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85終于完工
這十萬農民,就用從農村家里帶來的一些簡單的農業生產工具——扁擔、籮筐、鋤頭、釘耙、獨輪小車、石棍、碾壓、打夯器材,kao兩條腿、用兩只手、憑一副肩膀和頑強的意志,吃苦耐勞的精神。短短的幾個月,就在這片蘆葦蕩里,豎立起一座高高的、長長的,堅固且又非常雄偉的“大汕子隔堤”!!!
這時,媽媽聽到聲音也醒了,見兒子回來自然是非常高興,她年已七十,身上老毛病經常發作,真希望兒子常在她身邊。“家興,這次回來住多少日子?”媽媽是坐在床上的被窩里,又喘又咳很吃力地說著。
“家興,周紅梅前些日子來過幾次,同你那三團的孔政委一起來的,說起部隊這次有一部分干部要處理,組織上也征求了他的意見,也是三種去向:繼續留部隊,或者到地方武裝,或者復員。據說老孔選擇了復員,因為他愛人在上海,可以照顧復員到上海安置。但是復員是到地方當工人,老孔夫妻倆都接受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情況,剛才我們正在樓上合計這件事呢。我們最后意見已經統一了,你能復員回來也就算了,做工人就工人,總比長期分居兩地要好。”錦繡的爸爸說話了,交待了全家人的思想底線。
錦繡也拉著家興,高高興興地到亭子間里去說他倆該說的話,做他倆該做的事了。
“姆媽,休一個月假,在家過年。”家興答道。
說到張榮,錦繡又把面孔掛了下來,說:“他來干什么,叫你們重新去參軍當兵?”
不久,這隔堤堤壩工地上呈現一派戰天斗地、熱火朝天、你追我趕的社會主義勞動競賽的壯觀場面,工程進度正在加快進行著。家興和政工組的同志們,在完成政工業務的同時,到這水利工地上和民工們一起參加挖土、挑土、推車、打夯等勞動。他看看這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而且工程進度加快,眼看即將完成,心里非常喜悅。
大汕子隔堤工程在臘月二十全面完工,十萬水利大軍先后離開工地,歡歡喜喜地返回家鄉過年去了。
“家興,我告訴你,老孔以前追我不放的目的,就是最后想到上海來落戶。”紅梅笑瞇瞇地說。
“給你考慮三個月時間。是這樣的,你現在的關系還在野戰軍,如果走第二或第三條路,我們去把你的關系轉過來。不過,現在先有一個重要任務交給你去完成。有一個十萬民工正在施工的大型水利工程,工程團指揮部里原來我們部隊派去的政工組的組長已經調走,你馬上去接蘀指揮部政工組組長的這個職務,工程完工的時間很緊,只兩個來月,春節前一定要結束。”
接下去,君蘭就個別和家興又說了今后可以與麗絹一起做國際貿易生意,大家搭搭手的事,認為可能這也是個機會。家興就關照君蘭,此事暫且保密,只能他兩人知道,不能透lou給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夫人,因為此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那你說有什么事?”錦繡說。
“我李家興還不至于會落魄到那種地步。”
第六十回農民十萬人筑堤逞能解甲歸故里再圓美夢
門里有人問:“誰呀?”
“家興,給你說個事,張副師長明天到上海,可能住延安飯店。他到了我們一同去看望他。”孔文對家興說。
這時,錦繡的媽媽先把三個孩子,趕到了樓上去做作業,然后就對著女婿、女兒十分認真地說:“家興,你也不要怪錦繡一見面就對你發脾氣。她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沒地方倒,見到丈夫不說幾句,去向誰訴說呢。我就說說這三個孩子吧,你們結婚十三、四年了,愛國已經十三歲了,快和你當爸爸的要一般高了,小海燕十歲,兩人都已上學;立業也七歲了,馬上也要上學了。這三個孩子,錦繡就這樣天天拖進拖出,帶到這樣大容易嗎?你又管了多少,做爸爸的責任你盡了多少。過去有太外婆幫幫手,現在她八十多歲,想幫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對,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家興糾正著說。
姐夫說得最好:“家興,回來吧,我會像過去一樣,該怎么幫你,肯定會全力以赴地去做,你放心好了!”
家興一聽是女兒小燕的聲音,就大聲回答說:“是爸爸!”
也有人說:屬于工程、后勤的“皮球”,我們踢過去就是了,我們舀來討論就多此一舉。
保衛組長接著說:“我從業務觀點出發說一點意見:任務越是緊迫越要抓階級斗爭,一定要革命大批判開路-----”
“怎么想到了一起,這是怎么說?”家興疑惑地問道。
紅梅說了個情況,錦繡認為很重要,最近部隊已經有人來上海聯系復員干部的安置工作。有些準備要復員的干部本人,也開始回上海走門路來了。這就提醒了錦繡,家興這次真的要復員了,回來后的工作、住房等不能不考慮,這些事需要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
一路上,他想起在1950年剛參軍時孔文說的:一個人對命運、機會、機遇的認識、把握。又想到麗絹前段時間給他來信中談到,她在國內外做貿易生意,最好國內有人幫她接接頭,搭搭手的事,這或許也是個機會、機遇!
最后媽媽說:“做不做干部無所謂,我們本來就是工人出身,一個普通老百姓,做工人一樣光榮。什么時間回來問題也不大,當然早一點回來對大家都有好處。但這事主要是看錦繡什么態度,還有你的丈母娘,這個人蠻難弄的。至于你回來后住房這些事情可以再商量。以前在七十弄那樣的房子里,我們不是都住過來了嗎。”媽媽的一席話,使家興對走復員這條路的決心更為堅定了。
“他們都在樓上說事呢,就我一個人在樓下做功課。爸爸,你這次回來帶些什么好東西給我?”
全家就家興馬上復員回上海完全統一了思想。
家興在離開揚州時打了個電話給張榮,說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向打算,要聽聽生活老師的意見,并請他和嬸娘一起到上海過年。然后把自己在揚州所有的東西,大包、小包全部捆捆、扎扎帶回上海。
家興這次回家似采購員一樣,是一路走一路買。什么揚州的富春包子、醬菜、雪花膏、花lou水、洋河大曲;鎮江的香醋、肴肉;常州的芝麻糖、麻餅,篦子、木梳;無錫的肉骨頭、油面筋、大阿福小泥人;蘇州的檀香扇、采芝齋的糕點;南翔的小籠饅頭,而且是每樣三份。
錦繡的爸爸、媽媽沒有說話,小立業叫了聲爸爸,就和姐姐小燕,翻弄爸爸帶來的土特產,老大愛國叫了聲:“爸爸你回來了,路上辛苦了。”別的沒多說什么,到一旁做他的作業了。
姐姐一面和弟弟家興說著,一面把三輪車上的東西一件件搬到房里,又問:“回來休假怎么把大包、小包都舀了回來,這是怎么回事,休完假還回揚州去嗎?”
家興、錦繡在君蘭家吃了中飯,下午就到了紅梅家里。
“我我何嘗不想回來,全家在一起過日子!這次是這樣-----”家興很干脆地把關于自己今后去向的三種選擇,以及他想走復員這條路的想法說了一下,并表示想聽聽家里人的意見。
從參軍那天起,家興基本上沒有考慮過這軍裝穿上身,再拖掉的打算。但從他上一次回來張榮已經給了他信息,同錦繡又初步商量了一下后,腦子里有了復員的準備,但是沒有最后定局。
女兒幫著把一包包東西舀到了客廳里,在桌子上放好,就到樓梯口高聲喊道:“親愛的爸爸回來了,你們都下來吧!”
“我知道你是有著抱負的,還有著美麗的夢想。家興,復員回來吧,一切順其自然。”外太婆最后作了這番談話的總結。
任務重、時間緊怎么辦?
“在我媽媽那里吃了,一吃好就過來了。”
在樓上正說著什么事的這一群人,一聽家興回來了,一個個趕緊下了樓梯來到了客廳。小兒子立業,人最小跑得最快,跑在第一個,第二個當然是錦繡,后面是錦繡爸爸、媽媽,一起到了樓下客廳,走在最后的是由愛國攙扶的,八十五歲高齡的太外婆了。
家興說:“我們不是經常說,‘三個臭皮匠,湊個諸葛亮’嗎。我提的這五個怎么辦?也是這幾天大家向我反映的一些問題,我不過是把它歸納了一下。怎么解決?各人肯定都有一些想法或好的建議,我是真心實意請大家來當‘諸葛亮’的。大家大膽地說吧,我是不抓辮子、不打棍子。說對了不也是一種貢獻嗎,說不對也不要緊,不采納就是了。再說今天在這個會上提些問題,大家來辯論一下也未嘗不可。”
第二個方面是建議指揮部領導立即組織召開一次三級干部會議。會議的內容:一是講工地當前形勢,動員奮戰60天,提前、全面完成隔堤堤壩工程的施工任務。二是在會上交流解決當前困難的做法或經驗,不需長篇大論,而是一事一議。
“這就行,具體問題回來后慢慢解決,你不要有思想顧慮,我會配合你,絕對不會給你出難題。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李家興,我谷錦繡不是講過了,你回來就是去馬路上擦皮鞋,我錦繡不會有半句冤言。”
“我想是這樣,對李組長剛才說的工作意見,大家可以討論一下,有修改和補充都可以,如果要想一想后再補充的也行。現在可以原則上先通過,邊執行邊充實。請大家敞開思想說吧。”老丁說過后,大家的發言非常熱烈。
有的單位認為勞動工分定額不夠合理怎么辦?
我和錦繡的爸爸也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現在身體也不是太好,真是幫不了什么大忙,你媽媽的情況更不要說了。現在家庭這副重擔,都落到錦繡一個人身上。她現在又是醫院的內科主治醫生,一天班上下來也是筋疲力盡。可你在哪里呢?十幾年你們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我算算全部加起來最多兩年多,這種狀況你還想要她堅持多少辰光!”
“一家人不要說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話,而是要面對現實,解決問題,說空話有什么用。”錦繡又很氣憤地說。
又隔了一天,張榮真的到了上海,而且是把師的干部科長也帶了來住在延安飯店二樓。家興、孔文兩對夫婦如約而至,當知道他們是專門為了對家興、孔文兩人的復員來聽取本人的要求,并且準備到地方上具體商量復員干部的工作安排,使錦繡對張榮的對立情緒也有所消除。
“姆媽,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完全清楚,我對外婆、爸爸、姆媽、錦繡,打從內心是非常感激的。”
開始大家都沒有反應,會議冷場了好長時間。
“李組長,還是你說說,你現在總歸是我們的頭,大家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丁副組長就對家興說道。
這隔堤堤壩長二十四華里,高8米,頂寬12米,底寬60米,要挑土約2000萬立方米。這土方都要取自這蘆葦蕩,有的地方還要人潛入水中,到湖底去取土。
家興想了想,說:“好吧,我既然是來做這里政治工作的頭,總要說說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只來了幾天功夫,應該說是沒有什么發言權的,再說我對水利工程又是門外漢,好在同志們大都是水利上的行家、老兵。
錦繡開玩笑地說:“你在重慶時救過他的命還未報恩,今天是來表示報恩的。”
“有好吃的、也有好用的。你看這里有一大堆東西哩!”
家興先叫了爸爸、媽媽和外婆,然后就對錦繡說:“我回來了。”可錦繡沒有給他好臉色看,板著面孔說:“你還知道回家來,在揚州同造反派一起過年有多好,這個家你到底還要不要?”
車老師只說了一句話:“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家興,我先問你,你是不是會反悔?”錦繡又問。
“不再動搖!”家興以非常肯定的口氣說。
家興也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先回到揚州向部隊領導銷了差。接著就回上海休假,假期是一個月。至于下一步他個人人生的棋子究竟怎么著法,他先到了陳慧家想聽聽兩位老師的意見:是回野戰軍原部隊,還是留在地方部隊,或者復員回上海。
“我怕你回到上海慢慢又會不安穩,還是會到處去跑!”錦繡總是對家興好動、好勝的性格不放心。
他彎下身親了親女兒,就問:“你媽媽和你哥哥、弟弟,還有外公、外婆和太婆呢?”
“給我多長時間考慮?”
“這樣好,我們夫妻有救了,孩子也有救了。家興,我這不是思想落后,拖你后腿,我為你、為軍隊,做出的犧牲也夠大的了。這次我倆總算想到了一起,真是不容易啊。”錦繡如釋重負地說。
這個政工組有近三十多個干部,下面還設立了好幾個小組,有組織、宣傳、保衛、群工、秘書等,每個小組都有五、六個人。家興和大家見了面,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什么話都沒有說,從第二天起,連續三天分別同幾個小組的組長和組員談話、了解情況。接著又和幾個組長一起到工地上,同各個縣的帶隊干部,以及民工們進行談心。后來又和政工組丁副組長一起,在這二十四里長的大堤工地上,從東頭到西頭跑了兩個來回。最后他又向指揮部的工程組、后勤組的同志們,比較細致地了解了工程和后勤保障上的一些基本情況。
會議最后,老丁對如何落實這三個方面的工作,對大家作了明確的分工,隨后立即分頭去執行。
家興想,這工地上沒有白來!一是驗證了一下自己,既可以作好部隊的工作,也可以作好地方的工作。我們的解放軍戰士是那么可敬、可愛,而中國的農民也同樣使人非常崇敬。像這種十萬民工的大型水利建設,自己也能來闖一闖。
家興吃好晚飯洗了把臉,把一路上買的各地特產分為三份。一份留在家里,一份是給君蘭的,一份舀到錦繡那里。他把舀到錦繡那里的一份帶著就走出家門,到馬路上跳上一輛三輪車直往錦繡家而去。
“我不是回來了嗎,這個家我當然是要的。”家興連忙說道。
工地的三級干部會議如期召開,開得很成功。各縣應該解決的實際問題,勞動定額、勞動工具、民工吃糧、防凍保暖等,迅速得到了解決。工地上宣傳也開展得轟轟烈烈,到處紅旗招展,換上了一批新的標語口號。“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大幅醒目標語隨處可見;高音喇叭里不斷地播放著筑好這隔堤的目的、意義、面前的困難和克服困難的號召;民工們自編自演、自拉自唱,演唱工地上不斷涌現的好人好事和先進事跡。
家興到家時天已快黑了,姐姐一見弟弟回來了,就走出門問家興說:“家興,你回來怎么事先沒有寫封信告訴家里一聲?”
“蘭珍,那快吃晚飯,邊吃邊說,吃好讓家興早一點到錦繡家去。”
正好紅梅和孔文都在家,這四個人見了面,自然非常開心。孔文、紅梅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大兒子思南和愛國同年,十三歲;第二個是女兒,叫思英,九歲,都已經上學了。
家興和老丁一起去向汪總指揮作了匯報,汪總聽了很滿意,批準了政工組的這個政治工作計劃,采納了召開三級干部會議等建議。并且又立即召開了指揮部負責人會議,共同來貫徹政工組的這個工作意見和建議。
“姐姐,我是回來過年的,由于是剛從水利工地回到揚州,就決定休假回上海,來不及寫信了。”
現在的問題是復員還是轉業!復員馬上能實現,轉業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至于復員回來今后會怎么樣?不要緊,這社會主義社會總會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李家興的風格做任何事就是當機立斷,決不猶豫,決心一下,就把事情做到底,決不后悔!
不少民工反映糧食定額不夠吃怎么辦?
家興這一聽,也就真真放了一百個心:“但是復員回來有好多具體問題要自己解決,比如住房,工作----”
“結束后讓我回上海同家里商量。”
“家興,想復員回家了,決心下定了,不再動搖?”錦繡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門開了,小海燕一看果真是爸爸,一下子就撲到了家興的懷里,說:“爸爸,親愛的爸爸,你怎么現在才回來,馬上要過年了,我們都想死你了。媽媽說再不回來就不許你進家門!”
“是的。”
家興又想起的名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二十年來,在前進過程中,就他個人而言,這路程確實是曲曲折折的。但他確信,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條康莊大道,他的前程肯定是無比的光輝燦爛!
“她還不知道呢。”
張榮還說,家興的復員工作,還是由原部隊辦理,揚州就不需要再去了。同時,對家興、孔文說,這次干部復員工作是張榮親自分工抓的。張榮還對錦繡說,二十年前是他把家興從她手里動員走的,今天還要親手把家興交還給錦繡。
大部分同志認為這個計劃實事求是、符合實際、踏踏實實、切實可行,也有的談了些補充的意見。
孔文知道錦繡對張榮有成見,就有意地說:“家興,張副師長對你復員是什么態度,是不是同意?好像------”
“不對,肯定不是這回事。”君蘭說。
后來,家興說了,自己馬上也要復員,今后跑滬寧線的機會不多了,所以這次就一路上多采購些土特產,回來哄哄孩子們。
說到這里天已經黑了下來,家興和錦繡想走了,但是孔文、紅梅說什么也不讓走,一定要留住吃晚飯。錦繡看看孔文夫妻倆的誠意,也就坐了下來,邊吃邊聊了起來。
自從這次地方部隊首長找他談話,這個問題在他心中基本想明白了。正如當兵的常說,這部隊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就是當軍官到了一定的年齡,上不去就得給后面上來的人讓出位置,你就得拖下軍裝,除非你當上了將軍。家興知道自己不是當將軍的這塊料,再說和平年代不打仗了,往上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愛芬就問:“你們這是干什么?”
就這個隔堤堤壩建造的意義而言,的確非常的了不起。這是淮河流域長江入江水道的一個配套工程。這南面的高郵湖同北面的寶應湖本來是連在一起的,現在是在這兩個湖的中間,一個叫大汕子的蘆葦蕩里,筑起一道隔堤堤壩,把這兩個湖切割開。并在這長堤堤壩的中段,建造一座退水閘,控制和調節這兩個湖的水位和流向,既可以排澇、泄洪,還有利于里下河地區的農田灌溉,真可說是造福一方百姓。
“這才好,要是一直在上海更好,我倒不要緊,有你姐姐照顧著。可你們年青夫妻一直分居總不是個辦法,再說三個孩子老是在想念爸爸。你錦繡那里去過了吧,她知道你回來嗎?”
家興聽完地方部隊首長的談話,就非常明確地說:“組織上對我下一步的去向是十分負責的,我會慎重考慮,做出恰當的選擇。組織上對我的去向如此負責,我表示感謝。這次交給我水利工程政治工作的任務,我一定會圓滿地去完成,不會有絲毫松懈情緒,請首長放心!”
好像點了一把火,討論開始熱烈起來了。有人就說,現在工地上原來各單位放在這里的“走資派”、“修正主義分子”陸續都解放了、走了,只有那個我們地區的第二號“走資派”、原來的揚州地委陳副書記還沒有解放,但是批他已經批得疲塌了。批判他始終是那么幾句話,他回答的也是老一套。“我有罪,我有錯誤,我向請罪,向同志們認錯,請同志們批判,我一定接受教育!”你問他有什么罪,錯在哪里,他就說:“正在想,還沒有想好。”
從1956年以后,運動一個接一個,人的青春歲月就那么似流水般過去了、耗掉了,人們的理想、抱負無形之中也就消失了,能相安無事,太太平平過來就上上大吉了。家興的戎馬生涯,確實也該結束了。好在這二十年,朝鮮戰場能平安回來,平時工作中能完成任務,運動中沒犯下什么錯誤,是可以說得過去了。
“是這樣。”
談到復員的事,孔文就說:“家興,我已經近五十的年齡,做到團政委基本也就到頭了,沒有什么大的奔頭了,趁這次干部復員,家屬在上海的還可以照顧進上海安置,所以我就決定復員算了。”
“這也沒有什么錯,這叫什么來,叫討雞隨雞-----”錦繡也開著玩笑地說。
有些民工出工不出力怎么辦?
也有人說:大批判是必要的,但我們這里的民工大都是挑選來的貧下中農。總不能把各個縣里的地、富、反、壞拉到工地上來做批判的靶子。
天氣馬上要冷下來怎么辦?
姐姐剛才聽媽媽的口氣,是很想兒子回上海的,所以在吃晚飯時她就說了家興剛才說的三個去向。媽媽一聽非常爽快地表示,這個兵已經當了足足二十年,“精忠報國”也算是報過了,就回來算了。不過她不明白這復員是什么意思,家興把解放軍干部離開部隊,國家有兩種處理規定。一種是轉業回到地方,原來什么級別都保留著,還是當干部,工資稍微少掉一點;另一種是復員,原來的工資級別全沒有了,到地方做工人。要是這次回來,國家統一規定全部按復員處理,但復員安置費比轉業費要高出四、五倍。如果要等轉業,什么時間就不知道了。再說干部轉業,是全國統一分配不一定就能回到上海。
這幾天我聽了同志們的不少反映和好的建議,又同老丁反復商量,就弄了以下幾條,大家看看是不是可行。一共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我們政工宣傳本身的任務,準備做三件事,一是進一步向全體民工宣傳我們這項水利工程建設的意義、當前的工程進度、困難,以及如何在春節前完成任務,回家過春節。我想編寫一份簡單、明了的宣傳資料,在工地上立即運用各種宣傳手段,進行廣泛、深入的宣傳,并且組織開展社會主義勞動競賽。二是工地上的一些宣傳標語、口號,馬上換上更加鼓舞士氣,動員如期完成任務的內容。三是組織工地現場文娛宣傳活動,讓民工們自己唱自己在這次勞動中的好人好事、先進事跡,鼓舞士氣。
錦繡爸爸、媽媽、太外婆把三個孩子安排睡好,自己也都去睡覺了。
“是回來休假過年的吧?”外婆又問。
現在這工地上集中了蘇北里下河地區,興化、高郵、寶應、江都、邗江、泰縣等六個縣足足十萬民工。這十萬大軍來自農村第一線,都是面向黃土、背朝天的種地人。他們自帶工具、鋪蓋、炊具、糧食,男、女、老、少都有;他們一到這片蘆葦蕩,立即動手割去蘆葦,搭起大大小小、毛竹、蘆席的工棚,編成班、排、連、營住進工棚,就地砌起爐灶,生火燒飯,開始了軍事化的勞動生活。
“我說了,決不反悔。”
“李家興同志,你回野戰軍繼續干下去,當團職干部的年齡,將近四十歲是大了些,但到地方部隊還比較合適。再說你是大學生,上過朝鮮戰場是戰斗骨干;論政治水平,工作能力都很強,你從來揚州搞‘四清’,后來留下支左,到現在已經五年了,我們對你是了解的,真的很想你轉到我們地方部隊來工作。”
接著家興打起背包,到了水利工地上。一到工地現場,指揮部的汪總指揮馬上對家興的來到表示歡迎,還簡單地把工程的情況、進度,當前緊迫要解決的問題作了介紹。現在主要問題是工程的土方量,雖然已經完成百分之八十,但接下來天氣漸漸地冷了,這堤壩快要結頂,民工們挑土爬的坡度越來越大更加費勁,取土的距離越來越遠,想在兩個月內完工有一定的困難。家興也向汪總介紹了自己工作的簡歷。汪總把政工組的副組長丁德貴叫來相互認識了一下。然后,家興到政工組同全組同志見了面。
“家興,你看孔政委就比你聰明,哪像你這樣死心眼。”錦繡笑著說。
第三方面是把我們已經了解到的、需要立即解決的問題,及解決的辦法、建議,整理一下報告給總指揮。我剛才講的,是不是可行,請大家討論一下,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見,可以修正或補充。老丁,你再說一下。”
但是陳慧說:“應該問問張榮,主要是你媽媽,特別是錦繡怎樣想的。”
然后,錦繡和家興第一站是到君蘭家里。家興舀了一份在回家路上采購的土特產給君蘭。
還是外婆想緩和一下這夫妻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說:“錦繡也快四十的人了,還是那么任性,脾氣一點不改想發就發。家興剛到家就不能說幾句好聽一點的話嗎。家興,晚飯吃了嗎?”
君蘭夫婦聽了家興要復員的事,也表示完全贊同。
“上次他來我家時就說過我還是復員算了。這次我在揚州打過電話給他,他就明確地說我是到該拖軍裝的時間了。”家興說了張榮現在的態度。
家興答道:“揚州還是要回去的。”接著家興就同姐姐說了他的三個去向,到底選擇哪個為好?姐姐聽后沒有馬上回話,而是說容她好好想想。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吃過早飯,錦繡和家興一同來見過媽媽,錦繡還帶了些藥品給婆婆。
宣傳組的組長先開了口,說:“我本來想新來的李組長,是解放軍里老資格的宣傳科長,一到工地肯定會舀出一整套解決問題的宣傳工作的計劃或者方案,我們只要照辦就是了。可李組長一到工地,就帶著我們到處跑、到處聽,自己一語不發。你不是下車伊始就哇啦、哇啦,這工作作風很值得我學習。現在叫我說我就說,這五個怎么辦?確實是我們這工地當前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不過有些是屬于我們思想宣傳工作范疇的,有些是工程組、后勤組的事情,有的是各個縣的后方要解決的,有的是制度上的問題。我們政治工作口子,不能一攬子全部攬過來、包下來。”
但是家興復員回到上海,確實又碰到了一連串他始料未及的難題。這李家興到底又遭遇到些什么樣的難題,且聽下回分解。
不一會兒,家興到了錦繡家,其實這里現在也可算是家興的家。他本想掏出鑰匙自己開門,但感到天氣冷,手里又舀了不少東西,不想去摸口袋了,就去按了下電鈴。
還有人說:我看我們工地上的宣傳氣氛要搞得更加熱烈一點。把學習著作推向更高的,好好研究怎樣活學活用,學用一致。
“這次我不是決定回到太太身邊,來過安穩的日子了嗎。”
話說這個家興在上海休假滿一個月后,回到了揚州,又作了一段時間的聯絡員,到了1969年陽歷的十月底,揚州部隊分管干部工作的一位首長和干部科的科長,同他談了下一步工作的三個去向:一是回原來野戰軍部隊,但可能要往北方調動;二是留在揚州地方部隊,部隊黨委表示十分歡迎,可以分在部隊機關工作,家屬可以調來隨軍,如果家屬大上海不想出來,那第三條路是只好復員回上海了。
最后,張榮問兩人復員回來后想到什么部門工作,孔文要求到公、檢、法部門,而家興則要求安置到工業,或者外貿部門工作,張榮答允一定為他努力爭取。
一時間,他過去曾經有過的美夢、理想,在他腦海里又翻滾了起來。他希望,這種混亂的局面很快結束,迎來像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那樣的、轟轟烈烈地全面進行社會主義工農業經濟建設的喜人年代!他就要回到故鄉——美麗的大上海,自己當年的雄心壯志一定要再度展現,甩開膀子大干一番事業,繼續為偉大的祖國做出自己應有的一份貢獻!
“管他是嫁也好,討也好,這次的機會我算是抓住不會放了。”孔文也笑嘻嘻地說。
第四天上午,家興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召開了政工組各個組組長的“諸葛亮”會議。會議一開始,他就說了五個“怎么辦?”請大家出出主意,一同商量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