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傅承祁冷冷一呵,涼薄的唇啟:
“盡心到瑞云齋檢查庫房藥材,實則是將生附子片混入其中。”
“善意施理中糕,實則是只施給在濟世堂領了藥的人。”
“貼心提醒他們藥后食用,是擔心他們未曾服藥!”
“守著廚娘們做糕點,是擔心他們偷食中毒!”
一句又一句,讓傅承祁腦中愈發清明。
他從未想到他這個妹妹,能運籌到如此深沉之地,以至于他話語里也滿是冷意。
而云京歌聽著這些話,臉色突地大變。
怎么會……傅承祁怎么會全知道?
不……
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這些只是試探!
云京歌蹙緊了眉頭,頗是不解的凝視著傅承祁:
“九哥哥,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去瑞云齋施糕,是看你和神醫施藥,我也想要行善積德。
這五年來,我皆是如此做的。
我不允許廚娘們偷食,我只是擔心她們手腳不干凈,沾了唾沫在糕點上。
我提醒領者藥后服用,是因理中糕也有一定藥效,可以助藥性。”
她毫不心虛地解釋著,還委屈地直視他:
“在九哥哥眼里,我竟是那般惡毒的人嗎?”
傅承祁沒有說話,就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
明明她還和以前一樣,甚至素顏的她更加鄰家碧玉,惹人憐愛。
可怎么就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云京歌見他沒說話,開始安撫:
“九哥哥,我知京歌濟世堂發生這種事,你很難過。
其實我也不信神醫是那種人,她興許只是太忙,一時弄混了。”
“哥哥,你若想救她,我可以幫忙想辦法。
我是三品郡主,我可以入宮面圣,盡最大的可能為黃神醫求情,哪怕得罪今上也無關系。”
她白皙好看的面容間滿是體貼、善良,舍己為人。
傅承祁看在眼里,卻覺得更加諷刺。
原來一個人真可以裝到如此地步。
原來一個人真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毫不心虛。
她的演技怎么可以如此爐火純青!
云京歌覺得他的眼睛如同犀利的箭,被看得更加心驚肉跳。
但她表面還是保持冷靜,索性抬眸凝視傅承祁的眼睛:
“九哥哥,你這眼神,是真覺得我是那等殘害人命的人嗎?
還是你真打算拿我這親妹妹的命,去換黃神醫的命?”
說到這兒,她往前邁了一步,閉上眼睛。
“既然這樣,九哥哥盡可將我當殺人犯抓走吧!
娘親昏迷,承蒙哥哥們疼愛多年,我是應當報恩了!”
說話間,她還揚了揚下巴,柔美的臉上滿是可憐、視死如歸。
傅承祁笑了,諷刺的笑。
他一直沒說話,就是想看她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
現在想來,往常她就是用這幅模樣引得他心疼、維護,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她。
眼淚、善良、包括她自己的身世、親娘!全都是她演戲的道具!
傅承祁實在看不下去,薄唇終究輕啟:
“六十具尸體里,有二十具尸體胃中解剖出未消化的瑞云齋生附片!
我的好妹妹,京歌,你還要裝嗎!”
清冷逼人的話,令云京歌身形狠狠一僵,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
再是穩定,她眼中也騰起驚駭。
解剖?
他們竟然解剖了?
怎么可能!
想要解剖,流程極難,先要說服死者的親友同意,就是最難的一關。
哪個父母或者哪個子女,能看著自己的至親死去后還被人開膛破肚,死不安寧?
那么多條人命,還需征得朝堂同意。
最近文皇信佛,不可能同意這么血腥的事,寧愿將一個神醫處死,草草了事。
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解剖了!這怎么可能!
傅承祁一直在看著云京歌的眼睛。
起初他還覺得、一切都是巧合。
興許是瑞云齋的廚娘們弄錯了,或是有什么誤會。
可看到云京歌的反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里僅存的那一絲絲希望,徹底破滅!
他的妹妹,真的是始作俑者!罪魁禍首!
“轟隆!”
外面又炸響一聲驚雷,仿若五雷轟頂。
嘩嘩嘩的大雨不停沖刷著整個世間,如同瓢潑。
外面的寒雨森冷,傅承祁心臟更是從未有過的疼痛,窒息。
他的親妹妹,竟然是如此惡毒之人!
竟然為了設計她人,殘害270條人命!
其中還有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孩童!
“云京歌,你怎可如此惡毒!”
他厲聲斥責,看她的目光痛惜又沁了冰。
云京歌這才回過神來。
她剛才的表情,暴露了她自己……
“不……九哥哥……我什么都沒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廚娘……”
她慌張地去拉傅承祁的衣袖,想要解釋。
“夠了!”
傅承祁卻一把將她甩開,冷冷盯著她:
“你想說是廚娘弄錯?還是倉庫里的人弄錯?
早不弄錯,晚不弄錯,偏偏昨日濟世堂施藥時弄錯?”
“興許……”
云京歌剛說兩個字,可傅承祁又道:
“興許他們懷恨于心?刻意加害?
可他們與京歌濟世堂無冤無仇,又怎么可能謀害?”
那么多線索擺在眼前,云京歌剛才的表演也還歷歷在目。
他傅承祁不是傻子!
傅承祁盯著眼前的女子,只覺得十分陌生:
“我興許從未了解過你!
犯如此大錯,傅家沒有你這等后代!”
“易周!”
最后兩個字,是命令外面的人。
易周一直撐著大傘站在雨中,他聽不清他們的談話,此刻聽到命令,才帶著人推門而入。
“九哥哥!”
云京歌反應過來,傅承祁這是要人將她抓走!
她連忙走出去,硬生生將易周等人推出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她又轉身走到傅承祁跟前,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九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我都是因為你啊!都是因為九哥哥……”
她忽然脆弱下來,撕開所有的偽裝,淚眼婆娑、又脆弱可憐的哭著:
“從小,父親娶了姨娘,府中姐妹成群。
二姨娘端莊賢淑,三姨娘美麗動人。
可我的母親……母親她一直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毫無生機……
父親看似對我好,處處將我捧在手心,可我知曉……感情是會淡的……
他對母親的感情淡了,對我這個女兒自然不會有真正的關切。
他只有無止境的要求,要我做好……要我什么都爭第一……”
說到這些,她的眼淚更是撲簌撲簌地往下掉,是真的傷心。(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