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玉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從京兆尹衙門里裊裊婷婷地走出來,一路吸引了不知多少衙差的目光。
玉香傲然昂頭,面上仍維持著淡淡的笑意,看也不看他們,徑直上了車。
車門一關上,她臉上僅剩的淡笑也瞬間垮了下來,抬手將旁邊小矮桌上的茶杯狠狠拂了下去。
“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丫鬟默默地將碎片收拾起來,車門外響起曲浦的聲音:“姑娘,龍爺說您這次受委屈了,他讓您現在去老地方等他。”
玉香臉上的憤怒瞬間一掃而空,又恢復了嬌弱優雅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聲音卻有了些隱隱的激動:“還等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是。”曲浦苦著臉,指揮車夫趕緊發動。
玉香往后靠在軟墊上,輕輕呼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松下來,卻沒察覺到背后悄悄跟上來的人影。
縣衙里,送走了玉香后,葉志宜仍然皺眉盯著面前案上的記錄。
這女人的態度雖比雷通好了很多,可是言談之間滴水不漏,完全把她自己從這件命案中摘了出去,成了一個至為可憐的人。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葉志宜頭也沒抬,“跟蹤的人已經派出去了么?”
“正是。”劉潤靠近過來,低聲回道,“但是大人,除去我們派出去的人,我還發現有別人在跟蹤這位玉香姑娘。”
葉志宜這才從案卷里抬起頭,瞇起眼睛,“看清楚模樣了么?”
劉潤搖了搖頭,“那個人武功明顯比咱們的人高出很多,腿上似乎有點傷,但并不影響他飛檐走壁。”
葉志宜點頭,有些頭痛地拍了拍額頭,“這位玉香姑娘背后的人,究竟會是誰?”
一個青樓頭牌,即便捧她的人再多,但牽涉到的人命卻是皇后娘家的親戚,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將這事壓下去。
何況,各路證人指認的兇手更是正陽侯世子,也是一位皇親!
無論如何看,都有點像京中權貴互相傾軋的舉措。
劉潤想了想,謹慎地道:“誰能從中獲利,誰就有最大的嫌疑。”
他們二人初到京城,對于各方勢力暫時了解不夠深入,也不敢隨意揣測。
不多時,派出去的藍東一臉自責和懊惱地回來請罪,說自己把玉香的車給跟丟了。
這個結果并不讓葉志宜意外,但他馬上追問:“那個同樣在跟蹤的人呢?”
藍東馬上眼前一亮,“大人,至少在小的被甩掉之前,小的一直有看到那個人影——”
至少,同樣在關注玉香和她背后主謀的那個人,跟蹤計劃并沒有失敗。
葉志宜暗暗松了口氣,沒來由的全身重新充滿了干勁,重新坐回到卷宗跟前翻看,忽然手指一動,點到了上面的一個名字。
七彎八拐之后,玉香的馬車終于在城南一個偏僻的院落前停下。
玉香由丫鬟攙扶著下了車,走進旁邊狹窄卻干凈整潔的小巷,接著穿過一道門進入了一個院子。
這間院子寬敞明亮,裝修精致,但玉香仿佛對此視若無睹,甩開丫鬟的手之后徑直進入了主房。
主房里裝飾更加奢華,但玉香仍然對此恍若未覺,一直走到屋內里間,揭開墻上一幅仙鶴圖,按動上面的按鈕。
只聽得一陣機括的響動,面前的墻壁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門!
玉香腳步輕盈地踏入門中,走過其中的甬道,前面已現出一片光亮在等著她。
玉香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動,腳步又加快了些,才一走出出口,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殿下——您凈會嚇奴家。”玉香又驚又喜,聲音更加嬌滴滴的。
許禎在她耳畔低低一笑,不安分的手已經從她的裙擺探了進去,“你膽子大,嚇不著。”
一番熱情過后,玉香仍然緊挨著許禎,將臉蛋貼在他的頸窩,聲音軟糯而溫柔地叫道:“殿下……”
許禎的手指如拂過玉笛般在她的后背輕點,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那個京兆尹是剛剛進京來的,不清楚京中形勢,孤只需稍作敲打,他自然會懂。”
玉香往他懷里拱了拱,輕哼道:“奴家才不管什么京兆尹的……今兒奴家在街上被人嚇到了——殿下那句詩,為什么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呢?”
“嗯?哪句?”許禎隨口道。
玉香愣了愣,忍住心里的委屈,撅起小嘴,“就是那句‘軟玉香冰空自惱,芳心愁思遣誰禁’呀!”
許禎手上的動作瞬間停住,下意識地掐在她的背上,痛得玉香眼淚一下涌出,“殿下——”
“誰?這話是誰說的?”許禎左右手突地將她的肩膀抓住,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
這不可能……不可能會有人知道他和她的秘密。
如果是這個女人為了博得他的關注和上心而耍手段——她知道代價!
玉香嚇得眼淚更多,抽抽噎噎地道:“殿下……奴家……真的聽到,霍家那個母夜叉說的……”
許禎目光瞬間一緊,隨后又若有所思。
連這種秘密都能打探出來么?看來他真是小看了衛國公府,或者,小看了那個女人。
他真是越來越期盼看到那個女人被自己收服的一天!
玉香將許禎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見他從震怒到驚訝再到欣慰,她的心里卻有了莫名的恐慌。
要知道,這一句看似簡單的詩不僅關系著她的名字,還有她的身世和命運!
那個母夜叉為什么會知道這句由殿下賞賜給她的詩句?
殿下為何一點都不生氣甚至憤怒……難道殿下心中已經有了那個可惡的霍家女人?
如此重大的事,殿下竟然不愿意為她復仇么?
玉香越想心中越怕,眸光驚恐地關注許禎的一舉一動,忽然有了一種“自己可能會被拋棄”的感覺。
畢竟……她的男人可是當朝太子!
那么多的公子哥對她趨之若鶩,但其中有幾個她格外“青眼有加”的,就是太子安排的障眼法,為這位東宮擋住不必要的麻煩。
而那位“爭風吃醋”最后被殺的扈戈,原本就只是這樣的一個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