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戰場喊殺聲漸漸小了,只剩零星的廝打聲。
大寨生變,黃蕩山群賊人心惶惶,無心再戰,大舉潰敗,降的降逃的逃。
虎頭寨眾人銜尾追殺一陣,見許多敵人四散遁入幽深山林,便在頭領們的呼喚下撤了回來。
營地火勢漸小,滿地是丟棄的兵器,血跡斑斑,一片狼藉。
眾人只能指揮隊伍在夜色中打掃戰場,頗為嘈雜。
“大哥,我把這家伙抓過來了,這是個頭領。”
方真提溜著于振,扔到郭海深面前。
于振頗為狼狽,驚慌求饒……他被郭海深打暈在地,適才差點在亂軍叢中被踩死。
郭海深看了一眼,問方真道:“就這一個嗎,黃蕩山其他頭領呢?”
方真憤憤道:“全跑了,都是因為那個叫鄧直的,若不是他橫插一手,這些武藝稀松的頭領早全被我們拿下了。”
郭海深搖搖頭:“幸好他們大寨失火,又有山石崩塌壓壞分寨,要是沒有這般變故,此戰我們危矣。”
方真嘿嘿一笑:“這多半是二哥的手筆,定是他攪亂了對方寨子。”
就在兩人敘話時,后方的山林簌簌作響,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
虎頭寨眾人一凜,趕忙提起武器,警戒看向聲音來源,生怕又有什么變故。
不一會,一群灰頭土臉的黃蕩山賊兵走了出來,兩手高舉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逃都逃了,怎地去而復返?”
虎頭寨眾人看到此幕,俱都是一愣。
這時,周靖跟著走了出來。
他左手夾著許貴,右手提著鄧直,背上斜掛長槍,嘴里呼喝不止,好似在驅趕著這群黃蕩山賊兵一樣。
“哥哥!”
眾人大喜,趕忙迎了上來。
周靖將手中兩人扔到地上,點頭道:“我抓了他們寨主,發現他們有密道,下來的時候又遇到一群潰兵,便順手捉了。”
眾人看到地上的許貴和鄧直,頓時喜出望外。
“哥哥抓的好,有這兩人在手,這黃蕩山算是收服了!”
他們放跑了其他頭領,這陳封轉頭就抓了兩個最具分量的回來,卻是鼎定了局面。
方真更是指著鄧直,幸災樂禍道:“哈哈,讓你跑,我二哥沒打死你,算你命大。”
鄧直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在狹窄的隧道中,這陳封簡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比當初在安林府時還要勇猛。
他一照面就被周靖放翻了,差點當場丟了小命,部隊也被周靖打得丟盔棄甲,全都嚇破了膽,直接朝一個人投降了。
鄧直慶幸自己剛才沒被一槍戳死,此時戰戰兢兢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直視周靖。
周靖倒是認出了這人,不過沒有做些什么。
這時,郭海深好奇問道:“二弟,適才山寨失火,可是你做的?”
周靖點點頭:“不錯,我抓了這許貴,才得知他們今晚的夜襲計策,見你們腹背受敵,我又難以支援,索性點燃他們大寨,再打塌了山崖,斷他們后路。”
“原來山崖崩塌也是哥哥干的!”
眾人紛紛驚呼,臉色駭然。
不過,他們在虎頭山見識過周靖的神力,此時也沒有不信。
“多虧哥哥如此行事,若非他們大寨出事,人心浮動,我們此戰或許要敗。”
洪定先語氣欽佩。
郭海深慨然:“雖然二弟不在,但我們能反敗為勝,還是托了二弟的福。”
周靖擺擺手,打斷眾人吹捧,道:“別說這些了,事不宜遲,趁著對方新敗,我們挾持這寨主,徹底拿下黃蕩山。”
“但聽哥哥吩咐!”
眾人臉色一正,轟然應是。
周靖扭頭看向失魂落魄的許貴,沉聲道:“許寨主,接下來就靠你平息混亂,讓寨子里的人馬盡數歸順了,你不會耍花樣的吧?”
許貴回過神來,面露苦笑,躬身拱手:
“陳封哥哥武藝通神,在下佩服,絕不食言,這便說服全寨歸順,還望哥哥莫怪此前的冒犯,善待我寨弟兄。”
事已至此,他心知無力回天,只能收了心思真正投降了。
另外,周靖一展神力,打碎的不僅是山崖,還打碎了他對武功的認知。
許貴嚇了個半死,對周靖敬畏有加,不敢招惹。
郭海深生怕周靖性子暴烈,說出些不好收場的話,于是接過話頭,沉穩說道:
“兩軍交戰,各憑本事,你既歸順,我等自不為難。”
他雖然憤恨鄧直當初的圍毆,不過為了照顧大局,放棄整治此人,以此安撫黃蕩山頭領。
反正這人的官職遭牽連丟了,就當二弟已為自己報仇了。
聞言,許貴松了一口氣,低頭道:“多謝諸位好漢,我這便說服山寨弟兄。”
在眾人的陪伴下,許貴很快看望了一圈黃蕩山降卒,不斷出言勸說。
他素來頗有威望,黃蕩山降卒本人心惶惶,不知會遭到敵人怎樣的對待,聽寨主歸順了,反而安心下來。
許貴沒法閑下來,又轉頭去說服寨子里留守的人馬開門歸降。
折騰了一夜,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事情總算解決,整個黃蕩山這才徹底歸順。
眾人帶著人馬打掃好戰場,進駐了主寨。
主寨的火勢早已被撲滅,不過還是有許多房屋被燒得焦黑一片。
聚義廳已經燒成廢墟,眾人便在另一間屋子聚首,依次排開坐下。
其他跑掉的黃蕩山頭領都被找了回來,此時跟在許貴身后,誠惶誠恐在大廳里站著,朝主位的周靖拱手行禮。
“哥哥在上,且受我等一拜,從今往后,黃蕩山唯哥哥馬首是瞻。”
許貴臉上難掩倦容,不過還是強打jing神,開口表忠心。
其他黃蕩山頭領也趕緊重復一遍,雖心有不甘,可既然敗了也只能認栽,和寨主一起識時務者為俊杰。
而且,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敗的,不禁對周靖的身手大為震撼。
與其說敗給了虎頭山,還不如說敗給了陳封,若非這人直搗黃龍,他們此次夜襲也許真會得手……對手能翻盤,大半都是這陳封的功勞,實在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猛將。
鄧直戰戰兢兢,也低頭臣服。
雖然他是受到對方牽連這才流落草莽,可他此時不敢再惱恨周靖,心里恐懼至深,已嚇破了膽子。
周靖受了眾人一禮,這才抬了抬手,道:“諸位起來吧,我此番是代紅云山出征,你們不必將我看作寨主……”
他開口講述緣由,很快便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黃蕩山眾人聽完,全都愣了。
他們敗給周靖,歸順于此人,心里服氣,暗地里還認為由陳封做領頭,未來說不定更能做大做強。
可紅云山是什么玩意兒,也配和這陳封相提并論?
于振頓時不滿叫道:“若陳封哥哥已落草紅云山,那便罷了,可哥哥是一介外人,只為報答恩情,那紅云山坐享其成,憑什么吞并我等?”
許貴想了想,也拱手勸道:“哥哥此舉,自是義薄云天,只是我等恕難從命,若不是哥哥當這寨主,弟兄們都不服氣。”
“不錯!”
黃蕩山眾人紛紛點頭,群情激奮,頓時有點炸鍋了。
“哎,休要說這般話。”周靖擺擺手,隨口道:“我既答應了余風余寨主,不會食言,況且我無意久居廬河,還要行遍天下,眼下不想當什么寨主,各位莫要勸了。”
見周靖主意已定,眾人只好無奈應下,郁悶接受了這個事實。
許貴眼珠一轉,表態道:“既然哥哥如此吩咐,我們便先歸順紅云山,哥哥日后若有所求,我等也決不推辭。”
彭進聞言,也趕緊有樣學樣:“我虎頭山也是一般無二!”
周靖眨了眨眼,如何看不出這兩位寨主都有些小心思,不甘心就這么輕易成了紅云山的附庸。
自己能鎮得住這兩座山寨,他們怵自己,所以才不得不暫時低頭,接受并入紅云山。
可等自己一走,這兩座山寨會不會出爾反爾,就不好說了。
周靖哼了一聲,緩緩道:
“我知你們二人心有不服,你們日后如何與余寨主爭權,與我無關,我只有一個要求,爾等不可違反今日約定反出紅云山。紅云山諸位頭領對我有恩,爾等若是刀兵相向,我便回來找你們算賬,屆時,我可不會像今日一樣好說話,這桿槍說不準就要見見血了!”
說著,他拍了拍鑌鐵盤龍槍,語氣凜然。
三座山寨并作一處,相熟的頭領各自抱團,自然會產生拉幫結派的爭權奪利之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打消的。
除非自己當這個寨主,否則這兩撥人不可能徹底收心,余風可不像自己有本事打服他們。
于是周靖只劃了一條底線,聲明只要這兩撥人不違背歸降的承諾,那怎么爭都無所謂。
反正自己收服了兩座山寨,完成分內之事,能不能坐穩位置,就看余風自己的手段了。只要讓兩撥人看在自己的份上不敢反叛,就已經給了紅云山足夠的好處,送佛送到西則大可不必,畢竟他不會一直留在廬河。
聞言,虎頭山與黃蕩山的頭領都心頭一凜,連稱不敢。
許貴更是直拍馬屁,大聲贊道:“哥哥實乃義氣無雙,豪情沖斗牛,器量吞日月,勇武鎮四海,威名撼九霄,在下欽佩不已!”
“我也一樣!”
彭進趕忙附和,暗惱姓許的讀過幾年書,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馬屁拍得響亮。
一行人整夜未睡,敲定了事情,再敘話一陣后,便各自去歇息。
接下來,眾人在黃蕩山休養了兩日,溝通了一番感情,稍微修繕好寨子,這才啟程,一起前往紅云山。
紅云山。
自周靖走后,已過了好些日子,紅云山眾頭領整天心事重重、茶飯不思,每日派嘍啰去打探消息。
這一日,余風和眾頭領一起操練嘍啰,正好談起此事。
“陳封兄弟這一去,至今沒什么音訊,不知形勢如何了。”
李純叉腰嘆氣。
陸云昭搖搖頭:“虎頭山、黃蕩山各有萬余人馬,即便那陳封武藝過人,想要拿下也是天方夜譚,我看多半要鎩羽而歸。”
余風嘆了口氣:“我也不求陳兄弟三人能得手,只要三位兄弟能全身而退,不失陷在哪處山頭,我就心滿意足了。”
“為何諸位當家對陳家哥哥如此沒信心?”
陸心娘蹙眉。
聞言,陸云昭苦笑:“妹子,這哪是信不信心的事兒,收服山寨豈是那么簡單的,我看那兩座山寨的頭領不會蠢到和陳兄弟單打獨斗,饒是陳兄弟武功再高,被數千人一圍,照樣要飲恨當場。”
陸心娘哼了一聲:“依我看,陳家哥哥的武藝,一騎當千也是不怕的。”
“唉,與你真是說不通,也不知那陳封給你灌了什么迷湯。”
陸云昭無奈搖頭。
就在眾人交談之時,一個傳令嘍啰匆匆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報!有急情!”
“快說。”
眾人臉色一變,趕緊催促。
傳令嘍啰顧不上把氣喘勻了,費力咽了一口唾沫,臉上殘留著驚喜之色,大聲道:
“各位頭領,是大好消息!陳封已平定虎頭山、黃蕩山,收服了兩處山寨的所有頭領與全部人馬,正在回來的路上!”
話音落下,眾人身子劇震,滿臉不可思議。
三個人,只帶著兩百嘍啰,真拿下了兩處萬人大寨?!
陳兄弟沒有吹噓半分,竟有如此的本領!
陸心娘登時眉開眼笑,輕哼道:“瞧瞧,我就說陳家哥哥有這樣的本事,你們還天天不信。”
眾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心中震撼無比。
余風狂喜涌上心頭,高興得渾身顫抖,當即坐不住了,激動叫道:
“快!立刻去打探陳兄弟走到哪里了,我要出門……不,親自下山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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