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供奉臉上的神情被容白竹看見了,他顯得越發無地自容了起來
林供奉后退一步,慢半拍的做出了個請的動作。
“還請兩位和我來。”
“有勞了。”容白竹拱手致謝,不去看他身上掛著的獨孤樂,他看起來還是很有禮的。
林供奉是百寶閣的供奉,是白玉閣的外門弟子,他當然是愿意聽從蘇琦安的安排,把這兩個一看就不對勁的家伙引去了百寶閣的地牢。
這百寶閣的地牢和百寶閣的倉庫是唯二沒有被毀掉的地方,這有賴于其內的法陣強大,這才在之前的災禍中幸免于難。
容白竹站在這地牢門口有些猶豫,不過在獨孤樂鬧起來之前,他還是邁腳走了進來。
林供奉一路引著二人,姿態并無不敬之意,但是確實是把二人關了進去,并且給牢門上了鎖,然后認認真真的開啟了這間牢房內的所有法陣防止這二人逃脫。
容白竹靜靜的看完林供奉所作的一切,他的神情也漸漸的和緩了下來。
等林供奉忙完,他還又對其拱拱手。
“麻煩這位道友了。”
林供奉還了一禮,不過視線掃過獨孤樂后,他并沒有說什么客氣話,而是再次拱拱手,就離開了。
再說蘇琦安這邊。
蘇琦安的狀態極其的不佳,他甚至都沒看見就坐在大廳內的莫幽,也沒在意聚集在一起的那幫人,更沒看見正燃著爐火的丹爐。
他就那么沉默著,脊背略微彎曲的上了樓。
莫幽看見了,便從椅子上跳下來,也跟著他上去了。
畢竟是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莫幽想送對方最后一程。
倆人一前一后上了四樓,到了這一層,蘇琦安的脊背好似更彎了些。
正在第四層興致勃勃的數丹藥的錢管事看見了這一前一后上來的一大一小,他剛想愉快的和莫幽打聲招呼,卻又覺得蘇琦安的狀態有所不對,這聲招呼被咽了下去,他臉上的笑容都凝滯成了猶豫。
莫幽對錢管事擺擺手,示意他忙活自己的,不用管他們。
錢管事眨巴眨巴眼睛,最終選擇了聽莫幽的,沒出聲,甚至于連數丹藥的速度都輕緩了下來,盡可能的不要弄出聲響來。
蘇琦安這個時候注意到了跟在他身后的莫幽,他微微側過身看向莫幽,眼中的情緒有些復雜。
“是你啊。”
“嗯。”莫幽回答。
蘇琦安有些想問她是不是知道了,只是這話他問不出口,他只是側著身子看著莫幽,眼底的情緒濃的化不開。
莫幽想了想,也沒安慰他,而是說。
“找個地方,把她放出來吧,我來送她最后一程。”
孫云夢死的不體面,蘇琦安想到她的尸體的模樣,最終還是點了頭。
“好。”
倆人進了一間接待室,關上門,隔絕了錢管事那好奇的目光。
莫幽拿出了一張軟榻,示意蘇琦安可以把她放到這軟榻上。
蘇琦安走到軟榻前,手指輕觸軟榻,這才把孫云夢好好的放了出來。
孫云夢的死相確實不如何體面,她的大半個身體被劈開,鮮血骨骼甚至是內臟都清晰可見。
除了這道最嚴重的致命傷,孫云夢的身上還有一處劍傷,劃在了她的臉上。
蘇琦安避開了孫云夢的尸體,他站在那里深吸了好幾口氣,壓下了心中翻涌起來的情緒,喉頭滾動了好幾下后才沙啞著聲音說。
“我去找口棺木來……”
安城哪兒還有棺木?那些棺木早已售空。
不過莫幽還是輕聲應了句好,然后目送蘇琦安落荒而逃。
等門再次關上,莫幽這才再次看向孫云夢的尸體。
孫云夢有雙伶俐的丹鳳眼,她看人時過于鋒銳了些,她的腰身永遠筆直,她這個人就像是她手中的那把劍一般。
但是她的劍還在,人卻已經永遠長眠了。
莫幽沒有在現場,卻‘目睹’了全過程,知道她死的多冤枉,也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彌留之際,拉著險些暴走的蘇琦安所說的話。
她沒有因為自己要死了,就憎恨誰。
在最后的時刻,她想的是大局。
她安撫蘇琦安,告訴他白玉閣和鬼手谷之間的聯合十分的重要。
告訴他容白竹不能死,因為鬼手谷的谷主只有他一個后代。
告訴他自己的死不要聲張,帶她的尸體回閣里,安撫好她母親的情緒,她無事。
說著無事的姑娘,最終卻咽了氣。
孫云夢死的確實狼狽了些,她是被獨孤樂偷襲,毫無防備之下被她一掌拍在后心,外來的靈力攪碎了她的內臟,這才讓襲擊者有機可乘,一劍把她劈開!
她的內臟很少有完整的,這除了獨孤樂的靈氣傷害之外也有襲擊者長劍上附著的暴虐靈力的破壞。
莫幽還記得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孫云夢站在玄天門的大殿之內,拍桌呵斥玄天門的眾人放肆的模樣。
孫云夢平時話不多,與其與人相處,她更喜歡她的劍。
而她也是心軟且善良的。
她會為了才見第一面的莫幽出頭,也會把慘死母女燒成灰后,裝在一個體面的罐子里帶回來,盡可能的不去刺激生機微弱的那個凡人男子。還會把那一家三口的骨灰葬在山明水秀遠離人煙之處。
就連死,她第一個想到的也不是自己。
她死前可否懼怕彷徨過?
應該是有的吧。
尤其是死于這樣的傷,她應該是極其痛苦的。
莫幽避開了她的傷口,為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染血的衣服好似怎么整理都無法讓她體面起來,莫幽猶豫了一下后便作罷了。
她的視線落在了孫云夢的臉上,她還沒見過她真實的模樣。
尤其她臉上的傷,這個是要處理一下的。
莫幽的手在她的臉上拂過,隨后在一處停下,手指微動勾勒了一筆簡單的陣紋。
面具起皮,莫幽輕輕的把它接下。
這面具被取下后便化成了一張化有五官的紙,這是一種一次性的易容法器,帶上后再取下來,這法器就失效了。
面具下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劍眉,鳳眸,高鼻,薄唇,下顎圓潤卻也分明,這是一張干凈且英氣的臉,就像是她這個人一樣。
當面具被摘下,她那少年人的身體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胸口隆起,身高縮水了一些,人也變得更清瘦了一些。
這樣的變化讓她的衣服大了不少,也顯得她越發的狼狽了。
莫幽頓了頓,拿出那團她之前一直在揉的深棕色泥團。
泥團在她的手中變換著模樣,隨著她的刻畫,小小泥團漸漸的變成了孫云夢的樣子。
那是一位手拿長劍的少女,她眉目凌厲,手中泥劍好似也在吞吐鋒芒。
莫幽搓搓手上泥漬,搓成一小團后搓成細線,手中掐訣,那泥線變成了細絲,在她的意念控制下,這細絲縫合了少女身上最大的傷口,隨后莫幽手訣一變,細絲化成了滋潤她身體的養分,縫合處的皮膚漸漸連接在了一處。
這畢竟是一副身體,她能讓尸體的皮膚短暫的恢復活性然后連接在一處,卻沒辦法真正的修復她的傷。
這道被修復的皮膚下,依舊是裂開的傷口,內臟依舊是破碎的。
也正是因此,孫云夢的尸體看起來有些怪異,看起來有些不對稱。
莫幽把手中泥偶拋出,這泥偶懸浮于孫云夢的上空,漸漸化成虛影與其融合,而孫云夢的尸體也漸漸的與泥偶重合,掩蓋了她身上的不協調之處。
現在的孫云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完好的人,她雖然還閉著眼睛,卻好似下一秒便會睜開一般。
莫幽把孫云夢的長劍細致的擦了擦,擦干凈后她把這長劍放到了孫云夢的手中。
莫幽沒給孫云夢換衣裳,到不是她因為她沒有適合孫云夢的新衣服給她穿,而是莫幽覺得,和那些外面賣的衣裙相比,她應該會更喜歡穿她們白玉閣的弟子服,來走完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因此莫幽在等,等蘇琦安回來,等他回來后,去幫孫云夢尋來一件白玉閣的弟子服。
蘇琦安出去的時間有些久,久到錢管事都數完丹藥來敲莫幽的門了,壓著興奮的與她結了賬,久到宋供奉那一爐丹藥成功出爐,一爐出了十二枚筑基丹,其中中品十枚,上品兩枚。
上品筑基丹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坐在四樓的莫幽都能聽見樓下傳來的喧鬧聲,打斗聲,歡呼聲,叫罵聲……
最后蘇琦安扛著一口棺槨回來,這棺槨的木料還是新的,也沒上漆,木料還有些濕潤,不過被打磨的很干凈。
作為一個臨時棺槨這確實也足夠了。
蘇琦安做這棺材的時候很用心,他綁了個老師傅教他做的,棺和槨都做了。
看見孫云夢能被修復的如此好,他眼中濃烈壓抑的情緒也得到了緩解,只是看見那染血的破敗衣服,他又覺得分外刺眼。
莫幽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了,放下棺槨的蘇琦安愣了愣,隨后點了頭,口中喃喃。
“確實如此,應該如此……”念叨著這兩句,蘇琦安轉頭又走了。
(接上章)
就算宋供奉在她的指導下煉出了上品筑基丹,其他人的視線也多會放在宋供奉的身上,他們會以為莫幽會知道這些,可能是家里長輩的教導,會一些理論上的知識,就算有人還是不死心,想要找她麻煩,人數上也會減少很多,她能避免大部分的麻煩。
都是宋供奉當眾叫破了莫幽會煉上品筑基丹的鍋。
二來若是宋供奉能當場煉出上品筑基丹來,那日后城主府和城主夫人手上的筑基丹流出來,有心之人也能找到理由,說是宋供奉干的,這些麻煩的人也會去找宋供奉,就算有人想要刨根問底,這類的人也會是少數。
畢竟有個擺在明面上的,已經認證了可以煉出上品筑基丹的丹師,誰還會去求一個小孩子呢?
莫幽教宋供奉,不過是為了減少麻煩。
至于如此之后還會有的麻煩,她也不怕,她只是不喜歡沒完沒了的麻煩。
2.林供奉覺得容白竹熟悉是因為他確實見過他的資料。他覺得獨孤樂好似有些熟悉是因為他見過云上城上一任城主的畫像。
3.蘇琦安為什么會落荒而逃?因為他是白玉閣的元嬰期,是屬于白玉閣的高端戰力之一,是白玉閣的底氣之一,他也因為自己是白玉閣的弟子而感到驕傲。
但是現在,他明知害死孫云夢的兇手是誰卻不能為孫云夢報仇,甚至于還要把兇手帶回來,保護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