬不起頭來,他沉聲說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林梓潼道:“如今我們與東南六國,遠隔天極,兩眼一抹黑,唯今之計。應先查看清楚,再做計較。”

玉鼎冷哼道:“等你查探清楚了,只怕魔門的勢力大張,悔之無矣!”

顧顏這時忽然振衣而起,說道:“形勢不明,焉能亂斷?我欲往東南一行,請掌門人將此事,上報玉虛宮,到時候十派共商。再行處置吧!”說罷,她便扔下在場的這群人不管不顧,自行而出。

玉鼎與紫陽兩人的臉色極為難看,偏偏又不能奈顧顏何。

顧顏當年在蒙頂山的法會之上,壓服了兩人,現在她身為本地之主,占了天然的優勢,此語一出,便無人再行反駁。

云岳劍尊環視了周圍一番。便說道:“我等需羏椿厝ァ=聳掠胝潑湃速鞲媯緩笤偕媳ㄓ裥楣擋歡ǎ倮匆淮尉排苫嶸獺!彼遼檔潰澳胖匭耍仁綠宕螅且幻乓慌傷芫鮒氡滔甲謖蜓乖圃螅荒莧媚攀屏脛性

林梓潼肅容道:“自當盡力!”

紫陽真人心中略有不快,他本來是聽說了此消息之后,應了玉鼎之邀,要來此地,借著這件事,打壓碧霞宗,順便爭取對此事的主動權。

只要他能夠把對付魔門的主動權搶在手里,那么云澤便是前線,碧霞宗必會受他的打壓。而顧顏,失去了碧霞宗的支持,也就未必能掀起什么風浪來。

他與顧顏,其實算不上有什么仇怨,只是碧霞宗與丹鼎派,本來因丹道之不同,再加上顧顏的因素,是天然的對頭,而天機門,近年來勢力漸微,多依附于丹鼎派而存,再加上碧霞宗的崛起,所最直接影響的,便是九派之中最弱的天機門之地位。因此他對能夠打壓碧霞宗之事,一向不遺余力。

只是這次,似乎又失算了一著啊。

他拂袖而起,沉聲說道:“我天機門遠在蒼梧之北,此處之事,就交由林仙子了,但請勿讓我等失望!”

林梓潼毫不遲疑的說道:“自當盡力!”

眾人在此地爭吵了許久,居然沒一個頭緒出來,而顧顏此時,卻已經離開靈園,準備遠赴天極。

她這時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當年的那位青神君,必然與今天的事情,脫不了干系。而自己所進入過的黑谷,以及后來引來了青神君的追殺,這其中,與魔門今日重興,究竟又有怎樣的關系。都需要自己去查探一番。

雖然她已說過,不再管碧霞宗的外事,但如果魔門大興,碧霞宗所在的云澤便首當其沖,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更關系到整個蒼梧修仙界中的走向,因此,她不得不出來走這一遭。

雖然據那位弟子報訊說,如今天極已被魔門的勢力所封鎖住,但顧顏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再入東南,并不是問題。

當她回到靈園,準備收拾一番起行之際,看到先前那個曾向自己稟報的小姑娘,有些可憐巴巴的站在外面,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顏笑道:“你是叫許檸么,是梓潼的弟子?”

許檸有些囁嚅的說道:“正是……”她還是第一次與顧顏單獨的正面作答,心中難免有些緊張。

顧顏自己年紀也不大,自然知道這些年輕弟子的心思,她笑道:“你想要跟我一起去天極么,這個可不行如果閑來無事,你去看看熱鬧也無所謂,但這次實在是兇險,具打起來,我可沒把握一定照顧得好你。”

顧顏坦然相對,許檸那絲緊張之情便忽然間消了,她說道:“弟子有個同伴,被那人的血祭之法所傷,還請祖師救他一條性命。”

顧顏道:“這個自然。你說的是衛斐么?”她聽了許檸的稟告,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已經有些了然。

許檸聽到顧顏還記著當年的衛斐,心中不禁大喜,伏首道:“多謝祖師!”

顧顏大袖一拂。說道:“既是這樣,在我離開期間,你就先代我看守靈園好了,等我歸來,若靈園中少了一草一木,唯你是問!”

她看到許檸張口結舌的模樣,心中不禁大為暢快,大笑起來。大袖一揮,便破空而去。

這是顧顏上次閉關之后,數十年中,唯一一次離開丹霞山,她催動金雷羽,破空而去。寧封子卻不甘寂寞的在她的身邊,飛來飛去,一邊說道:“我看你是在山里呆的時間久了,性格都開始變得惡趣味了,居然和一個小姑娘開起玩笑了,是不是有返老還童的先兆?”

“喂。”顧顏說道,“你這是什么話,難道說,我的年紀比你還大么。你這個都不知道活了幾萬歲的靈體,居然還說我老?”

寧封子撓了撓頭,“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就是覺得,你這次出關之后,似乎與平常,有點不一樣。”

顧顏淡然微笑,“不錯,因為我對于元神離體。神游之法。又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

她在萬法銅爐之中,借丹火之力。凝煉元神,如今已將元神修得與本體一般堅韌,神游萬里,并非什么不可能之事。也正因如此,近些日子,元神常離紫府,讓顧顏的性子也變得與平常有些不同起來。

寧封子咋舌道:“你這份修為,也算是了不得了。才在元嬰初期,就能夠神游萬里,魂飛太虛,這在上古之時,也絕對不算是常見的。”

顧顏微笑不語,在她的腦后,一個澄凈透明,略帶紫色的小人,已經飛身而起,在空中自由來去翱翔,一副極為得意的模樣。

寧封子撇了撇嘴,說道:“自鳴得意,你讓這個元嬰來和我打一架,看看它能不能擋得住我的九轉金身訣?”

寧封子這些年來,跟著顧顏一起閉關潛修,九轉金身訣也煉成了第四重,可惜再往上,便艱難無比,就算她再入九嶷鼎中,以這件仙器演化地水火風,終究也再難寸進,是故這些日子,寧封子一直長吁短嘆,恐怕除非顧顏真的能夠飛升靈空仙界,化神而去,否則她這輩子的修為,就要停留在這可憐的第四重上了。

這時寧封子又說道:“你這次一個人來東南,居然不趁機坑那幾個老家伙一把,頗不像你的風格啊。”

顧顏皺眉道:“這次事多古怪,我不想先將他們牽扯進來。”

魔門大興于東南,這不單于碧霞宗,于整個蒼梧,都是一件極具有沖擊力的事情,可能紫陽真人,只把這當成了一個打壓碧霞宗的手段,在他們看來,經過萬年以來的打壓,魔門勢力大衰,已經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風浪,相反,借著這個機會,如果能把如日中天的碧霞宗打壓下去,那將是一件極妙之事。也正因如此,他才應玉鼎之邀,親身而來,并在會商之時向林梓潼發難,最終又被駁了回去。

但顧顏卻覺得,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她是親自與那位青神君交過手的,就算九派中人,能夠勝過他的,除了六大元后之外,大概兩只手便能夠數得出來。而這位青神君,顯然又絕非那些人口中所傳的圣祖。這背后,必是另有其人。如果那位圣祖,還有幾個如青神君這樣的手下,那么這次魔門復興的勢力,便已可以想見。

是故顧顏這次親去東南,不單要將碧霞宗那些弟子,以及被困的人救出來,還要看一看,這次興于東南的魔門,到底是一個什么情形。

她離開丹霞山,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已飛抵至天極山脈之中。

而在這時,天極山脈深處,那處山谷之中,青神君正在那里傲然而立。

在他的身后,兩名侍女,極為殷勤的打扇服侍著,他視若無聞一般,只是淡淡的說道:“錦榮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站在階下的,正是坤元子。他這時的臉上,也有著興奮之情,說道:“不錯。果然行詭道不如行霸道,當年我們費盡了心思在衛家而已,但顧顏一至,仍然被趕出東南,如今堂堂而行之。大兵壓境,除了衛都城之外,已經盡陷于吾等之手。只剩下衛昭儀一人,仍借著護城大陣,茍延殘喘而已。”

青神君大笑起來,笑聲片刻方歇,“坤元,你是不是覺得。這次我不讓你出手,有些古怪?”

坤元子恭恭敬敬的說道:“不錯,按理說無需主人出手,只我一人,便能將衛都城中的修士,盡數碾成齏粉。如今留下他們,又是何意?”

青神君悠悠的說道:“留下這一枚棋子,自然是有用的。”他忽然說道,“坤元,以后東南的大事,都要你來擔當,我就先考較你一番。你說我設下這一局,究竟何意?”

坤元子沉思道:“主人是想借此為餌,引九大派的那些修士們上鉤么?或者是。想留下這樣一個尾巴,讓他們內部自行紛爭生亂?”

青神君擊掌道:“不錯,這都是原因之一。”他忽然間停住了話頭,沉聲說道,“但最重要的,是我要借此,引顧顏過來!”

他說道:“雖然此地與云澤,不過相隔天極而已,萬里之遙。以我神通。瞬息可至,但一線之隔。卻代表著蒼梧名門大派,與東南蠻荒之地的分別。如果我悍然追殺至蒼梧,必然會引來他們的聯手反應,如果顧顏孤身南來,那么,就算她落入我的局中,也只能讓她,自認倒霉了。”

他的臉上顯現出得意之色,說道:“顧顏此人,行事果決,心機又極深,我留下這樣一個尾巴,以碧霞宗那些還沒笨到家的人的腦子,就會知道,陷在東南的這千余弟子,數萬散修,他們在所必救,否則的話,碧霞宗的形象就會一朝坍塌。而九派的那些人,則更想做的,是斬草除根,順便打壓一下碧霞宗的聲威吧。這是一個兩難之局。你知道修仙界中的法則嗎,千變萬化,還是拳頭最大!到了這樣的困局,便只能以強力破局,而在碧霞宗之中,有這樣強力的人,顯然非顧顏莫屬,因此,她這次,必來天極!”

他冷哼道:“這次來了,她就等著,殞身在天極山脈之中吧!”

青神君的話中,透出了一股無法掩飾的殺氣,整個大殿之中頓時升起了一片寒意,那兩名侍女手中的扇子,全都跌落于地,倉皇的向外避去。

坤元子也不以為意,他問道:“既是如此,百年之前,她剛剛結嬰成功,重來天極的時候,主人為何不親自擊殺了她?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她,可遠比現在要好對付得多了。”

青神君冷哼道:“我自然知道,她自從在天極收了大衍劍之后,潛心靜修,已非剛結嬰的時候可比。但我們都身負圣祖的使命,圣門的期望,焉能因小事而亂大局,如今圣祖有令,圣門中興在望,這個時候,我再出手,就算擊殺了顧顏,引得蒼梧諸派窺側,那也沒有關系了。”

他冷笑了一聲,“當年的大仇,并非我真的就忘記了,讓顧顏等著受死吧!”

他的目光,忽然間投向了遠方。怕是也只有坤元子知道,在大殿之后,有著一間自己主人極為在意的靜室,靜室之中,九盞燭明之火,長年不息,滋養著中間的那一株只有一片葉子的靈草。

如果顧顏能夠看到的話,她必然會認識,這就是當年在接天閣中,青神君拍走的那片用來滋養神魂的玄冥之葉。

這位姑蘇城的三城主,終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而顧顏這時,還渾如未覺般的,飛行在天極之中。莽莽群山從她的腳下掠過,她則毫不停留。這時,她忽然聽到,似乎是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顧顏放低了速度,低下頭去,看到在山石之后,似乎露出了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容。

這張臉在顧顏的腦海之中盤旋了好半天,她才終于想起了這個人是誰,訝道:“怎么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