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靈不覺得自己在這一點上特別優待冬明。因為那是人之常情。因為那就像讓姜靈選,選爸媽還是選冬明……
那是殘酷到了沒有溫度的問題,二選一的凌遲。無論作出那個選擇,余下的時光里,均會被痛苦糾纏、被后悔侵透……
冬明走到了姜靈面前,試著探手觸碰姜靈。姜靈又疲倦又心疼,抬手邀請冬明。只是姜靈此時提不起勁來,所以回應的懶散;正好冬明提供懷抱,姜靈軟趴趴偎了進去。冬明安下心來;而直到他坐下來、把姜靈整個兒擁入懷中,冬明才開口:“我為你高興。可我,我只是……”
姜靈懶懶的摩挲摩挲冬明:“”我明白。只是因為自己的翅膀已經斷了。冬明沒因此暴躁、沒因此疏遠、沒因此記恨傷害她姜靈,已經很好很好了。或者說,已經愛的深了……
冬明略一頷首,順便低頭將臉埋去了姜靈發際肩上。
而片刻之后,姜靈徹底心軟了,環上冬明的腰、十指在冬明的背后相扣、抱緊了冬明。這倒并非姜靈立場不堅定,這是因為姜靈很清楚,作為年輕的夫妻,她姜靈帶給冬明的這些壓力,早就足以在許多中國男人那里、在任何國家任何文明的許多男人那里,換來冷暴力乃至暴力。
這種事,姜靈不僅聽說過、也有相識的人遇到過。
可冬明沒有。一點也沒有。
所以這已經值得感激。非常感激。
隨之他們好一陣沒說話。冬明無話可說。姜靈了解,姜靈不能說。既然如此,與其空口安慰,不如交頸相擁。
蒸餃涼透的時候,姜靈拔出臉來:“冬明。”
冬明撐開眼:“什么?”
姜靈捧住冬明的臉,額對額、鼻尖對鼻尖:“我一直好奇,可忘了問了。你看上我什么了?別告訴我因為我算小美女。美女嘛,別處或許不多,路林在地球上的時候,與你們打交道的人里面,那可是一撈一大把。”
“你很努力,目標明確。就算在路林的地方做客,也不忘掉自己要干什么。我住見山樓那兒,你練習又沒關窗,數秒聽得到。而且你不知自己努力,趙先生如此,你也支持他。別人努力,不管親不親近,哪怕讓你討厭的人,你一樣都會佩服。別看我,你都寫在臉上了……不過討厭歸討厭,佩服歸佩服,不會攪渾嗎?”
“這有什么好混的?”姜靈奇怪:“小討厭就拋開算了。要是大討厭,立場不一樣,那又改不過來,更不可能改過去。”
冬明唇角一彎:“所以我喜歡。”他眼臉一扇,略有些不大好意思,重新把姜靈摟進懷里。姜靈由著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而后一個繼續說,一個繼續聽。
“接著‘十二連星’一出來,你一點都沒貪心,你知道怎么保護自己,能舍得了、放得下。多少人做不到。而后,我們去北平市區玩的時候,你問我的那些事,你懂,而且你能面對。最后,那個發布會,你跑去找亞勒問建議,我看到了。
你對埃蒙他們提出來……埃蒙其實嚇了你一下,也是試試你。他知道你親和性好,多用了點力氣。可你那會兒在想什么?我瞧你壓根沒反應。”
姜靈縮了縮,老老實實道:“我知道他兇了一下。可他不還沒給答案嘛,我正緊張呢,那管他嚇不嚇我……”
冬明莞爾:“里面錄制的時候,外面掛了直播屏,我們看得到……那會兒,我發現你很美。”他低頭親親姜靈的額頭:“這與漂不漂亮,徹頭徹尾兩回事。”
姜靈合眼接了吻,而后又縮了縮:“其實我就是膽小怕死。”
冬明更樂了:“膽小怕死不好嗎?容易活得長。莽撞大膽的,早都翹了。星辰之間,活下來的,就是贏家、就是好的。”
姜靈緩緩一點頭:“也對。”——那就繼續膽小怕死吧!
冬明摟著姜靈往上一提溜:“那我呢?我可都說了。”
姜靈縮回去一點,枕在冬明肩膀:“你很厲害,不只是體術,更重要更關鍵的是,你們那個營地啊什么的,你居然能扛得住。”那么堅硬而安靜。“可你又怪辛苦的,過的太酷了,老是繃著個臉,到處凍死人,除了來找我玩的時候。”
“呵?”冬明微微駭笑。他懂姜靈在說什么,所以他樂了:“就因為這些?”
姜靈不好意思。可姜靈知道她的坦白可以讓冬明高興,就像冬明一坦白、她姜靈就樂了,所以姜靈一下一下戳冬明,一邊繼續嘀嘀咕咕往下說:“你自己都說了,我以前的生活,和你們不是一回事。那會兒我遇上你了,我發現你和我自己很不一樣,你那么厲害有那么辛苦,你脾氣挺好,你做事認真,你真的還夠算一個小帥哥。而你和我之間,關系簡單,不涉及利益之類,沒負擔沒阻礙。”
起先還溫馨,可說到后來,姜靈越來越不好意思,臉越來越熱,于是就唬起來了:“這念頭好男人不多哎!何況好男人小帥哥。所以就看上了。所以決定要抓住。怎么啦?不行嗎?!”
敬佩再堅定由衷,那畢竟抬頭仰望。
憐惜再溫和柔軟,那畢竟居高臨下。
所以她們任何單獨一種,都難以發醇為男女情愛。但當她們揉合在一起的時候,有些微妙的、神奇的變化,就很自然了。
“行!當然行。”
冬明連忙應了,順順姜靈的背安撫她,“只是,就為了這些,真是……”
“那還要怎么樣?!”姜靈頂起了熱騰騰的紅蘋果臉,“至少比你好一點,你看的還不是真人!你對著一個屏幕春心大動!”
冬明好笑得不行,趕緊承認:“那是,比我好多了。”
姜靈的惱羞勁也就一瞬間,過去了、便軟回去了:“嗯……”
“哎,以后——”
“什么?”
“以后像我這樣的,肯定還會遇到很多。不過你一過就夠了,對吧?”
“那當然,一個就夠了。”
“冬明。”
“嗯?”
“所以,我愛你。但不是也你乃是——打架好手。”
“唔。”
“那個充其量,也就是個零頭。”
“……我練的那么辛苦,到你這兒,才一個零頭……”
“不甘心?那有怎么樣,我偏不是看上你那個。”
“唉——好吧,其實挺好。”
“對啊。所以呢,你別那么在意失調癥。不在乎那不可能,我也做不到。所以,你可以少在乎一點?”
“嗯。”
“冬明……”
“怎么了?”
“我餓了。”
“……我也是。”
十一月十六日,難得豐盛一回的午餐,被回鍋加熱。
不過,自從這個小烏龍小意外、引出了一大通互相表白之后,小夫妻;兩個之間,又比原先隨意輕松了一些。
主要是冬明。而姜靈對此心滿意足。被冬明珍惜自然很好很好。但被冬明太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那會被寵壞的。
而且捧著的那個人,也會累壞的。
然后兩個人就壞了。
次日,十一月十七號,凱西凱辛回信說,他們基本訓練結束,開始技能知識的更新訓練,所以沒時間過來摘番石榴,不過有空,所以能吃送過去的。
這信不急,又叫人開心,姜靈便留著睡前回。好像糖果一樣,藏一藏再吃。回的時候,姜靈莞爾又心癢,對著信使勁想象了一下兩個活寶回信時的樣子……吃癟?抓耳撓腮?而后姜靈發了個信息答應,附送拍攝的番石榴影像一份,這才睡覺。
或許看活寶吃癟的誘惑太大了,當天晚上,姜靈在淺眠之間,到凱西凱辛的家里,上門做客去了——米白的外墻,土紅的屋頂。屋子四周,齊刷刷只有耐旱的綠化草,沒有一朵花……
姜靈驀然睜開了眼!
這種恍如靈魂出竅的體驗,自從在亞歷山大獵場的湖邊小屋里,發生過一次后,姜靈又陸續遇到過幾次。
之后姜靈發現,心中寧和就能做到,或者在睡夢之間不自覺地,偶然也會“跑”出去,并不稀罕。所以姜靈試過幾回,沒了新鮮感,就不大試了。只顧每天忙忙碌碌:練體術、學東西、種果樹,以及修煉。
但這一次,特別清晰。
體術者到了突破的臨界,自己會有感覺;精神力者,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情況迥異而已,有些明顯有些不明顯,只能記錄下來、以供翻閱借鑒,實在無法歸納出經驗。
不過至少姜靈這一次,心里清清楚楚,她到八級后期巔峰了。而從弗杜到艦隊基地,雖然有荒漠,也有草原,但瑟倫的綠化,荒漠有耐旱植物的撒播,他姜靈的“漫游”,不成問題。
只是之前,均沒有跑那么員——弗杜到瑟倫市區,七八十公里。艦隊基地到瑟倫區,二十公里不到,兩個市區并不是同一個城區,這里又有一段路。加在一起,差不多一百公里了。
也正漸漸深去,綠洲里一片寧靜。
冬明恬然睡在一邊。
姜靈望了冬明一眼。貼過去親了他一下。
冬明當即被吵著了;不過他知道是姜靈,所以眼臉都沒掀,就只是懶懶“唔”了一聲,或許抗議或許誘惑又或許兼而有之……而后姜靈沒后文,于是冬明也就沒醒來、一眨眼又睡著了。
姜靈微微一笑,也合上眼睡覺了。
——她得再等等。
已經等了那么多、以后又要等那么多,還差這幾天幾十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