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皇后

七十五 主使四

謝寧這邊兒心虛,皇上卻一點沒有見外的意思,興致勃勃的問起了她曾經到過的地方,一路上有什么見聞。

謝寧把自己芋比較深的一些事拿來說了過她當年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能去的地方能見的人也不算多。好在皇上也不計較挑剔,聽她講一些路上的吃食、買東西的價錢,在那些偏遠的地方發生新,連路遇大雨這種事他都聽的津津有味。

末了謝寧很有些不好意思:“其實臣妾見識淺陋,好些事情還是聽長輩說的。興舅倒真是這里頭的行家里手,大舅母以前開玩笑說他都能寫一本山河志了,這天底下還真沒有多少他沒去過的地方。外祖母也說過,興舅天生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以前讓他上學堂,把他送到院門口看著他進去了,下晌去接就接不著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是這般,書也沒有念出名堂,十歲的時候他就扒著人家運貨的車出去了一個月才回家,打那時候起就沒在家里怎么待住過。”

皇上饒有興致的問:“真是如此?他就沒尋摸個正經營生?聽你上回說起,你興也有三十了吧?”

“今年就三十一了吧?”謝寧想了想:“沒錯,到春天就三十一了,他倒是有營生,自己手里有買賣,不過買賣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他不缺錢就是了。我進宮的時候他還沒成家呢,大舅母頭幾年還被他氣的不行,現在也想通了,跟他置氣那是白費力氣,還對大表哥他們說,要是等他們都兒女成群了興舅還是孤身一個,將來就讓表哥他們來照顧伺候他。”

這其中無奈的意味連皇上都聽出來了。都說長嫂如母,既然老人不在了,那林家這位大夫人當仁不讓應該替繡子成家幫他立業,甚至要幫著照拂他將來的妻子兒女。無奈這個繡是個不服管束的,性如野馬,現在不能安排他的生活,那么只能替他尋條退路了。雖然說的是玩笑話,可是被齊她心中真是這么想的。

“不困嗎?”

謝寧曳。零零碎碎的睡了一天,她現在一點兒都不困過皇上和她不一樣械,.

可到現在也沒見皇上打個呵欠,這應該說真龍天子果真不同?還是他偷偷打呵欠沒叫她看見?

“皇上躺下歇一歇吧,臣妾幫您按一按頭?”

“現在可不敢讓你按。”皇上的手輕輕按在她肚子上:“他今天怎么樣?”

“挺好的,動的也托勁兒,剛才晚膳還沒送來的時候他就踢騰開了,好象他已經餓的等不及了一樣。”

她說的輕松,皇上卻十分認真的叮囑她:“一定不要餓著。他肯定也知道一天要用三次膳外加點心宵夜,少一頓都不成。你是大人不在乎,孝子缺一口都不行。”

他還吩咐一旁的的青荷:“記得準時提醒你家主子用膳,寧可提前些,可不能遲誤了。”

青荷連忙下了。

她的臉用了一點粉遮擋,并不顯得有異樣。但是打的自己的臉,疼不疼自己自然知道。靠嘴角的地方有點火辣辣的,幸好沒破皮,晚上也只敢喝了一點清粥。那是真的清粥啊,都能數得清米粒,照得見人影。她手里還有一點丸藥,等會兒吃一顆。

青荷現在特別想見方尚宮,可是她今天試探了一下,她現在出不去,方尚宮她們也來不了用人再提醒,青荷也知道這會兒只怕她自己也有人在背后盯著。

在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謝美人的面上還沒人對她如何,可她要是亂說亂動,指不定就惹火上身,還會連累旁人。

不知道青梅、方尚宮怎么樣了。今天她甚至沒見過胡榮。

他們肯定都要問話的,就是不知道白公公那些人對他們會不會也還能客氣幾分。

看著屋里的燈已經熄了,青荷輕手輕腳端著燈出來,迎面遇上白洪齊,青荷停下腳步屈膝行禮:“白公公。”

白洪齊笑瞇瞇的問:“青荷姑娘辛苦了,這會兒得空了吧?咱家正好有話問你。”

青荷心里一緊,可這種時候絕對輪不到她說不。

她往后轉頭看了一眼,白洪齊說:“主子那兒自有人服侍,這點就不必多慮了。”

白洪齊領她穿過空曠的院子,雪檄拉的往下落,今年冬天的雪特別多,天也特別的冷。

青荷跟在他身后穿過長長的夾道,這墻特別的高,夾道又窄,幾乎只能容得下三人并行。手里燈籠的一點微弱光亮連腳下的青磚都照不清楚。

她沒來過這個地方,但她聽說過。

這里就是內宮監里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部分,俗話稱為廷獄。

青荷握緊了拳,也咬緊了牙。

進了這兒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她還以為自己能逃脫這一劫,看來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兩個太監默不作聲的把門推開,在暗巷中走了好長一段,看著門里頭流泄出的燈光卻一點兒都沒有讓人覺得松快。那敞開的門倒象是張開的嘴,要把人整個兒吞進去。

青荷腿腳都要僵直了,費力的邁過門坎。

門在身后無聲合攏。

白洪齊沒回頭看她,仍然邁步往前走。再穿過一個院子,進了一間屋。

青荷注意到這間屋比一般的屋要低矮許多,白公公身量不算高,她又是女子,就是這樣,站起來抬起手就能觸著房梁了。

就象一塊沉甸甸的石板壓在頭頂上,壓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白洪齊還是挺和氣的,抬抬手說:“青荷姑娘坐下吧,不用害怕。這地方沒來過的人總說的很嚇人,跟陰曹地府似的。其實來過一趟也就知道了,就是那么回事兒。”

青荷慢慢扶著椅子把手坐下來。

白洪齊跟聊家常一樣問她多大了,哪年進的宮,老家在哪兒,伺候謝美人之前在哪里當差,這些都是些新,而且這些根本用不著問她,翻一翻宮冊就一清二楚了。

后頭的問題就有些份量了。白洪齊問她到了縈香閣之后的事。縈香閣一共幾個人伺候,各人平時都做些什么,周稟辰、齊尚宮、方尚宮這些人的事。青荷老老實實一句假話沒有是她真的這么老實,而是她清楚在白洪齊這人面前說假話沒有用,根本瞞不過他。

問到那個手爐,青荷也說的很清楚。手爐送來時主子挑過,留下兩個較簡單不起眼的,另兩個嵌寶石纏金絲的主子說太華貴她受用不起,就仍然讓匠作監的人帶回去了。那時匠作監來了一位尚宮姓錢,周公公那天沒有來,來的是他身邊的呂公公。手爐收下之后沒有用,就收了起來。

白洪齊打斷她:“收在哪里?”

“小的在抽屜里頭,大的那個因為南瓜的樣子別致就放在了架子上頭當做擺設。”

白洪齊又問:“那謝美人怎么不馬上就用一用呢?”

青荷答:“我們主子總說人不如舊,物也一樣∩的用的順手那陣子大雪連著下,主子說外頭不知道凍壞多少人家,連新衣都不大穿,這新手爐也就沒用。”

白洪齊再問:“那縈香閣的人里頭,有多少人能碰著這兩個手爐?”

青荷深吸了口氣:“縈香閣雖然新添了人手,但她們都不能進屋伺候。更不要說在屋里的東西上頭動手腳了。能動手爐的就是我、青梅和方尚宮。”謝美人自己當然不算。

白洪齊確實沒把青荷怎么樣,只是問的又細又繁復,有的問題已經問過,可是又換另一個方式再問一遍。青荷據實以答,前后對應,而且白洪齊這里也有其他人的口供,問出來的東西并無出入。

他喚了個人來,交代了一聲:“好生送青荷姑娘回去。”說完了這話還依舊和氣的對青荷說:“回去也好生歇歇,養好精神才好伺候主子。”

這意思是說,這一關她過了嗎?

青荷剛才答的頭頭是道有條不紊的,可現在一松勁兒,整個人都要癱下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從那扇門里走出來的,怎么回去的也都不記得了⊥是記得風特別的冷,夜也特別的黑。剛才在屋里背上爬滿了汗,出來叫北風一吹,嗖嗖的透心涼。

白洪齊則進了隔壁的屋里。那里坐著一個人,把剛才白洪齊問青荷的話都記了下來。

卸推開另一扇門也進了這間屋,他尋了張草紙擦了擦鞋幫上沾的血漬,一看見白洪齊站在這兒,趕緊上來行禮:“師傅。”

“問出什么來了?”

卸臉上露出了笑容:“真叫師父說對了。這從人身上查不出來,反過來從東西上頭查,倒真查著一些端倪。”他從袖子里摸出幾張紙遞給白洪齊:“師傅請看看。”

斷息香不是人人都能弄著方子,有了方子還能找到材料配制出來的。先查方子,再查藥材。

老尚宮說,這東西以前也在宮里出現過,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知道。

情人節晚餐吃的不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湯里放了蘑菇,這下整個湯都成了蘑菇味。其他的魚、牛肉和酥骨雞都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