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宸笑了笑,道:“他不會登上那個位置,皇祖父還在呢。他的父親已經貶為梁王,皇祖父會另立太子,不論新太子是哪位王叔,已經與他無關了。”
夏文錦看著他笑:“那你覺得你的哪位王叔會是新太子?”
皇甫景宸也笑了,道:“這個可不能猜,由皇祖父圣心裁斷,不過,反正不會是已廢太子,也不會是我爹。剩下的就只有信王叔,魯王叔,籬王叔了!”
夏文錦意味深長地道:“就不能是皇太孫嗎?”
這三個字讓皇甫景宸嚇了一跳,繼而道:“你是說,皇甫宇軒?”
如果皇上立太子,那自然沒有皇甫宇軒什么事兒,但如果他要立皇太孫。這一直生長在京城,心機城府極深,卻在京城名聲極好的賢德的名聲的皇甫宇軒就很有機會。
他想到了什么,看向夏文錦:“會不會那欽天監監正憑著手中的觀星之法殘卷,便是認定皇甫宇軒是那個人,所以……”
夏文錦笑道:“莊王想要殺的是你,而和莊王走得近的是公羊璞玉,難道不該是你才是……”
皇甫景宸失笑道:“自然不是我,如果是我,公羊璞玉現在應該會圍繞在我的身邊,而不是讓人一個兩個的要我的命!何況,整個事件過程中還有三個疑點。”
夏文錦眨眨眼睛,道:“哪三個疑點?”
皇甫景宸細數道:“公羊璞玉看似和莊王走得近,但如果公羊璞玉真是為了莊王籌謀,莊王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對我動手,與其說是想除掉我這個妨礙了他的人,不如說,是被人當了槍在使!”
夏文錦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以莊王的心性,似乎不應該這樣,但是在當了太子后,卻連做了幾件蠢事,這和之前他的步步為營的行事風格不一樣!”其實這輩子的夏文錦并沒有與莊王接觸,這是上輩子對莊王的了解。
皇甫景宸點頭,道:“的確是蠢事!引誘太子強征民婦,卻沒做到不留痕跡;派人當街殺我,以太子的身份,卻做禍亂京城的事,這本就是德不配位了。”
夏文錦認真地想了想,認同地道:“除非他覺得,殺你是當務之急,連把你引出京城都來不及了,非要立刻除而后快!那應該是威脅到了他的太子之位!”
皇甫景宸點頭,后宮賜宴時候的毒酒,才是莊王精心準備的,只是被皇甫錦宣給攪和了。當街殺人不過皇宮賜宴失敗后臨時決定的第二套方案,所以才會有漏洞存在。但仍可見莊王的急迫和瘋狂!
夏文錦聽故事一般地道:“你不是說三個疑點嗎?第二呢?”
皇甫景宸看她:“皇甫宇軒突然從京城趕去錦州,和你訂下婚約,這太不合常理。我們若不了解皇甫宇軒就罷了,可越是了解,越是知道他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卻能在京城營造一個好的名聲,顯然十分注意隱藏。但以他皇孫的身份,如果娶一個身在江湖的人,和娶一個京城大家閨秀,豈不是太過張揚?最主要的是,我爹當年這么做后,皇祖父便將他趕出京城,這么些年一直不喜。如果不是娶你的好處大過被皇祖父不喜的好處,他怎么會這么做?”
夏文錦眨眼笑道:“難道不能是因為我貌美如花,太過可愛嗎?”
皇甫景宸也笑了,道:“可你也說過,他這么做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見過你!他只是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計算生辰八字是否相合這種事,公羊璞玉想必非常拿手!”
夏文錦撫掌道:“這和我猜想的差不多。瞎子,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我這生辰八字能為他帶來什么樣的好處。”她繼續道:“那第三呢?”
皇甫景宸道:“公羊璞玉既然擇主,便是不安于現狀,想要飛黃騰達,甚至位極人臣。不論是他先找了那個人,還是那個人先找了他,總之應是一拍即合。既然公羊璞玉不是全心為莊王謀劃,而莊王行事后的結果,雖然表面上看來與皇甫宇軒沒有特別的好處,但是卻少不了他的影子,這就說明他們是早就開始合作了!”
夏文錦笑道:“你說的沒錯,我派人潛在公羊璞玉的身邊三天,得到的信息雖然不多,但是推敲前因后果,再和你的消息整合在一起,便是一條完整的信息鏈。公羊璞玉憑借觀星之法殘卷,自認為已經先知,想要日后位極人臣,自是先要從龍之功,他和皇甫宇軒早就勾結在一起。也許他動用什么秘法,知道皇甫宇軒娶什么樣的生辰八字的女子,能為他帶來極大的幫助,所以不惜來娶我一個江湖女子!現在的公羊璞玉,表面上和莊王走得近,但其實他只是在利用莊王!這說明,皇甫宇軒果然在籌謀皇太孫的位置!”
上輩子到死也沒有能解開的疑惑,現在終于知道了。
皇甫宇軒的籌謀,卻不是推測,而是她上輩子就知道了。
她又看了皇甫景宸一眼,這一眼目光有些奇怪,皇甫景宸道:“現在看來應是如此,不過文錦,你這樣看我,是有什么不妥嗎?”
夏文錦搖頭笑了,哪里有什么不妥?
不過是上輩子她壓根不知道皇孫之中有個皇甫景宸,應是真的被莊王和皇甫宇軒得逞,好在這輩子不會了。
經過鳳鳴莊的事情,皇甫景宸的所有的劫應該都過去了吧?
見到莫清風,再好好問問!
或者,她也可以去見見空禪大師!
夏文錦道:“你會去阻止嗎?”
皇甫景宸想了想,搖頭笑道:“皇甫宇軒一直在籌謀,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未必會成功。那些想要那個位置的人,會和他各憑本事,皇祖父也會有定奪!這件事就算我想管也管不了!因為我不知道,他不適合,別人未必就適合!”
夏文錦懂了,既然天下烏鴉一般黑,那最后勝出的那只,同樣黑!
她想想,以皇帝對誠王的厭惡和忌憚,已經完全被排隊在外了,那信王,魯王,籬王,在上輩子,都是紅著眼盯著那個位置,誰也沒有想過那些百姓的生死,那些黎民的禍福,血流成河,連火炎國大軍逼近,朝中也無兵無糧,才會有誠王一家戰死殉國,讓火炎國彈丸小國,連下十城三關,整個云州幾乎都成了火炎國的馬場。
可朝廷在做什么?那些王爺在做什么?他們都在爭搶那個位置,誰也無暇去理會邊境戰亂,無暇理會戰亂地方的百姓生死,無暇去收復失地。
到皇甫宇軒即位,南夏元氣大傷,為了保證登基大典順利舉行,他還派使臣攜帶著云州三郡地圖,將整個云州剩余的郡縣送與火炎國,當成求和的條件!
可皇位是皇上的皇位,身為皇孫,皇甫景宸若是插手了,便會被認為是覬覦那個位置,首先會引來那些人的反撲,他不能管,至少現在不能管!
馬車晃晃悠悠進了城。
皇甫宇軒的馬車一直跟著,看著前面的青布馬車,皇甫宇軒心中又氣又恨,臉上倒是一片云淡風輕。
有風聲在車窗外一響,皇甫宇軒低喝:“進來!”
一個灰衣影子只是一晃眼間就出現在馬車上,馬車沒有停,就只是車簾動了動。那是皇甫宇軒的暗衛,拱手稟報道:“公子,府中有事,請你速回!”
“什么事?”
暗衛低聲道:“王爺在籌立世子!”
立世子?他卻不知道,顯然父王不準備讓他當世子!
他的嫡兄皇甫鴻翼,那就是個和父王一樣的草包,他有什么資格當世子?
很好啊,梁王府里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父王還惦記著皇甫鴻翼這個長子呢?趁他出門,鬼鬼祟祟籌立世子,在寫奏表了?準備呈送御前了?
他聲音微冷:“加速,速回府!”
車夫應聲:“是!”一揚鞭,馬車頓時飛奔起來。
前方青布馬車仍是悠然行走,不過此時皇甫宇軒顧不得了,飛快地擦身而過,向城里馳去。
梁王府。
梁王的書房里,梁王和皇甫鴻翼都在,皇甫鴻翼腦滿腸肥,原本還算英俊的臉上堆了太多的肉,使他少了幾分皇孫的清貴,倒是像個富家紈绔。
梁王難得臉色鄭重,語重心長地道:“鴻翼,父王一直沒有立世子,也是太耽誤你了。父王這就寫奏表,請你皇祖父準許,立你為世子!”
之前他是太子,不能先立世子,因為立誰為世子,就是皇太孫,而皇太孫得父皇首肯。那時候父皇并不喜歡他的長子。后來失去太子之位,他是可以立世子了,但他還被禁足于府中,也不敢拿這事去父皇面前說。
現在他覺得時機已經到了。
此時他還有些小得意。
他這個父王,在府里的威嚴越來越低了,次子宇軒倒比他更像是梁王。同樣是兒子,難道宇軒就不能像鴻翼這樣聽話,不給他添堵嗎?
他是老子,難道還要看兒子的臉色嗎?正好現在皇甫宇軒也沒有成婚,以這個為借口,把鴻翼立為世子。
父皇壽辰將近,心情正好,他的折了上去,父皇定會同意!
立了世子,這是喜事,父皇一高興,說不準還有賞賜!
皇甫鴻翼喜悅地道:“父王,兒子以后定會好好孝順您!我是皇祖父的嫡長孫,皇祖父肯定會讓我做個富貴閑王的。咱們一輩子只要吃喝玩樂就好了!”
一輩子吃喝玩樂,也不錯!
梁王做太子的時候老被皇上斥責,現在做了梁王,父皇也不常把他叫到跟前罵了,他倒覺得松快許多!上次之所以到皇上面前哭訴,只是覺得被老三陰了,這口氣得找回來,加上皇甫宇軒的那些話很是讓他躊躇滿志,但現在過去這些天,父皇也沒有讓他繼續當太子的打算,他也就死了這份心。
他點頭道:“你說的也不錯!本王俸祿雖然減了,但例行的賞賜還有,富貴閑王是夠啦!”
他提起筆,寫了請封世子的奏折。
皇甫鴻翼咧開嘴笑,他從沒有擔心過,父王是太子,那他以后就是皇太孫,父王是梁王,那他就是梁王世子,嫡長子就是這樣的自信!
梁王寫好后,還湊到嘴邊吹了吹,把上面的墨跡吹干,小心地折疊起來。
他還是親王,可以隨時進宮。
將折子拿好,他道:“本王即刻進宮,趕在你皇祖父壽辰之前應該就能定下來,到時咱們梁王府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說著,他就要往外走。
一個聲音充滿涼意地道:“父王這是要去哪兒啊?”
梁王一驚,手一松,手里的奏折掉到地上。
他低頭去撿,同時心中也生起一絲火氣來,這是他的梁王府,他是老子,怎么因為兒子的一句話還嚇掉了手里的東西?說出去這個臉他可丟不起。
他將奏折撿起放進袖中,直起身來,沉下臉道:“放肆,這是本王的書房,沒有叫你,你跑來做什么?”
皇甫宇軒目光掃過梁王,又掃過皇甫鴻翼,皇甫鴻翼倒沒有什么異常,倒是梁王眼神有些閃爍。
他淡淡一笑,道:“父王約大哥進了書房,定是商量大事,身為梁王府的一員,我怎么能不來看看?”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語氣之中,卻不是兒子對父親的敬畏,相反有些居高臨下。
梁王聽出來了,他想起幕僚李先生的話,頓時皺眉道:“本王才是這個府里的主子,你一再忤逆,干涉父王行事,你這是為子之道嗎?”
皇甫宇軒似笑非笑地道:“那父王覺得我怎么做,才是為子之道?父王說吧,我改!”
看著皇甫宇軒臉上涼薄的笑意,梁王心中沒底,色厲內荏地哼道:“以后知道進退,謹守禮儀便是了!”
“知道了!”皇甫宇軒敷衍地隨口答了一聲,然后道:“如果我沒看錯,父王剛才是在寫奏折?聽說父王要立世子了?父王是想立大哥為世子嗎?”
梁王有些心虛,不過他又覺得他不應該心虛,當下沉臉道:“立世子是本王的事,不是你該多嘴的,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