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內,何飛容健步如飛地向著福熙閣走去。
門口守著的丫鬟向他行過禮,何飛容微微點頭,等到關上大門,他努力維持著的和善表情瞬間垮掉,陰沉著臉往樓上走去。
走到二樓最盡頭的房間,何飛容不管不顧地一把推開門,壓低聲音叱道:“王爺離開多久了?”
偌大的房間里裝飾并不繁復,桌邊有一道人影正坐在輪椅上,聽到是何飛容的聲音,他轉過頭來,面上盡是無奈之色。
何飛容關上房門,大踏步走到輪椅旁邊,用力一拍輪椅扶手,“唐棋,你們這次簡直是胡鬧!從來不曾讓王爺獨自在外過夜的!”
輪椅里的青年嘆了口氣,忽然站了起來,扶著何飛容往旁邊坐下,又做了幾個手勢。
何飛容拍了拍心口,把他的動作瞧在眼里,嗤笑一聲:“你攔不住,那就該叫我來!現在聯系不上王爺,什么都是扯淡!”
唐棋倒吸一口冷氣,有些犯愁地拍了拍額頭。
風有些涼,呼嘯著用力吹過耳邊,竭力地想掩蓋住原本不應存在的聲音。
但霍云淺清晰地聽到了,那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面前站著的似乎仍然是那個侍衛“唐棋”,但他開口的瞬間,氣質已經截然不同,深邃的眸子緊緊注視著她。
霍云淺的淚一下涌了出來。
自重生以來,她曾因為感激老天爺讓她重新擁有失而復得的家人而哭泣,也暗中發誓,只會僅僅因此哭泣。
她以為,她已經控制住了。
就是現在聽到的這個聲音,曾經在她飽受太子許禎精神折磨的時候,對她說著各種情話,安慰著、讓她一步步淪陷在他的溫柔之中。
許珵……秦王許珵,她整個少女時代都深深崇拜著的偶像,也是前世她至死都不曾停止愛戀的那個人!
那時的她以為,他終于回應了她這么多年來的癡心。
可是,也只有她這么以為。
在太子起意拋棄她時,便故意制造了許多時機,讓她和秦王暗通款曲,以她為工具色誘他的小皇叔;
看似一無所知的秦王全盤收受了她,與她深情款款花前月下,卻靠著她不知不覺中了解了更多太子黨的動向。
他們都這樣毫不猶豫地利用她,一直,將她誘到萬丈深淵之前,再逼著她別無選擇地縱身一躍!
少女的淚眼令許珵意外。
她看著他,眸中光芒變幻,臉上也毫無章法且無法控制般交替著憂傷、眷戀、憎恨……等等情緒。
難道,就因為他自己在她面前揭穿了身份,嚇得這小丫頭神志不清了?
不,她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許珵往四下里看了看,走到霍云淺身邊,在她耳旁低聲道:“先進縣衙,稍后再敘。記得,我仍是‘唐棋’。”
霍云淺揚起臉,將淚水用力地收了回去,轉頭大踏步地往縣衙走進去,沒有再看許珵一眼。
聽外面聲響,如今方才寅時二刻,整個縣衙大堂里極為冷清,但隨著幾名衙差進出,燈已經陸陸續續點了起來。
霍云淺進門便徑直坐了下去,“唐棋”來回看了幾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終站到了她的身后,并未落座。
霍云淺強迫自己不去回頭看他,聽得他站到了自己身后,意外之余心中不免冷笑。
平日坐輪椅坐太久了,莫不是憋屈得慌?
“兩位大俠到此,當真一路辛勞。”一名文士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雖然看起來有些疲憊,卻眼神清明且振奮。
霍云淺起身向他一禮,循著漸漸挖出找回的記憶,她想起了這人的身份,“劉主簿不必客氣。”
在葉縣令飛黃騰達之后,也不忘提攜舊人,身邊一直帶著那位劉姓主簿。
而劉主簿也的確對得起葉縣令的器重,雖一直以來只是擔當主簿,卻把事兒辦到極致,二人攜手不知為太子制造了多少麻煩。
死前那兩年,霍云淺不止一次聽到許禎在書房暴跳如雷、大肆辱罵,言辭間似乎恨不能把這個食古不化的葉太仆暗殺掉。
只可惜,還沒能知道這位葉太仆的下場時,她便已經被廢、囚在了東宮地牢,隨即含恨而終。
文士劉潤心頭好不驚訝,仔細打量了霍云淺幾眼。
他確定從未見過這位娟秀美麗的小姐,休寧縣更不會有這樣的美人。
可是她怎么會知道他呢?
尤其這位小姐身后站著的人,雖然不茍言笑冷冷地站在那兒,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氣質,令人有些不敢靠近。
這二人,一定來頭不小!
劉潤在心中拿定主意,向霍云淺笑道:“不知二位大俠如何稱呼?”
霍云淺淡淡道:“衛國公府霍三,不敢教閣下惦記。至于這位……”
她微微側頭,眼角余光瞥到“唐棋”緊繃的面孔,唇角勾了勾,“這是我的侍衛,是個啞巴,你叫他老唐即可。”
許珵挑眉,老唐?……有意思。
這丫頭是在擠兌他年紀大么?
“您……您是衛國公府的霍三小姐!”劉潤大驚失色,心里又不禁奇怪,聽說霍三小姐是個花枝招展的母夜叉,怎么會是這么清秀俏麗的人兒?
看到他的表情,霍云淺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面上閃過一絲慍怒。
劉潤趕緊回神道:“沒想到是霍三小姐親自出手,請您稍坐片刻,我們大人馬上就……”
“兩位俠士已經到了么?”尚未見人影時,從后堂已經傳出一個爽朗的聲音。
霍云淺抬頭,只見一名身著官服的精瘦短小的中年人領著幾個衙差從一旁的長廊大踏步走出來,一雙眼睛格外精明,果然和前世見到的樣子并無分別。
沒等霍云淺接話,劉潤趕緊先沖到自家大人面前,低低地把霍云淺的身份說了。
葉志宜目中掠過一道精光,笑著拱手道:“是下官失職了,以致怠慢貴客。”
霍云淺起身回了一禮,“大人客氣了。既然人已經抓到送來,這兒也沒有我的事了,告辭。”
她剛剛邁開步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向葉志宜笑了笑,“若大人有何不解之處,不如問問我這位唐侍衛,他雖口不能言,卻能打手語能寫字,定能對大人有所幫助。”
“唐棋”驀地抬頭看向她,這丫頭莫不是想把他甩開?№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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