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嫁

第八十四章 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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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讀書)

林夕落坐在屋中許久都沒有動,目光中看著紙頁上倉促行草之字,筆鋒銳利、棱角分明,這位宣陽侯絕不是能隨意應付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空中的太陽西垂,于天邊將云彩染上橙紅之色,霧月悄然升起,已經露出微微輪廓。

門外侍衛送來傷藥,林夕落則接過走進了屋,將瑩燭燃起,魏青巖正在看著她。

二人都未開口,林夕落拿著藥上前,先為他敷好傷腿,隨即等他褪去衣物,為其背后的傷口涂藥。

魏青巖不動,林夕落轉頭看他,“要怎樣?”

“你想好了?”魏青巖這話說完,林夕落自知他所問乃是宣陽侯的信……

林夕落斟酌片刻,才言道:“民女怎知如何回,不過是為大人辦事的奴才。”

魏青巖直直的看著她,林夕落不敢回眸與其對視,他伸手舉起她的下顎瞧向自己,林夕落依舊不敢看他……

“你在怕什么?”魏青巖道出心中疑惑,林夕落禁抿著嘴,答道:“怕死。”

“那就學著活。”魏青巖松開手,褪去身上的衣物,林夕落拆掉這一層又一層的棉布,里面的傷口豁然露出,就像是歪扭的爬蟲,格外駭人。

林夕落瞧見他的傷,用浸濕的棉布輕輕擦拭,魏青巖道:“過年你不必回林家,隨我回侯府。”

“可父母還在……”林夕落有意推托,未等說完,魏青巖便道:“你不能離開我身邊,此外大年初二齊獻王大婚。你隨我同去。”

林夕落知此事縱使她不隨魏青巖去,林綺蘭那方她也推托不掉,再想自個兒這身份,嘲諷道:“您又要我這一‘匠女’去搗亂?”

魏青巖豁然轉身,將其拉入懷中,林夕落掙脫兩下分毫動不得,魏青巖看她,認真言道:“你是我的女人。”

林夕落心中一簇,“這話您已說過。”

“你不愿,無人能動你。我也不會。”魏青巖摸著她的臉蛋,皺眉道:

“何必自嘲?一匠女在我刑克大忌之人面前好似螻蟻,但往后你的刀只能為我所用,知道了?”

林夕落沉口氣,不再說話。被摟在他的懷中無那份愛撫的悸動、也無心跳加速的狂熱,只覺這一堅實的身板是堵可以遮風擋雨的墻。

名聲?自她舉起雕刀雕針,這名聲便已不在;名分?魏青巖已稱她是他的人。另許他人恐無可能,但他能給她何名分?

一乃侯府的爺,皇上面前的紅人,一乃七品小縣令之女。縱使沾了祖父林忠德這二品左都御史的光,她這庶系的丫頭也夠不上侯府大門。

林夕落不知自己心中對魏青巖是何心。可她累了,只想尋一庇護自己的屏障,而他,恰好合適。

魏青巖就這樣的抱著她,二人誰都沒有開口,沉了許久,林夕落才道:“還未給您涂藥。”

“你歇夠了?”魏青巖不答反問,林夕落從他懷中掙脫,出門換了一盆水,溫了藥。繼續為他涂抹,待全都包扎好之后,林夕落欲走。魏青巖則拽住她,“明日一早去鹽行。只對賬即可,有何事待我傷愈之后再議。”

林夕落點了頭,從他的手中抽出她的柔荑,悄悄離去。

魏青巖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動,她也能有這樣老實的時候?

翌日一早,林夕落醒來起身,剛剛洗漱完準備吃飯,就被林政孝叫至一旁。

林夕落見他神色微蹙,不免略有擔憂,為林政孝倒上茶,隨即開口道:“父親,有何事?”

林政孝沉上片刻,出言道:“夕落,為父有一事與你商議,不,是告知你一聲,你要有心理準備。”

“父親有何事不妨直說,女兒聽著就是。”林夕落見他的神色帶幾分悵然,不免靜靜坐下,等待林政孝開口。

林政孝苦笑一句,拍手道:“父親有意辭去官職,也不再等候吏部調動,辭請之書已經送往吏部,想必不出三日便能有消息傳來,為父也是提前告知你一聲。”

林夕落瞬間就從椅子上蹦起來,林政孝連忙安撫,“勿驚,坐下說,坐下說。”

“父親,您這是為何?”林夕落知林忠德有意讓林政孝借著魏青巖的勢力往上提官兒,可他卻辭官不做?林夕落心中格外震驚,那日之后,她也曾想過父母要如何才能安穩,但卻從未想過讓林政孝辭官!

林政孝見她一直盯著自己,口中道:

“自你祖父離去之日,為父便想此事,也與你母親商議過,如今家中狀況,為父這一七品小官實在是障礙,也是拖累,不妨棄之,即便有一日你不隨從魏大人,為父一七品小縣令也抵擋不過他人的踩踏,不妨就此罷了!”

“父親,您何必如此!”林夕落的心底帶有一絲沖動,她很想回到林府狠狠的抽林忠德一巴掌!

林政孝能有今日作為,顯然是逼不得已,孝字當頭,林忠德往日之言他都聽之順之,如今卻因為她,因為她這個女兒作一無聲的抵抗!

棄官不做,寒窗苦讀多年的成果就如此扔去,這需多大的勇氣?林夕落不敢想,也不敢深思,林政孝見她面容怔紅,繼續安撫:

“為父有你這一女,引以為豪,夕落,不必再多說他言,為父此意已定。”

林夕落沒有再多說一句,跪在地上,為林政孝磕了三個頭,“爹,您放心,女兒一定不讓您今日之舉失望!”

林政孝連忙上前扶起,林夕落有意再說,門外卻已是齊呈到來,父女二人就此不說,齊呈先給魏青巖請了安,之后便引林夕落往鹽行而去。

這一路上,林夕落的心里頭都復雜難言。

她承認自己是一個失敗者,自穿入自己的夢中,便被那夢魘時時纏繞,時時刺她的心,讓她從醒來便厭惡婚姻,甚至無緣無故的厭惡李泊言,讓他莫名其妙的受牽連。

上一輩子,林夕落無父母之緣,這輩子她格外珍惜,甚至恨不得將父母捧于手心中護著,盡管她是一個女娃子,也要不顧名聲的強硬出頭!

可如今再看,她林夕落這是在作何?硬拼、硬闖,自以為是護衛父母弟弟,可惹出一堆禍事還要父母跟隨擔憂,這是孝敬父母嗎?這是疼愛兄弟嗎?

自始至終,她都未懂父母這二字到底是何意,如今林政孝辭官,讓林夕落發自內心的懺悔,無論她能開闊多大的一片天地,她在林政孝與胡氏面前,永遠是一個孩子,一個他們庇護的孩子!

林夕落,你難道還不明白自己該作何事嗎?

車輪滾滾而動,林夕落想的頭跟隨著疼起來,待馬車停至鹽行門口,林夕落下車便看到了春桃。

“大姑娘!”春桃見她下車立即沖上前來,林夕落也頗感意外,自魏青巖帶她去城外軍營之處,春桃便未再跟隨,自始至終的呆在“麒麟樓”,即便林夕落回城內如此之久,她都沒被魏海帶過來,如今再見她,林夕落的心里好多一分喜意,笑著斥道:“如此之久都不肯回府?你這到底是誰的丫頭?”

春桃臉上嗔羞,轉頭指向魏海,“魏首領不肯帶奴婢回去,奴婢也不知那地方在何處。”

林夕落看著魏海,再看春桃,二人神色略有不對,不是他看上自個兒的丫鬟了吧?

魏海連忙上前行禮,“林姑娘,大人未有吩咐,卑職也不知您何時歸府,故而便讓春桃姑娘在‘麒麟樓’等候。”

“你確定是為此?”林夕落目光中帶了幾分質疑,魏海看一眼春桃,好似抹不開顏面,點頭道:“的確如此。”

“那倒是要謝謝魏統領?春桃我就帶在身邊了,你就不用護著了。”林夕落拽著春桃就往里走,魏海在一旁怔住,“林姑娘……”

林夕落不理,春桃回頭瞪他一眼,索性快步跟上林夕落,魏海一跺腳,心中罵:裝什么犢子?娶媳婦兒怎能慫?可此時再想補言已是不合時宜,魏海拍手自罵,連忙跟了進去。

齊呈此時已經先與管事們見了面,林夕落行進來,齊呈連忙引見道:“林姑娘,這位是鹽行的大管事,孫浩淳,鹽行中也有著二成的干股。”說罷,看向孫林淳,“這位乃是林姑娘。”

孫浩淳的目光上下審度,帶有幾分不屑之色,林夕落見此人之色不免有些納罕,這人的下巴頦兒快仰上了天,這可不像是個普通的管事。

春桃見魏海使了眼色,連忙湊至林夕落耳邊道:“魏統領剛剛說過這個人是侯府二夫人的表兄。”

侯府二夫人?林夕落未聽魏青巖提起,不過他之前告誡此次只需將賬目查明即可,其余之事都等他病愈再辦,想必這事兒也的確棘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府府都有亂遭的事,想必這宣陽侯府也都不是一群省油的燈!

孫浩淳看向林夕落,似在等候她先行禮,林夕落本有意開口,但見他這副姿態索性也不動,屋內之人目光齊齊聚此,卻鴉雀無聲,這一幕僵持,連齊呈的額頭上都冒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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