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山臉上獰惡的笑容還沒有收斂,就被震驚取代。
而后,他捂住自己的脖頸,瞪大眼睛看著那女子。
鮮血從錢寶山的指縫里往外涌,錢寶山一只手伸出,似乎想伸手指向她,又或者想一把扭斷她的脖子。
但手伸到一半,就軟軟地垂下去,臉上的狠毒與震驚定格。
那女子眼睛充血發紅,帶著刻骨的仇恨,帶著不管不顧的決心和勇氣,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也許殺了一個人之后,讓她有了勇氣,或者說仇恨有了一個酣暢淋漓的發泄口。她拔出匕首又沖向另外兩個人。
此時她的眼里只有沖天的恨意,她忘不了這三個人是怎樣褻玩她,是怎樣蹂躪她的,他們奪走的,不僅是她的清白,還有她的希望,她活下去的機會。他們讓她陷入絕望之中,毀了她的一生。
她為什么要怕報仇?
她本來就準備去死了,她為什么不能拉著這三個惡魔一起死?
她瘋狂地想著,沖向錢寶山的同伙,手中的匕首都是扎向他們的脖子。一匕首扎進去,拔出來,奔向下一個,鮮血濺在她的臉上。快,狠,準!
這一幕不要說是錢寶山和那三個女子震驚,就連夏文錦也驚訝了。
其實夏文錦的心中更傾向于把他們送官。
交給官府去處置,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原本她們三個已經對這個想法意動了,是錢寶山的一番話,讓她們絕望。
如果把他送官,他第二天就能出來,那她們之前經歷的那些,又算什么?她們被毀的一輩子,又算什么?
所以,在極度的絕望和憤恨之中,那個年紀最小的女子爆發了。
接著,便是另兩人女子,她們只是在最小女子殺了錢寶山時震驚了一下,接著,就好像打開了一扇大門,她們嘶吼著,沖向錢寶山,撲上去就開始咬。
這時候,她們自覺自己身上最尖利的武器,大概就是她們的牙齒了。
她們不知道錢寶山其實已經死了。
瘋狂的撕咬著,痛哭失聲,似要把這段時間所經歷的痛苦,全都哭出來一般。
夏文錦更關注的是那個年齡最小的女子,她在殺了錢寶山和他兩個同伙之后,匕首向著自己胸前就扎進去。
夏文錦忙抓起桌上一個茶杯打出。
茶杯碰上匕首,將匕首打飛了。
那女子怔怔地看著夏文錦,接著,她悲哀地道:“我已經報了仇了,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夏文錦挑眉道:“你就準備這么去死嗎?”
那女子木然的眸子動了動,走到夏文錦面前,撲通跪了下來。
夏文錦奇道:“你跪什么?”
那女子又磕了個頭,才道:“感謝姑娘把我們帶出來,讓我親手報了仇!大恩大德,下輩子我再還!”
那兩個拼命發泄了一番的女子,此時嘴里叼著錢寶山的肉,哭得涕淚橫流,見狀,她們也如夢初醒,都過來向夏文錦磕頭。
夏文錦扶起她們,道:“你們的仇,是你們自己報的。我說過會把你們送回家,你們想好要去哪里了嗎?”
三人對視一眼,這次是那個年齡最大的女子作為代表。她對夏文錦道:“現在心愿已了,我們已經沒有什么牽掛了。雖然我們先見識少,但也知道殺人償命。這三個人是我們三個殺的,與姑娘無關。姑娘,你還是趕緊走吧,你的恩情我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夏文錦沒料到她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們準備為殺人償命,但這時還記得要她離開,心性倒也不錯。雖然她們遭遇凄慘,突然而至的無妄之災讓她們這一輩子都毀了,他們并沒有和出陰暗的,想拉一個墊背的心思,顯然他們的本性還是善良的。
夏文錦奇怪地道:“為什么你們口口聲聲要死要活的?現在壞人已經死了,這是他應有的懲罰。你們怎么反倒也不想活了?”
三個姑娘臉上都露出絕望的苦笑,其中一人喃喃道:“我們是想活,可是我們還能活嗎?不要說殺人償命,就算我們沒有殺人。我們還能去哪里?失去了貞節,活在這個世上,不過是被人侮辱恥笑。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們淹死,我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一輩子被人戳著脊梁骨,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另兩個姑娘也認同的點點頭,年齡最大的那個凄苦地道:“哪里等那些人的吐沫星子淹死我們?我爹就能直接把我沉到水里。我這樣的存在,丟人現眼,讓祖宗蒙羞,我爹娘是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三人眼中一片死灰,的確是毫無求生的欲y望。
夏文錦過去拾起了匕首,三個人也沒有去搶匕首自殺的想法了,她們想的很清楚,這里有三具尸體,官府肯定要去找兇手。她們要是死了,萬一官府不知道人是她們殺的,把那姑娘連累了怎么辦?
那她們就直接去官府自首。自然需要勇氣。那被官府給砍頭好了。反正她們親手報了仇,心里從來沒有這樣暢快過,也從來沒有這樣輕松過。
夏文錦打量著她,問道:“你們想死,是因為覺得活著一定會被人恥笑,被人白眼,被人噴唾沫星子。那你們為什么不換個地方重新生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重新生活,沒有人知道你們遭遇的一切,你們可以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活。而且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三人面面相覷,臉上一片懷疑,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又是那個年紀最大的女子心事重重地道:“姑娘,你想的太簡單了。我們沒什么本事,也沒什么能力,去哪里能活?”
她家鄉遭了災,本來是來投親的。到了京城,她那個姨婆以自己都活不下來為由沒有收留她。她是在絕望無助的時候被錢寶山用迷y藥迷昏了抓去的。
再沒有親戚可以投奔了,連唯一算得上是親人的姨婆都不會幫她,誰還會幫她?
天下那么大,可她還能去哪里呢?她什么都不會呀,她就是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