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181章 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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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陵川是硬骨頭嗎?

不是。

比起化念解魔時那些錐心刺骨的痛,此刻皮肉之苦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了。

他反倒覺得每打一記板子,渾身的罪孽就輕了一點,說不出的暢快。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季府三爺呱呱落地,傭人都說三爺的鼻子眼睛長得像他。

他心中好奇,便偷偷去了她院里。

那是個夏日的午后。

丫鬟婆子都在陰涼處打瞌睡,他徑直走到里屋,喚了一聲“姨娘。”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我來看看三弟!”

“那……那跟我來!”

他跟著她走進里間,見到了搖籃里的三弟,不由的嘟囔,“哪里像啊,一點都不像,他丑死了。”

她眉眼笑開了,“大爺你把手指伸到他手里,看看他會不會拽住你。”

“我會不會弄傷他?”

“不會。”

于是,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塞過去。

嬰兒似乎察覺到了,小手突然用力的握住了他的,他嚇了一跳,“好大的勁兒!”

“大爺小時候也喜歡握著別人的手指,握得可緊了,都不肯松開,勁比這個還大。”

他抬頭,“你怎么知道?”

“我聽太太說的。”

她笑道:“大爺把手指抽出來吧。”

他抽了幾下,沒抽動,“罷罷罷,讓他再握一會吧!”

她又笑,目光輕柔。

他趴著搖籃坐下,一陣困意襲來,眼皮很重,“我打個盹,一會三弟松開了,你叫醒我。”

“好。”

窗外,知了在叫。

他和她不過半臂距離,她身上有很淡很淡的奶香味,熏得他更困了。

迷迷糊糊中,有微風吹過來,接著,他聽到輕輕一聲。

“兒子,熱不熱,娘給你扇扇!”

悔恨的眼淚,從季陵川的眼角落下來,劇烈的疼痛中,他最后睜了下眼睛。

堂外淡青色的天,微醺的風,裴家父子正勾著頭,一臉擔心地看他……

就這樣死了吧。

這個結局,于他來說是最好的,否則漫漫余生,他要向何人愧疚,又向何人去懺悔。

板子啪啪落下,在劇烈的疼痛中,季陵川緩緩閉上了眼睛,坦然赴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混沌中,有腳步向他走來,冰涼的手指輕輕戳上了他的額頭。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怯懦來。

娘,是你嗎?

我的報應你看到了嗎?

你痛快嗎?

無人回答他。

耳邊只有輕輕的一聲嘆息。

然后,他感覺后背有什么覆了上來,將他血肉模糊的身軀緊緊護在了身下。

痛意,驟然消失。

可那一聲又一聲的板子還在落下來。

季陵川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的睜開眼睛,全身劇烈地掙扎起來。

“別動!”

熟悉的聲音飄進耳中。

“娘這輩子沒替你做過一件事,就這一件,也算全了咱們今生母子的情分。”

今生?

那來生呢?

“不必再見了!”

她笑盈盈的沖他揮揮手,一雙明眸又黑又亮。

他透過那雙黑眸,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北倉河,看到了開得正盛的木棉花。

木棉花的盡頭,站著一個英俊少年,少年伸出手,她向他飛奔過去。

“娘——”

“娘——”

“娘——”

他吼得撕心裂肺。

她卻沒有回頭,也不會再回頭……

兩行帶血的眼淚從季陵川的眼角滾下來,滑到腮邊。

原來,這才是他的結局——

成為一個孤兒!

“啪——”

最后一記板子落下,兩人行刑的人累得氣喘吁吁。

“陸大人,八十記板子已打完。”

話剛落,裴寓、裴笑父子沖進來,一個伸手去把脈,一個伸手去探鼻息。

“兒子,還有氣!”

“爹,他活著!”

裴寓欣喜地看了兒子一眼,“快,背回去治傷。”

裴笑一邊蹲下,一邊問:“爹,傷這么重,能救回嗎?”

裴寓一巴掌拍過去,“脈搏跳得這么有力,再救不回來,你爹還活個什么勁兒!”

這怎么可能?

徐來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人,徹底傻眼了。

不對啊。

他明明瞧得很清楚,板子打到三十幾下的時候,季陵川人就不行了,怎么還活著?

徐來腦子一熱,沖上去探季陵川的鼻息。

就在這時,早已昏死過去的季陵川突然睜開了眼睛,徐來嚇得兩眼一翻,身子踉蹌著往后連連退了數步。

“徐大人,可得站穩了,小心摔一跤爬不起來。”

一只枯長的手握住了徐來的胳膊,徐來猛然看去,正對上蔡四一雙陰惻惻的眼睛。

驚魂未定,又添恐嚇……

徐來兩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咚咚咚!”

謝知非起身去開門,門外是個小伙計。

“有人托我給三爺帶個話,事了了,人活著。”

謝知非心里念了聲“阿彌陀佛”,從懷里掏出二兩碎銀子,朝那伙計手里一塞。

關門,轉身。

他幽幽看了李不言一眼,“你去外頭看著門,我和你家小姐有些話要說。”

李不言忽的一笑,“我只問一句,正事還是私事?”

嘿,三爺我還就不明白了。

“正事如何?私事又如何?”

“正事,我麻利就走;私事嗎……”

李不言勾唇:“你說了不算,我還得聽聽我家主子的意思。”

主子放下茶盅,很淡的朝李不言闔了下眼睛,李不言當下站起來,二話不說,麻利地掩門而出。

她一走,房里陷入尷尬的沉默。

因為真身還在回京路上,蔡四府里又不是久留之地,謝知非便讓蔡府的人把他們送到了這里——

晏三合被他甕中捉鱉的那個客棧。

這里離南城門最近,花二兩碎銀子請幾個小叫花在城門口守著,謝府的車馬只要進城,就能很快會合。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如果不是客棧只剩下這一間夫妻房的話。

所謂夫妻房,是專門給有錢人量身定做的。

床是軟的,被子是香的,枕頭是成雙成對的,最要命的是,這房間上一對住著的夫妻剛走不久,這屋里還有一股濃濃的合歡香。

謝知非心說:都老夫老妻了,還玩這些花活兒,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人!

晏三合也是渾身不自在,“三爺有話直說。”

“還是老問題。”

謝知非懶懶往后一靠,目光越過她,看著窗戶外那一方青色的天空。

“怎么避開鄭家的案子,向所有人有個交待。”

晏三合看他片刻,“你確定要把吳關月的事情瞞下來。”

“非常確定。”

“難!”

晏三合直截了當回了他一個字。: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