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衙役們看著來得洶洶,走得匆匆的欽差衛隊和周木帶的駐軍,再次面面相覷。地上的兩團血肉模糊的白肉,一個是他們縣太爺,一個是郡守大人,現在死人一樣躺在大堂上,他們是扶呢?還是不扶呢?
皇甫錦宣今天心情好,現在又差不多是晚飯的飯點兒,一揮手,豪氣干云:“今兒個大家都辛苦了,所有跟隨本欽差來的衛隊官兵,駐軍,以及望山鎮百姓,本欽差請客,請你們在縣城下館子!”
這樣的豪氣,自是又引來眾百姓喜出望外的謝聲。
縣城里的酒樓頓時家家爆滿。
不過,這是欽差請客,這位欽差可是連郡守和縣太爺都隨意打板子的人,酒樓的老板們沒有鉆到錢眼里去,酒樓里有什么弄什么,也不敢多收費。
皇甫錦宣和眾人酒醉飯飽,又連夜回去望山鎮。
雖然皇甫錦宣這種處理方式,和胡鬧沒有多大區別,但是他心里爽啊,百姓心里也爽。
不過皇甫錦宣明白,這事傳到京城去,事情就可大可小了,他有這個混世小魔王的惡名,紈绔中的紈绔的形象,這本不是什么好名頭,但這次反倒能占點便宜。
雖然又困又累了,不過他心情興奮,沉靜下來,立刻就給父王寫信。
不止給父王寫信,還趕緊的寫了一份奏折過去。至于有庾世奎孔鐵新畫押的那份供狀,一起送過去。
他胡鬧歸胡鬧,可不能讓別人借此機會攀咬父王和大哥!
庾世奎孔鐵新還是被衙役們扶起,又找了衣服給他們遮身,半夜時分,兩人疼醒,庾世奎氣得吐了一口血,立刻就準備了文房四寶,連夜寫彈劾參奏皇甫錦宣的折子。
這口氣不出,他勢不為人!
他一邊寫一邊罵罵咧咧。
孔鐵新忍著疼,想過來討好討好將功折罪,被庾世奎一腳踢開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要不是他行事不牢靠,自己何至于到這個境的?別以為他跟著自己一起挨了打,丟了臉,這事就能揭過去,他要報復,狠狠地報復,所有人!孔鐵新也在其中!
孔鐵新摔在一邊,正好一屁y股坐在地上,打板子的地方疼得一激靈,眼淚都冒出來了。他縮在墻角,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庾大人這回氣得狠了。
他更不敢把昨天晚上那份供狀的事說出來。
只希望庾大人不會知道,而欽差大人既然打了他們,應該也不會再拿那供狀說事了吧?畢竟,他們不是未遂嗎?
望山鎮。
某個房間里,縣丞田震林,三個師爺都在座。
田震林目光掃過三個師爺,道:“今天的情況,你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們平時都只聽孔大人的,幫助他做了不少事,而且把一切都遮掩起來,你們這叫為虎作倀!但現在開始,你們不要抱著什么僥幸。把你們所知道的,整理出來,交給我,我會呈送欽差大人,而后為你們爭取求情,畢竟你們是身不由己,加上主動承認,可以免罪!”
薛維眼珠骨溜溜地轉,小心地道:“聽鎮上回來的百姓說,孔大人雖被打了十板子,但欽差大人再也沒有追究了。現在孔大人回了縣衙主持大局……”
田震林冷笑一聲:“主持大局?你是聾還是瞎?被用那樣的方式押返縣城,還打了十大板,這件事不會傳出去嗎?傳出去了,還有什么民望可言?上頭不會來巡查嗎?巡查的結果,你們承受得起嗎?”
刑名師爺弱聲道:“就算整理,我這邊只有案卷!”
田震林道:“那就把你們手里的一切都整理清楚,不歸你們管的,你們不用操心!”
監學師爺暗暗擦汗,他負責的是一縣學政,院試雖是三年一次,但是這中間還是有些貓膩的,孔鐵新當陽盧縣令五年,中間有兩期院試。
中間做過什么,他很清楚,但他也是聽從孔鐵新的命令行事的。
刑名師爺暗暗地想著這五年來孔鐵新處理的地方案件中,哪些案子中間有不清不楚之處,還有在孔鐵新的交代下,他抽出了什么,添加了什么……要是把這些都整理了交付上去……
他簡直不敢想像。
但是現在縣令眼看著是不中用了,縣丞就是他們的上司,他是可以陽奉陰違。但為一個已經不中用的孔鐵新,值得嗎?
最是膽戰心驚的是薛維,身為孔鐵新身邊的財政大權管理者,他見過最多的齷齪和骯臟,好多事都是他親自經手。
不過他也不傻,這些年里他自己也私底下弄了一本賬薄,若是把那賬薄交出去……
他眼神閃爍著,道:“田大人,你真會為我們向欽差大人求情嗎?我們真的能免罪嗎?”
田震林道:“自然!”
這些年他在陽盧縣,一直是被孔鐵新架空的,他也是同進士出身,三甲末位,那不也是榜上有名的嗎?本來可以外放為縣令,但他在京城毫無人脈,最后只當了個縣丞。縣丞為縣令的副手,主管文書,倉庫等。
但是孔鐵新那時候已經把持了整個陽盧縣,文書之事交給監學和刑名師爺,倉庫之事交給錢谷師爺,他堂堂外放縣丞,只是個插不進手的閑人。
田震林知道自己無權無勢無根基,想要有所建樹,就得等待時機。
這一等就是兩年。
這兩年里,孔鐵新做過的一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他表面看著與孔鐵新相安無事,甚至還頗為融洽,其實沒有一刻不想搜集他的罪證,這既是為了陽盧縣的百姓,也是為了自己。
然而孔鐵新很狡猾,又防著他,他要搜集證據,還真不太容易!
這次到莊子里來,表面是來幫忙,其實是想看看能不能抓住孔鐵新的狐貍尾巴。
他萬沒想到,欽差會來把庾世奎孔鐵新堵在床上,田震林立刻明白,他的機會來了。
薛維目光閃爍,他在想有什么辦法既不得罪田震林,又能把自己摘出去。
孔大人是丟了臉,整個陽盧縣的百姓都會嘲笑他,但他不還是縣令嗎?如果欽差大人玩夠了,把他當個屁給放了,自己現在聽了田震林的,不是斷了退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