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寥

第109章 景陽洞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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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熊一拳打出,剎那間。

張敬修、福松眼前的光線、色彩以及聽到的聲音、神念的感知,全數消失不見了。

一股霸道無匹的拳意,充斥了法壇。

“后來者,這是我師留在我神魂內的武道意志,今日為你綻放。”飛熊頓了一頓,又道:“此名——曇花。”

曇花一現的曇花。

周清瞬間明白了,這一關的考驗。

乃是景陽真人用自己弟子的神魂為媒介,銘刻自身的武道意志,以妖熊傀儡之身綻放。

等了數百年,只為曇花一現。

這也是飛熊的使命。

亦是他人生最后的璀璨。

但是,霸道無匹的武道拳意,沒能淹沒周清的神識。

雄渾駭人的氣血,澎湃而出,掀起可怖至極的浪潮。這是海潮,亦是周清從大海中悟得。

氣血如潮,有虎嘯龍吟之聲響徹法壇。

飛熊以拳為槍,帶著極致的殺伐和冷酷,殺機彌漫,沒有任何保留。洞穿氣血浪潮,碾壓一切。

周清一掌攔截,深紅的雷光迸發。

心火雷催發的掌心雷,直面飛熊這一拳。

霎時間。

周清腦海里泛起尸山血海的畫面,他渾身氣血仿佛點燃一般。

而飛熊身形一動,豁然間,消失在周清神識的感知里。

飛熊好似瞬移一般,出現在周清背后。

砰,一拳再次毫無保留的打出。

滋滋!

一陣電光留在原地,周清的身影卻憑空消失。他已經來到法壇上空,不過沒有飛得太高,因為空中有一股無形的屏障,這是陣法的禁制之力。

飛熊足尖一點地面,巨大的力量,讓法壇居然都出現龜裂,借著這激蕩之力,他如離弦的箭矢,一飛沖天。

飛熊眸光冷漠,面無表情,他好似回到過去征戰的歲月,一旦動手,便要分出生死。

這對闖關者是極為殘酷的考驗。

因為飛熊如曇花一現,無論勝負都要死。

故而他不用顧忌自己的生死,爆發出了極致的武力。

空中,地面。

到處都是兩人交手的身影。

張敬修兩老道,只在角落里,用最大的感知,觀察這場驚天動地的戰斗。

直接感知是很難感知到的,因此他們都是從氣流轟鳴、地面碎裂的痕跡以及一閃而逝的身影交錯來察知這場戰斗。

這場戰斗如同一副粗獷的潑墨山水。

一聲鶴唳響起。

音波回蕩。

只見青木劍,猶如長虹一樣,凌空一刺。

飛劍,

刺月!

陡然之間,有光明綻放,整個法壇為之一亮。

張敬修悚然動容。哪怕他再如何金風未動蟬先覺,面對這一樣一劍,也如民俗傳說里閻王派索命無常勾走凡人魂魄那般,無法抵抗。

“天外飛仙!”福松贊嘆。

這就是他想象中自己的樣子。

絕云氣,負青天,一劍自天外來,恍若飛仙。

對于周清而言,飛鶴劍意終究刺破了景陽真人留在飛熊神魂的武道意志。

飛熊重重落地,胸口貫穿,身上有清光,如漣漪涌出,這是他的神魂在消逝。

“你如何能破我師的武道拳意?”他不解,他疑惑。

周清緩緩落在法壇地面,開口:“因為沒有變化。你已經很不錯了,但你生前不能領悟拳意,死后更不能領悟。”

“這個考驗,不是針對我的,而是你的。”

周清又補了一句。

“我的?”

“你憑景陽真人的拳意,得以殘魂留駐世間,若是能真正由此參悟出一些天道,自能和熊羆之軀融為一體,以妖魔之身,活出新的一世。可惜,你沒能做到。”

“我確實沒能做到。”

周清負手道:“畢竟你只是殘魂,生前都做不到的事,何況死后?”

“不錯,不錯。”飛熊喃喃說了兩句,神魂徹底隨風而散。

周清不禁沉默。

沒有肉身,神魂在世間猶如浮沉苦海,充斥危險。因此密宗供奉那些鬼神,也得要密宗不斷供奉,才能維持自身的存在。

肉身實是渡過苦海,直達超脫生死的彼岸的木筏,一旦丟去或者破損,對于任何修煉者都是沉重無比的打擊。

這其實也是景陽真人借機點醒后來者,不要忽視肉身。

而強如景陽真人,也無法真正渡自己的弟子,攀登更高的境界。

修行在己,不在人。

周清沒有尋找飛熊身體里有什么靈石,而是微微欠身,略表敬意。

“師兄、張道兄走吧。”

新的法壇又變得很大,道霧無比濃郁。周清踏足其間時,輕聲道:

“昴日,去吧。”

昴日飛到半空,不斷噴吐太陽真火,燃燒道霧。

濃郁的道霧開始消散。

半空中,一聲尖銳至極的鶴唳出現,響起陣陣雷鳴。

一頭通體玄黑的妖鶴,俯沖而下,鶴嘴尖銳,刺穿空氣,發出爆鳴。

而周清早已彎弓搭箭,射向妖鶴。

以快對快!

以飛箭對妖鶴。

弓開如滿月,箭矢便是周清的真炁和氣血凝聚。

震天弓的力量剎那間迸發,生出重重巨力,并加持在氣箭之上。

一箭迸發,比音波還快,氣爆還來不及炸開時。

氣箭已經對上飛下來的玄黑妖鶴。

兩股雄渾大力碰撞,更如憑空有霹靂連續炸響。

鶴嘴吞吐鋒芒,生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瞬間打破氣箭。

一時間,氣浪呼嘯,鶴翅震蕩,如兩道刀光,朝著周清劈去。

但是周清射出一箭之后,已經丟掉震天弓。

炁體神合一。

三分歸元氣。

恐怖的元氣炮,瞬間在手中凝聚,有漣漪蕩起,似云似霜。

玄黑妖鶴展翅劈來,正對上三分歸元氣。

一種無可匹敵的力量,瞬間爆發。

法壇揚塵,氣流狂飆。

而周清則是催動飛劍出鞘,頃刻間不知斬了妖鶴多少劍。

良久過去塵煙散盡。

良久過去塵煙散盡。

妖鶴的肢體碎了一地。

一顆靈石,在周清擒龍功下,落入他的手掌中。靈機充沛,握在手中,十分舒服。

周清猜想,妖獸傀儡應該是在他們踏入法壇之后,才會被激活,靈石才會起作用,日常里應該損耗微乎其微,而且他神識明顯察覺到,靈石本身有緩慢汲取天地靈機的能力。

確實很緩慢,慢到要不是周清神識入微的感知,根本察覺不到。

周清做了一些調息,輕輕說道:

“繼續。”

第五座法壇里。

一片巨大的陰影的源頭,乃是一頭白色的暴猿,渾身散發出極為恐怖的氣息。

周清沉聲道:“筑基。”

這是在煉氣九層之上,在煉體三重之上,筑基級別妖獸的氣息。

景陽真人居然讓一頭筑基級別的妖獸,來守最后一關。

這是根本不打算讓人過關嗎?

周清心里有些微震驚。

但都走到這一步了,再無退縮的道理。

只是筑基級別的氣息,并非無法擊敗。因為周清是獨特的先天圓滿高手,同樣超越了煉氣九層和煉體三重。

在周清的注視下,白色暴猿舒展自己的筋骨,渾身血液流動起來,發出江河奔騰之聲。

比起妖虎、妖鶴、妖鹿之類,它應該是真正活著的妖獸。

只是意識早已打上景陽真人的印記,在此守關。

而周清也看到法壇背后,有一株桃樹,聳立在一座洞府之前。那桃樹結著碩大的桃果,看起來血紅無比,半透明一般,里面有根根血管筋脈出現。

周清懷疑,桃樹也是妖魔。

他吃過大松樹的松果,大桑樹的桑果,都有獨特的作用。不知那血桃的作用是什么?

而白色暴猿,很可能以血桃為食。

周清同樣舒展筋骨,發出陣陣雷鳴,駭人的血氣四處擴散,猶如烘爐一樣,散發出熱浪。

周清恍若一輪大日,出現在法壇正中。

張敬修、福松連呼吸都變得滾燙。

昴日卻十分舒服受用。

“待會,我和這頭暴猿僵持時,張道兄找機會攻擊它的谷道。”周清知道,即使這妖獸再厲害,怕也不能將谷道練得固若金湯。

今日,他們進入景陽洞府,乃是這片凡域開天辟地般的大事。

如此重任,舍太和山張真人,還能有誰?

收到周清的神識傳音,張敬修嘴角一抽。

但他也沒說什么,已經到了最后一關,不可能臨門一腳,有任何遲疑。

周清心如擂鼓,渾身爆發出太陽真火,一步步向前。

周清如同驕陽大日,令白色暴猿,都有些恍惚,難以直視。

氣血烘爐和太陽真火的爆發,乃是至剛至陽。展現出周清現如今先天圓滿,稱霸世間的力量。

喀嚓!

自周清足下,到暴猿腳下,法壇的地面形成長長的裂痕。

周清好似吐出一口廢氣一般,噴出長長的火龍。

爆發的氣血罡氣混合太陽真火,恍若一個人形的妖魔,正在施展神通。可畏可怖!

火龍一出,好似整個法壇翻轉過來。

白色暴猿在周清這樣至剛至陽的神通下,拍出它巨大的手掌,繼而發出如雷般響徹天地的震蕩之聲。

恐怖的氣浪,如水龍般迎向周清的火龍。

巨大的爆炸聲以兩人為中心響起,如漣漪散開。

張敬修、福松駭然無比。

他們足下的法壇地面,如同波浪一樣起伏。顯然這布置陣法的法壇都受不住兩者交手的巨力。

周清毫無保留地打出掌力。

與白色暴猿硬碰硬!

酣暢淋漓。

這是他先天圓滿以來,首次全力發揮自身的力量。

沒有如此濃烈的宣泄,周清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何等璀璨的地步。

建造法壇的法石,在一人一猿的拳腳下,一塊一塊的爆裂。

護持法壇的陣法,都搖搖欲墜。

周清心無旁騖,氣血越來越奔涌旺盛。心火雷毫無顧忌的催發,探索他現如今生命的極致在何處。

嗡嗡嗡!

周清渾身發出大鐘一樣的嗡嗡大響。

舉手抬足間,都迸發出極致的力量。攻擊如潮水一般,擊打在暴猿身上。而暴猿渾身血氣同樣無比洶涌,迎接周清的攻擊。

沒有任何花巧。

完全是肉與肉的碰撞。

拳風爆炸,空氣撕裂。

不止過了多久,周清的眉心滲透出血液。

這是他極致催發氣血,控制不住自身氣血的表現。

而暴猿仿佛不知疲倦,依舊不停地發動進攻。在它的意識里,必須得清除所有來犯的敵人。

“我是人,自然會畏懼生死,而它的意識已經被控制,忘卻了生死。即使不停爆發出自身極致的力量,導致妖身受創,依舊會不知疲倦地進行進攻。”周清心念電閃。

他知道,再打下去。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飛劍,出鞘!

周清心念一動。

劈日!

剎那間,青木劍生出驚人至極的劍芒,耀眼絕世。

暴猿的眼睛受到干擾,但是本能還是用手臂阻擋,可是飛劍只是個幌子,昴日以迅雷之勢,抓準機會,利爪襲殺暴猿的雙眼。

昴日的利爪,毫無阻礙地貫穿暴猿的眼眸。

它偷襲之術,已經煉成本能。

此時,張敬修也抓住機會,長槍如龍,捅入暴猿的谷道。

而福松打出群龍無首。

無數掌力響起,禍亂暴猿的耳朵。

但是暴猿也是有神念的,卻被周清念動猛虎殺生經,配合鎮魂,震懾住了妖魂。

最后,周清再給了暴猿致命一擊。

巨大的暴猿倒在地上。

周清熟練地取走內丹,來到了洞府前。

一株結著人頭大小的血桃的桃樹,便是洞府唯一的靈植了。

“景陽”二字的古篆文,出現在洞門上方,兩邊沒有對聯。走進去,洞府居然沒有任何光源的情況下,通透如晝地亮起。

一行大字,出現在面前石榻背后的石壁上。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兩邊的石壁,各有八幅壁畫。

張敬修、福松只看了一眼,便著了迷,心神完全被壁畫吸引。這哪里是壁畫,分明是直指氣血熔爐境的絕世功法。

一聲雷音響起,將兩人深陷其中的心神拔出。

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沉迷壁畫,氣血隨之運轉,險些爆炸。

上面的功法太高深了,他們本能想要修煉,卻沒有足夠的氣血支撐。若不是周清在旁邊,兩人怕是要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周清沒有說話,而是目光落在石榻上。

上面同樣有一幅畫。

乃是一座道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