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鑒仙族

第八百四十一章 隱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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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江聽得心中一陣發寒,問道:

“那你的意思是……”

遲步梓那雙淺青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他,低聲道:

“這一著必然避不過,一旦叫淥水見了我,他對我修為起了疑心,你以為他會好聲好氣地問我丑癸藏紫府功法哪來的嗎?我有也好,沒有也好,他一句話都不會說,一伸手,立刻就看我的記憶!”

“一旦如此,可就不是一道功法的問題了!”

“無論能不能搜出來東西,我是必死無疑的…你在天上雖然安然無恙,卻也損失慘重,從此也不必想著見誰…”

蕩江聽得心中焦慮,答道: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府君選中的人選么?那什么淥水真君只是個金丹,怎么能殺你?”

遲步梓略有陰郁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什么選中不選中的,緣法到了,府君賜一條路,能走即走,走不通即使是死了又有誰在乎?府君難道差這一位紫府?要特地從天外回來救我?平日里扯一扯虎皮也就罷了,自己可別當了真。”

遲步梓這么一說,蕩江皺起眉來,心情也焦慮起來,思慮道:

“也是…這天上哪個不沾點神通…”

遲步梓見他說不出什么來,原本希冀的心情褪去了,心中微微失望,答道:

“我修為低微,不足掛齒,倘若我出了事,倒是怕壞了仙府的事情…”

蕩江看了他一眼,見著遲步梓道:

“指著你去求一求,為我尋個出路…若是能見到先時那位真誥大人,想必能得些把握。”

蕩江遲疑一陣,他也要靠著少翙才能見到真誥,自然沒多少把握,可事情關乎遲步梓道統性命,是非問不可了,只好起身,答道:

“那位大人你也知道,不是說見就見了,我只知道少翙大人的仙閣所在,好替你問問。”

遲步梓仍有疑慮。

他乃是青松太陽道統的嫡系,心思又機靈,這些年下來知道的事情可不算少,拉著蕩江道:

“府君…執掌陰陽,在現世興許有化身,當年有位仙人,號盈昃,也是執掌陰陽,不知是不是同一位…”

這聽的蕩江頭皮發麻,哪敢多說什么,答道:

“你讓我去問府君人間化身,我一無處問,二也無命問,就連那李仙官下凡的名號我都問不出來,可見此事…事關玄密,我哪來的本事問?”

“也不是讓你去問…”

遲步梓看著他,略有頭疼,他其實知道些隱秘,天下有不少人都在尋盈昃,這位又不現身,哪能有什么好事,遂答道:

“這淥水被稱為重明六子,師尊就是那位執掌陰陽的仙人…他是正兒八經的青玄道統…往上的仙人一只手都數不過來…我不是怕他與天上斗起來,是怕他知道的消息引起什么變動…”

遲步梓說到這處,蕩江也聽得心里發毛,他前世記憶中只是地下一小小水官,哪有多少這么厲害人物的記憶,頗為驚怖地道:

“我知道了…”

“旁敲側擊…好好問問…”

遲步梓這么一說,蕩江又抬起頭來了,遮掩著不安,一邊邁步出去,一邊罵道:

“真要比起嘴皮子功夫,你這家伙未必有老子靈活,哪要你這么多話!”

他從院門出去,遲步梓這才安然往位置上坐下,到底是在別人洞天里,哪怕是獨自一人,他半點情緒也不顯露,雙目微闔,就在位上入定。

身側的白雪飄飄,在院落中慢慢積堆起雪花來,有一股芳香的桂花香氣蔓延開,本應是令人心思安定的場景,他靜坐著,心中并不平靜。

遲步梓這一番話不但是求救,也是試探,在這短短的片刻對話中,發覺了蕩江的意思,并從中敏銳地捕捉到關鍵:

他遲步梓對天上并不重要,府君是隨手為之,那真誥也并沒有給蕩江下什么特殊的命令。

這男子心思陰郁,天性淡漠,僅僅這一個信息,心中便升起一種深深的懷疑:

‘這位府君十有八九就是盈昃,然而這么多年杳無音訊,必然也是不想天下知道他的存在,背地里在推行什么謀劃…他與淥水不會有多好的關系,既然是仙人一級的人物,給我的機緣必不可能暴露他自己,也不可能讓淥水有任何疑惑。’

‘淥水一旦探查我的記憶,必然一無所獲,至于我…沒有在淥水回來之前完成一切計劃,丟掉性命、被淥水如何琢磨,最后必然以無聲隕落為結局…那么真誥扮演的又是何等角色?求金法如此珍貴,我豈能在短短幾年之間換得…’

他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心里立刻蒙上陰霾:

‘莫不是以此利用我…讓我這些年替他捉妖上供,反正都是不夠的,等到淥水一來,我死則死矣,他已經賺了個盆滿缽滿…他也不用為我找什么求金法…’

遲步梓雖然對仙府背后的力量并沒有太多了解,可他這人就是如此,僅憑幾道利益關系,幾乎瞬息就判斷出一個結果——如果他遲步梓得機緣并非是仙人算計淥水的計劃的一部分,天上一定不會為了他破壞既定的謀劃,那他大概率會死在淥水手中。

蕩江這頭出了院子,縮著頭漫步,走了好一陣,很快在府中尋到一間大閣樓,將手中的令牌出示了,便有天兵往內請示。

很快,這身披光彩麟甲、五官端正的天兵從閣中出來,朗聲道:

“玄七閣校書…仙娥請你進去。”

蕩江還擔心對方不見他,眼下如蒙大赦,快步向前,穿過華麗的樓道,便見一片堆疊著的銀白色玉簡,茶白色衣袍的女子正端端正正坐在案旁。

少翙神色略有疲憊,眉心那一點森白色的光彩微微閃爍,顯然這段日子過得也不輕松,就連見蕩江都不覺得如先時那樣聒噪了,問道:

“原來是你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少翙雖然調動,可蕩江名義上還是她下屬,這才得以見她,只往地下一拜,哭道:

“當年…劉仙官給小的托付的一職責,是要照顧那府君點的人才…可近日來他遇到了天大的麻煩事,性命難保,我便來問大人了!”

少翙一聽這話,皺了皺眉,知道說的是遲步梓,她自然沒有那么多閑情雅致去管閑事,可同樣也不想擔責,問道:

“什么麻煩事?”

蕩江拜道:

“還是先前那回事,他頂上的淥水果位真君…馬上要從天外回來,可他的神通是借助我的緣法突破,牽連到天上,真君估摸著要找他,只恐惹來麻煩。”

少翙搖頭道:

“誰敢找天上的麻煩,隨他去罷,那什么真君一聽是天上,不會殺他的,只是天上如今還未現世,只怕驟然暴露,引來上頭怪罪。”

少翙這話說在了蕩江心里頭,他不覺得什么淥水可怕,也不如遲步梓那樣謹慎,更怕的是耽誤上頭的事兒,行了禮,少翙答道:

“你且在此處等著,我去見一見大人。”

蕩江大喜,忙著點頭,在閣中等起來,焦急地等了大半個時辰,卻沒想到很快有了動靜,茶白色仙裙的女子從閣外進來,若有所思。

見少翙邁步進了閣樓,蕩江連忙向前,恭敬地問道:

“大人…”

少翙微微搖頭,答道:

“我去問了大人,得了幾條消息,便與你說一說。”

她神色鄭重,審慎地道:

“第一點,大人那處并無旨意,府君傳他法術,只是作為他看住你的獎勵,他與天上并無關系,天上還未到現世的時機,如果他被什么淥水抓住了,仙人蹤跡自隱晦而去,并不會有暴露天上痕跡的風險。”

蕩江聽得嘴里發苦,心中明悟,算是把遲步梓說的話給回味過來了,聽著少翙道:

“其二,真誥大人思慮著他一心求仙,留了一線機會,如若他自覺得淥水會害他,便可以從天上請位仙官給他看一看,是否有轉圜的余地。”

蕩江只覺得心中灰暗,勉強道:

“不知請哪一位?”

少翙略有無奈地一笑,答道:

“我。”

她從閣樓中起身,答道:

“去罷…領他過來。”

蕩江只好快步退下,重新回到院子里,遲步梓一寸未動,坐在案邊,蕩江滿面苦澀,低低把兩個消息說了,遲步梓卻松了口氣,低眉道:

“好,帶我去見大人。”

蕩江口中的消息遲步梓并不意外,真誥肯給自己留一道生機,遲步梓同樣有所預料,可僅僅如此,他便覺得夠了,甚至如今的險境,他早早就有預感了。

‘去島上見李清虹的那一刻,我就要做好隨時被淥水碾死的準備了如今來得不意外,也不早。’

當年對李清虹言罷背叛淥水的話語,遲步梓只有一個念頭:

‘死則死矣,只去試試!’

如今所念,一般無二。

他心滿意足,野心勃勃地低著頭,從一眾仙將仙娥身邊的廊道鉆過去,順著閣樓的臺階往上,慢慢走到了少翙案前,撲通一聲跪下去,恭敬地道: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少翙本看他不順眼,可對方一位大真人,五體投地地給她拜下了,也收拾起心情,輕聲道:

“你可有想法?”

遲步梓抬起頭來,那雙淺青色的眸子神采奕奕,沒有半點沮喪絕望,低聲道:

“屬下不想放棄入洞天,拜謁天上之仙的機會,也不想放棄道途,如今之計,唯有欺瞞淥水。”

“要想欺瞞淥水,唯有我自己也不記得,只要我知道我在騙他,真君便知道我在騙他。”

少翙望著他的神色,哪怕是她總是對眼前這人喜歡不起來,此刻也不禁動容,道:

“繼續說。”

遲步梓低聲道:

“屬下想著,要我自己也不知道,唯有去了記憶,存在某處,等淥水探查過我再離去,再使我得了這記憶,方可躲過,只要他回到淥語天療傷,就很難再盯著我。”

少翙微微皺眉,聽著遲步梓低聲道:

“要一份在真君眼前改去記憶不被發現的法子。”

卻見眼前的仙娥搖頭,答道:

“不止如此,任何玉簡都不能記載有關于天上的記憶,你唯有剝離一部分魂魄方可存儲這段記憶,可分裂魂魄,絕非你我所能。”

“更何況分裂魂魄之痛,甚于抽筋扒皮。”

遲步梓根本沒考慮過痛。

他遲步梓從青池一點點成長起來,到了如今的地步,本就是他能不擇手段地抓住一切從他眼前閃過的機會,哪怕這機會小的如同一點縫隙,他都要削骨去皮,如同雜草一般從夾縫中鉆出去。

遲尉也好,真誥也罷,邪魔也好,仙神也罷,上位者需要他是什么樣,他遲步梓就可以是什么樣,金丹在前,沒有什么不可拋棄的,也沒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

‘僅憑我一人之力,抽筋扒皮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能從淥水手中逃出去,一定會像一只螻蟻一樣被他捏死…可并不須多,只要有一絲同位格的力量相助,我便有瞞過他的資格。’

可遲步梓聽了這個消息,并沒有點頭,心中一冷,答道:

“一旦分離魂魄,淥水豈能看不出來?”

“他絕不會思慮我背后有多少手段,他也不需要去想,不會去想著反制,只要是涉及我的,一定是突破金丹動搖果位,又是分離魂魄這樣神妙的手段,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動作,頂著陰司的壓力一眼看殺我即可。”

少翙沉思一陣,低聲道:

“分離記憶這手段,我可以替你問一問,興許有什么靈器可以做到,只是,你如何保證淥水離去?既然他如同你話語中般狡詐,回來也不露蹤跡,離去也不顯行蹤,你如何計算沒有記憶的自己何時恢復記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如果你真的等到了他離去恢復記憶,又怎么知道何時他會突然冒出來?金丹落在現世可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哪天心念一起,只要半只腳踏出淥語天,你所有東西他都立刻曉得了!”

見少翙連連搖頭,遲步梓不慌不忙,低聲道:

“這事情看起來難,其實只有上供的時候需要這段記憶而已。”

“只要大人能有法子讓我騙過他的眼睛,我自能做到讓自己捉妖而來,在某處隱秘之地想起此事,上供天上,再忘卻此事離去。”

少翙神色漸漸鄭重起來,牢牢的盯著他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股濃濃的疑惑來,問道:

“難道有什么真君都見不得的隱秘之地?”

遲步梓眼睛微瞇,低著頭的神色中浮現一股冰冷且平靜的審視態度來:

“屬下還真知道一處…真君都看不見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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