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精娘子總想毒死我

第746章 還有多久

對于夏文錦竟然行這樣的大禮,幾個人先是一怔,繼而想這是身為欒長風的后輩在對他們師父行晚輩禮,這也說得過去。

寧禹君卻是避開半步,道:“夏姑娘你我素不相識,不必多禮,更何況這樣的大禮!”

夏文錦抬起頭,禮已行完,她規矩地站起。

不管他們認為這是什么禮也好,但是這是她身為弟子,對師父行的虔誠之禮。雖然她現在不能認,可她心里知道就好。

直起身時,夏文錦道:“寧前輩,欒前輩身在何方我也不知道,不過是受他指點,便想了他一個心愿。希望寧前輩給我這個機會!”

上輩子的記憶中,這時候的欒長風,已經遭遇不幸三年了,還在她重生之前。

他醫術高明,但是武功卻不高,因為治好了一個重傷垂死的人,被那人的對頭泄憤殺死,只是那對頭也知道殺死一個江湖神醫會帶來多大的影響,他隱瞞了這個死訊,直到一年后才會爆出來。

她記起,欒長風的死訊爆出來之后,師父剛剛將她收歸門下,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欒長風是誰,也不知道師父與他是什么關系。

只是師父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幾天沒有出去,后來還大病了一場。

對于這件事,幾位師兄和穆師姐都守口如瓶。

如果說上輩子她不清楚,但是現在她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只可惜,欒長風的事,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現在借用欒長風的名字,她也是不得已。

她想,便是欒前輩還活著,大概也是希望師父能少些病痛的。

寧禹君目光掠過夏文錦,少女面色坦然中帶著關切,看著她,想必已經用上了醫者的望氣吧?她道:“你沒有見過欒長風!”

夏文錦一怔,她奇道:“寧前輩何出此言?”

寧禹君笑了,道:“如果你見過他,你就會知道,他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大概就是我了。他不想見到我,視我如仇,不,我們本來就是世仇,這輩子都沒有和解的可能。你卻說他的心愿是為我解除病痛,除了是你的臆測,你覺得還能是什么原因?”

夏文錦:“……”

是的,她不知道,就是神醫欒長風這個名字,哪怕已經傳遍江湖,但是于她來說,仍然只是一個名字。

人人都說神醫欒前輩醫德高尚,為人方正,醫者仁心。

可是她不熟悉。

或者她是見過的,父親說過,她的那條小命,便是那神醫所救,但是那時候,她還太小,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要她憑借小時候的一丁點印象,對欒長風的行事風格和性格做一個推測,根本辦不到。

她原本也不過是借這個名字,見寧禹君而已。

她不熟悉的人,寧禹君熟悉,所以,她很輕易的被戳穿。

不止被戳穿,還措手不及。

她光只看到得知欒長風死訊后師父的悲傷,卻不知道,師父與欒長風之間竟然還有那樣的恩怨。

夏文錦遲疑,騙師父?那是沒有意義的,一來對不熟悉的人來說,多說多錯;二來,她不想騙面前這個人。

穆紫瑜臉色微變,人是她帶來的,而且她還查過這個人,確定這個人沒有問題,便把這件事先跟師兄們說了,然后再稟告了師父。

如果夏文錦所說并不屬實,那她帶著著什么目的?

難道她想對師父不利?

不說黎皓帆等人面色微變,她心中更是生了冷意,只要夏文錦敢對師父不利,哪怕拼了這條命,她也要她血濺當場。

寧禹君目光掃了一眼,制止了徒弟們的躁動,見夏文錦不說話,她倒是還有閑心笑了,道:“小姑娘,撒謊的感覺不好受吧?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撒謊?”

夏文錦定了定神,抬起頭來,與寧禹君直視,她緩緩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難以讓人相信,不過我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我沒有撒謊!”

路宏引目光奶兇奶兇的,瞪著夏文錦,喝道:“你還說沒有撒謊,你連姓欒的是師父的仇人都不知道!你說,你到底帶著什么目的?”

他的語氣已經顯得夠兇狠了,也盡力做出了兇神惡煞的樣子,可惜長著一張娃娃臉,哪怕手中的短刀寒光閃閃,哪怕眼神極兇,卻沒什么威懾力。

當然,平時這位路師兄從來不廢話,也不會做出這種樣子。

他一向是憑借著手中的雙刀說話的。

夏文錦沒有被路宏引嚇住,她懇切地對寧禹君道:“寧前輩,我不知道你與欒前輩之間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欒前輩與你是什么世仇,但是,當初欒前輩的確是這么說的。我只記得這件事,只記得這句話,也只忠于這句話,其它的,我既顧不了,也不知情!”

穆紫瑜微微皺起眉頭,道:“夏姑娘,在我師父面前,最好不要說假話!”

夏文錦沖她微微一笑,道:“穆姐姐,我當然沒有說假話。我說的,都是真的。而且,我見寧前輩,也沒有別的事,只有這一個目的,只要寧前輩允了,做完這件事,我不會再打擾你們!”

張歌謹慎地道:“師父,世間神醫多的是,也不僅只有欒長風一個人,既然是來歷不明的,咱們不治了,以后弟子們會為你尋找更好的名醫!”

說著,他又看了夏文錦一眼。

實在不是他以貌取人,面前的少女太過年輕了。

十七歲?十八歲?

這么小的年紀,藥能認得全嗎?開過幾張藥方?真正為人看過病嗎?

他們的師父,可不是給小丫頭拿來練手的!

最最重要的,還來歷不明!

師父的仇人派來的,怎么這么不靠譜呢?

萬一是抱著害師父的心思來的呢?

穆紫瑜想說話,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幾人中,只有她是用過夏文錦的藥的,那么丑陋的疤,那么多人都沒有辦法治好,但是用過夏文錦的藥膏之后,現在只有淺淺的痕跡了,夏文錦說過,繼續用下去,假以時日,能讓肌膚光滑如初。

正因為藥膏的神奇她親身體會,又想到師父每每被病痛折磨時候的痛苦,她才會答應夏文錦所求。

同樣,幾位師兄也是心疼師父,今日師父才會出現在這里。

幾個徒弟你一句我一句,一來因為夏文錦來歷不明,二來因為夏文錦太過年輕。

夏文錦有些無奈,道:“其實我也不算來歷不明吧?我爹是昊天寨寨主,我出生在江湖,也是江湖人!”

這個底細當然被穆紫瑜早就翻查得底朝天了。

路宏引道:“是江湖人又怎么樣?你要敢對我師父起壞心,我們師兄妹放不過你!”

夏文錦:“……”

每次路師兄這么故作兇惡地說話,她都會莞爾,現在氣氛不對,可是還是感覺很好笑啊!

還是寧禹君擺了擺手,淡定地道:“行了,你們這都一把年紀了,咋咋呼呼的,把人小姑娘給嚇著!”

“師父?”黎皓帆叫了一聲。

寧禹君道:“就讓這小姑娘給我看看吧!”

幾個徒弟不放心,不過師父開口了,他們不敢說什么,尤其是路宏引,拿眼神直警告。

張歌也勸道:“師父,這小姑娘年紀也太小了,還是讓我們為你請個德高望重的大夫吧!”

寧禹君看他一眼,道:“這些年你們請的大夫倒是不少,哪個真治了我的病?”

她這話一說,張歌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是孝順的徒弟,師父疼起來命都去掉半條,而且一次比一次頻繁,一次比一次更疼,但凡能找的大夫,他們都找過,他們也打聽過神醫欒長風,只不過沒找到罷了。

那些個在地方上稍有名氣的大夫,他們或請或哄,或誘或綁,各種手段都用過了,只要能把人請來治病。

甚至,絕味名廚之所以日進斗金,就是他們師兄妹幾個想要賺更多的銀子給師父治病。

可是來了那么多的大夫,甚至連宮里的太醫他們也請過,卻沒有一個人能治好寧禹君。

所以,寧禹君這句話,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穆紫瑜想到那神奇的袪疤膏,低聲道:“要不,讓夏姑娘試試吧!”

這下,黎皓帆幾人才不說話了。

寧禹君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夏文錦忙側身讓開。

寧禹君也沒在意,論年紀,她比小姑娘年長,小姑娘懂禮,不受她平輩之禮也是正常的。不過,夏文錦的識禮,讓她心中甚是舒服。

進到房間,黎皓帆幾人不便跟來,穆紫瑜不放心師父,便跟了進來。

落了座,寧禹君對夏文錦一笑,道:“小姑娘,那就有勞你了!”

夏文錦卻沒有坐下,她拱手行了一禮,道:“望已望過,我還需要請脈,確認一下!”

寧禹君便伸出手,平放在桌面上。顯然這一套流程她也熟悉得很。

夏文錦在她的身邊,伸出二指搭在她的腕脈上,不一會兒,就收回手。

穆紫瑜在一邊忐忑地道:“我師父的病不要緊吧?”

夏文錦看了她一眼:“寧前輩沒有病!”

穆紫瑜一怔,什么叫沒有病?不會是夏姑娘年輕太輕,診斷不出來吧?

寧禹君倒是沒有太意外,只是笑笑道:“我也覺得我沒有病!”

“師父,可你疼痛發作的時候,那般難受!”

夏文錦接口道:“那也不是因為病。寧前輩是因為中了毒!”

“毒?”穆紫瑜更加吃驚了,道:“我師父怎么會中毒?再說了,要是中毒,怎么一點癥狀也沒有?那么多大夫看過,沒有一個人說我師父是中了毒啊!”

見這邊已經診斷完,本來就在門外等著的黎皓帆三人忙沖進屋子,張歌忙道:“師父的病……”

穆紫瑜苦笑:“夏姑娘說師父是中了毒!”

夏文錦見這幾位師兄姐臉色變化不定,但更多的是懷疑,反倒是寧禹君臉色十分平靜,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意外。

她輕聲道:“寧前輩腰疼病是這三年開始發作頻繁,而且越發難以承受的吧?”

寧禹君聽了這話,并沒有馬上回答,反倒是看向她,沉默了一下,才道:“好像真的是!”

夏文錦點了點頭,道:“這種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同命金蝶舞!”

“那是什么鬼?”路宏引立刻問出來。

寧禹君卻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怔住了。

夏文錦緩緩道:“那不是什么鬼,那是一種毒,或者說,是一種蠱。這種毒初服下的時候,無色無味,是死物。但是在身體里十年后,便會成活,有如蝶破繭。”

聽了夏文錦的話,黎皓帆幾人面色大變,這么說,師父這毒至少中了十年了。

夏文錦看寧禹君:“寧前輩的腰疼,明明疼起來似乎萬刀同斬,似乎腰疼欲斷,可是身上沒有傷痕,大夫也診斷不出病情,甚至脈相都沒有異常,可是如此?”

穆紫瑜師兄妹四人面面相覷,別人不清楚,他們可清楚得很,師父疼起來的確是要命,但是所有的大夫都說過師父沒病,也沒有說過她是中毒。

尤其是不發作的時候,師父的身體好得很。

這也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穆紫瑜忙問道:“就是因為那個蟲子嗎?”

夏文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寧前輩,這毒既然叫同命金蝶舞,便不是一只,是兩人同服。即使成活,也不會有事,它們會隨著宿主直到老死。不過雙蝶同命,一蝶有傷損,另一蝶便也同樣。所以,之前寧前輩的身子一直無事,只這幾年,才出現異樣!”

寧禹君的臉色有些白,她直勾勾地盯著夏文錦,額頭上滲出一絲細汗來。

穆紫瑜細心,發現師父的異樣,忙過來扶住,關切地道:“師父,你的病又犯了嗎?”

寧禹君搖了搖頭,還是緊緊盯著夏文錦,聲音干澀,艱難,似乎每一字都在喉中梗堵,難以吐出來:“我……還有……多久?”

夏文錦看到她的眼神,凄涼,擔憂,滄桑,甚至還有絕望……

她瞬間懂了,寧禹君不是在問她還有多久,而是在問那個同命金蝶的另一個主人,還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