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風清氣爽的早晨,河邊的跑道上晨跑的人們已經換上了短款運動褲,旁邊的綠化帶上迎春花還沒謝,梨樹上又已經開滿了小白花,混著河水和泥土的香氣,滌蕩著人們的心靈。
只可惜,這氣息與現在的付君懷無緣。
包裹嚴實的長褲長衫,白手套白口罩,一路被一只小博美拽著走。不少行人經過,捂著嘴輕笑,這么大個兒一男人,居然怕狗。而且怕狗也就罷了,怕狗還要遛狗,真是稀奇事。
付君懷專注著黑甜的一舉一動,一會兒要聞聞草,一會兒屁股一蹲做個記號,一會兒又故意圍著付君懷繞圈,弄的他手忙腳亂。這會兒有跑到一小片草皮上,弓著背撅著屁股。
付君懷連忙掏出兜里的便便袋,蓄勢待發的等著黑甜結束,可黑甜仿佛拉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感覺它都蹲不住了,才一步一撅的往付君懷身旁走來,付君懷一看那拉屎的位置,并沒有留下便便。
此刻黑甜已經走到他跟前,試圖站起來扒他的腿,付君懷一個撤步躲開,黑甜滿臉的委屈,也不坐下,只是一直弓著背,撅著屁股。
難道……
付君懷用盡了畢生的勇氣和身上全部的衛生紙,終于把黑甜的屁股清理干凈了。
或許是亂吃了些東西,黑甜的便便,黏在了屁股毛上……
“沒想到,你又開始養狗了。”
一個熟悉的女聲,讓付君懷抬起了頭,手上的垃圾袋里裝滿了清理完便便的紙巾。
宋琪伊溫柔的微笑著,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后背上,仿佛一幅美麗的油畫。
“真的不打算收手么?”
付君懷和宋琪伊坐在綠化帶路邊的長椅上,既然她已經找到自己家里來了,那就一次性把話問清楚吧。
宋琪伊看著付君懷的側臉,雖然被口罩遮去了大半,可長長的睫毛就像刷子一樣弄的她心里癢癢的。
“我都不是做了什么壞的事,用收手兩個字,未免……”
還未等宋琪伊把話說完,付君懷正過面來,直視著她:“你明知道,我們不打算這么快上市,更不希望接入P2P業務。”
終于,終于能讓付君懷再次將視線只停留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了,此刻的宋琪伊,感受到的不是付君懷的怒氣,而是她期待已久的喜悅。
“君懷,我想幫你,上市可以最快的實現你的人生目標。”
付君懷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里的憤怒和否定溢出眼眶:“那是你的人生目標,不是我的。”
林希婉拒了安一鑫接機的好意,可當走到出口,還是看到了安一鑫的身影。
今天的他長T恤配短襯衫,胸口有個兔子的花紋。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兔子,長得特像你。”安一鑫推著林希的行李,一路上變著法兒的逗她開心。
林希瞟了一眼那兔子,穿著一身監獄服,看上去一幅傻乎乎的樣子,林希給安一鑫遞了個白眼,最后張開雙手嗷了一聲。
“我是老虎,不是兔子。”
“哎呀我知道你們這個老年人的梗,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嘛。”
其實林希只是想告訴他自己屬老虎,可不是什么好欺負的小白兔,哪能想到,這個小家伙能聯想到女人的定義上。
“那我就是那個下山化緣的小和尚!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模樣還挺可愛。”
說話就說話,安一鑫還唱了起來,林希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可惜安一鑫個子太高,自己實在是夠不著,反被他一手握住手腕。
“你這只母老虎,已經闖進我心里了。”安一鑫握住林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林希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驚呆了,一直以來,自己只當安一鑫是個小朋友,是個弟弟,也盡心竭力的為他介紹導演和劇組資源,本以為這個戲精偶爾只是會拿自己開個玩笑,可今天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兒大了。
“你,是認真的?”林希被逗習慣了,忍不住需要再確認一遍。
“真的不能再真了。”安一鑫眼神篤定的看著林希,林希出差的這一周,沒有辦法隨時見到她,也經常收不到她的信息回復,他會煩躁,會不安,會抓狂,他實在是等不了也忍不了了,盡管他知道,林希可能會退縮。
林希試著收回被安一鑫握住的手,可安一鑫卻握得更緊了些,甚至讓她有些生疼。
“你先放開,我們好好說。”
“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跑掉了。”
林希苦笑一聲:“不會的,我又不是演員。”
兩人坐在機場的咖啡館里,林希點了一杯美式不加糖,安一鑫也要了份一樣的,可當他喝第一口,便被苦的皺了眉頭。
林希笑了笑:“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啊?”其實一開始林希也有所感覺,但小男孩一般都三分鐘熱度,今天有點喜歡,明天就便姐妹,后天就變媽,隨意調節著自己在兩人中的關系。
“喜歡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林希笑著點點頭,年輕人的一貫回答,沒有為什么,只是憑感覺。
見林希一幅不屑一顧的樣子,安一鑫也有些急了。
“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談戀愛,都會先問清楚自己喜歡對方什么嗎?哦,列個清單,滿足了什么沒滿足什么嗎?“
是啊,在自己豆蔻年華的時候,當然不會想這些,喜歡就是喜歡。可當自己已經而立之年的時候,她自己不問自己,周圍的人也會逼著她問自己。
就像跟方飛羽在一起也是一樣,一開始,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喜歡就在一起了,可后來就會開始計算,他有什么,他能滿足什么,他能給自己帶來什么。
當一切都不成立的時候,心也就漸漸死去了。
林希看著對面一臉焦急的安一鑫,笑了。
年輕真好啊,可以不顧一切的喜歡。
好不容易勸走了安一鑫,但對方卻強行給了自己一周的時間考慮,任何拒絕的話,仿佛都是對牛彈琴。
林希回到家,放下行李。家里已經被楚韻收拾過了,餐桌上鋪上了素凈的桌布,電視機旁邊的書架頂上放了一盆枝葉茂盛的綠籮。
林希站在書房門前,耳朵里似乎還能聽到方飛羽打游戲的聲音,呆呆佇立了幾秒,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淌了下來。
黑甜的玩具也被楚韻整理到了它的香蕉船小窩里,方飛羽將小黑甜抱回來的畫面仿佛就在昨天。自己聲嘶力竭的哭著喊著讓他把狗送走。
黑甜。
林希擦了把眼淚,拿起鑰匙,立刻出了門。
嚴華蘭打開房門時,一股飯菜的香氣入鼻,黑甜探出個小腦袋,立馬往林希身上撲,又是繞圈圈又是舔手掌,還撒了幾滴興奮的小便。
“哎喲,真是想你想的呀,見了媽媽忘了外婆。”
“嚴女士,您這輩分真是亂啊……”付君懷捧著一個砂鍋從廚房走出來。嚴華蘭一句話,便讓林希和黑甜占盡了自己的便宜。
“付總,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太麻煩您了。”林希站在門口,沒有換鞋,一個勁的鞠著躬道著歉。
“你跟他不好意思什么,黑甜可是我在幫忙帶啊。”嚴華蘭故意撅著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林希連忙拉著嚴華蘭的手臂一臉無奈:“嚴阿姨,真的太謝謝你了,我實在是沒想到,我媽,我媽會自作主張,讓您幫忙。”
嚴華蘭笑著拍拍林希的手背:“謝什么,是我想黑甜了。”
“可是……”林希偷瞄了一眼付君懷,他轉身又走進廚房了。
“沒事兒,心病還需心藥醫,這不,幾天下來,已經開始適應了。他啊,就是要虐。”嚴華蘭見林希還沒有要進門的意思,連忙從鞋柜上取下一雙干凈的拖鞋。
“快進來啊,一直站在門口干嘛,正好,一起吃晚飯。”
林希連連擺手:“那怎么行,已經夠麻煩您跟付總的了,怎么還好意思蹭飯。”
“多個人多雙筷子而已。”嚴華蘭朝廚房說了一聲:“小西啊,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付君懷結下圍裙掛回原位,隨即走到玄關處:“林希,進來一起吃吧。”
這還是林希第一次聽到付君懷叫自己的名字,之前一直是稱呼林經理的。
林希一來,黑甜便不再圍著付君懷轉了,倒也讓他松了口氣。幾天下來,雖說共處一室不會有什么問題了,但只要黑甜生撲過來,付君懷還是會皮膚瘙癢難受。
付君懷做的菜式營養清淡,只有在靠近林希座位的方向放了一盤青椒炒肉。
雖然青椒是用的菜椒,沒有杭椒的辛辣,但也很是爽口。
“小希啊,聽說你祖上是湖南人?”吃的差不多了,嚴華蘭見大家一直食不言,便想著法兒的打開話匣子。
林希笑了笑:“也不算多祖上啦,我就是湖南人,父母都是湖南人,只不過生活在上海而已。”
“湘女多情,是不是有這個說法?”嚴華蘭笑著歪頭看了看林希,又瞄了一眼付君懷,他還是慢條斯理的吃著飯,仿佛世界與他無關。
“是有這個說法。”林希笑著回應。
“哎呀,真好,不像我們家的小西,都不知情是何物。”嚴華蘭說著便故意朝付君懷的方向白了一眼,那神情頗像是觸了霉頭的媒婆,惹得林希輕笑出聲。
“嚴阿姨,不知情是何物,然一往而情深,我看付總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嚴華蘭仿佛奸計得逞,瞇著眼睛笑著問:“你這么了解他啊?”
林希驚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連忙否認:“沒有沒有,就是覺得付總很體恤下屬,也很照顧我,所以……”林希磕磕巴巴想解釋,可越解釋越想不出詞兒。付君懷低著頭,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嚴華蘭看在眼里,滿心歡喜。
“付總,真的不用送了。”付君懷拎著一大袋黑甜的物件,里面有原本的日用品,也有后來自己給黑甜買的一堆東西,窩是被嚴華蘭強行留下了,說是之后還會用得上。
付君懷不說話,林希就更尷尬了,兩人并肩走著,黑甜時不時圍著兩人轉圈,牽引繩便會將兩人纏得邁不開步子,林希只得跟著黑甜一起轉圈。
男人捧著所有的物件,女人和狗歡快的在他周圍打鬧著,街燈映著這畫面,分外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