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小玉

第九十章 婆媳之言

謝小惜下巴抵在窗臺上,皺眉道:“六叔父怎么穿成這樣?大冷的天當心著涼。”

“打獵去了,騎馬回來的。”謝守山說得很是豪氣沖天,旋即打了個噴嚏。

“才出了汗,更怕著涼呢,”謝小嬅忙道,“去把手爐給六叔父送去,跟著六叔父的人呢?這日子惹禍呢?”

謝守山本仰著頭正要讓她們不必擔心,手中忽得已經被人塞了個極暖和的東西,還要伸手來拿自己的東西。

他看了一眼,正是謝小玉,拎著肉的手一松,笑說:“你這孩子,走路沒聲音的?”

謝小惜的下巴還掛在窗臺上,笑說:“大姐姐幾時下去的?”

謝小玉屈膝一禮喚了聲:“六叔父。”

“六老爺安,”碧桃也是一禮,將那塊還帶著血的肉又從謝小玉手中接過來,“姑娘我來吧。”

“誒,平安平安。”謝守山看見是她,頓時喜上眉梢,“大丫頭平安就好,瞧著可是瘦了。”

兩個堂妹在樓上笑作一團。

“胖了胖了,等大姐姐吃了六叔父的這塊肉,就胖了。”謝小惜笑道。

就連謝小玉都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每個人見她,都覺得她瘦了?她摸了摸自己依舊肉嘟嘟的臉頰,戳下去還有酒窩兒呢。

說是差著輩分的叔父,但謝守山自小與這些侄子侄女一起長大,是以大家相處反如兄弟、兄妹,很親厚。

如今停在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真好。

謝小玉想著,拉著謝守山的袖子,示意他上樓。

謝守山搖搖頭:“不和你們混了,今兒的功課我還沒做呢,學里不敢請假,沒得讓那群小的們又瞧我傻樂。那是塊鹿肉,打來讓丫頭們給你們烤了吃。”

說著,又壓低了聲音說:“我前些日子還尋了兩個極好的扇子,過幾日送你家去。”

謝小玉點點頭,很開心的樣子。

且說三個小姑娘在后面玩樂,正院處其他人已經暫時退了,只留趙氏一人在側說話。

這是最常有的事情,畢竟趙氏如今一人管著淮陽侯府的大小事務,不常在家,所以每次來,老夫人都要細問一番。

且就算二夫人都知道,雖然自己是國公夫人,但謝家如今種種,更多是要靠自己那大伯子。

“……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已經狠狠斥責老三媳婦了。”老夫人說起這話,頗為無奈,“沒壞心,但也沒腦子,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都聽。”

趙氏輕輕給老夫人捏肩,笑道:

“聽了不與外人議論,只回來和家里說,倒也不是真傻,只是那話太險了些,我聽著害怕。”

“可不就是?讖緯之言最惹人疑心,先帝時還有過巫蠱之禍,當今是吃過虧的,”老夫人嘆了口氣,“這話你怎么想?與春兒說了?”

“沒敢寫信,只囑咐壽喜回去報平安時,先和侯爺說了,讓侯爺心中有數。只是……”她欲言又止。

老夫人道:“有什么就說,你怎么也學得這等蝎蝎螫螫的。”

“娘,我就是覺得從玉兒這事起,哪兒哪兒都不對。連玉兒這次回來,都不太對。”

“怎么說?”

“若只是玉兒出事,許還真是流賊作亂,可偏又牽扯了小世子。我聽四王妃的意思,世子這次往南去,可沒幾個人知道呢。還有一樁事情……”

趙氏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六殿下也在南疆遭了截殺,林家信都送到京城了,說是殿下受了傷,要等到臘月才能入京了。”

六殿下因生母之故,對外只說體弱,所以自幼養在宮外,如今因快到弱冠之年,才要回京。

結果還在回京的路上遇刺,這話可就很值得玩味了。

老夫人頭回聽說此事,一驚后回頭問她:“這話當真?誰告訴你的?”

“玉兒平安之后,皇后娘娘告訴我的。那幾日本來玉兒的事兒就令人憂心,我便沒敢說。娘,一個兩個三個的,事兒太趕巧,我可就不敢當巧字信了。”

趙氏按壓的手法輕重適宜,老夫人閉目想趙氏的話,想這些日子以來京城一些人的蠢蠢欲動。

歷朝歷代都有的事情,本朝本代,也少不了呀。

“你又為何覺得玉兒這次回來,不大一樣?”

趙氏嘆了口氣:“話多了,每天多說了好幾個字呢。就她那師兄給她的殘玉,這次回來又多了一塊,她的那些事情,她不說我也不好問,橫豎我也不懂。如今想來什么靈龜化橋,我可不信是一只烏龜,就把那幾個月的雨停了,玉丫頭肯定有事兒瞞著咱們,也不知是與那些神呀鬼呀的有關,還是她在南面撞破了什么事情,存在心里了。”

老夫人心突突跳地厲害:“那碧桃怎么說?”

“玉兒不說,碧桃那丫頭的嘴就是撬也撬不開的,她倒是忠心,可我擔心呀。”

果然值得擔心,老夫人在心中又琢磨了好一會兒,方道:

“既然如今那兩個天家血脈無性命之憂,那當不是神鬼之事,否則不會這么好解決。況且春兒在那邊不是抓了敵國的細作嗎?有人里通外國,行此等刺殺之事,借那天災攪亂我國也未可知。前朝也不是沒有過類似事情,”

“但出事的這三人也古怪,”趙氏道,“邵氏士林大族,又是玉丫頭外家,如今又有大孝在身,不會是他們;林家是修仙之家,當年的事情又……但便是真如此,不該這時候殺六殿下;四王爺寄情山水,從不理會政事,去刺殺小世子做什么?想不通。”

老夫人果斷道:“既然想不通,便不要去想了。朝廷的事情有朝廷管著,真要就是那神鬼之事,也有通天本事的人去想,你只管照料好侯府,照料好玉丫頭就是,再就是……”

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看她的肚子:“為自己和春兒今后計吧。”

老夫人自然著急長子子息單薄的事,但也沒想過給兒子房里塞妾室。

一則她當年經過,再性格豁達,事后想起也有怨語;二則她太了解謝春山了,斷不會做毀母子情分的事情。

趙氏并不很在意,只笑道:“我有玉丫頭,挺好的。就算真到了那一日,好幾個侄兒,過繼哪個不是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