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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當然知曉妙善是誰,從某種意義上,不久之前他們還見過。
當然,這所謂的“不久”,實是值得商榷的。
這段時間以來,周清基本可以判斷,眼下身處的地方,并非他的前世。準確的說是,基于他前世,衍生出來的一處真實宇宙時空。
衍生造化宇宙之玄奇。
這就是道祖級別的斗法嗎。
周清幾乎可以確定,李志常必然是一位道祖,元教授應該就是元始了。
至于李風的身份,應該是一個道祖,又或者是那位神秘的莊周?
他現在不是十分確定。
此外,李志常顯然像是來指引他的。無常劍,正是李志常的法劍。
“道祖的斗法中,居然能憑借我的根源,演化出一處真實的宇宙,真是可怕啊。”無論如何,周清都十分為道祖級別的能力,感到驚嘆。
這還是跌落境界的道祖,真難以想象,在初古紀元,一度超脫的祂們,手段是何等地不可思議。
這是修行的必要條件。
惠子是積極的入世者,甚至成了莊子書里的反面人物。
以及介于有用和無用之間的一種人生境界。
“學的是這方面的知識,自然聽過。”
李志常對此不以為意,看向周清:“今天不用練功,咱們散會步,說說話。”
伴隨李志常收功,周圍的生機迅速隱藏,寒意再來,融化的霧凇再度凝固住。
兩人在校園里漫步,往外面走去。
現在李志常,還算得凡人之身,卻以凡人血肉之軀,對抗了大自然。
“無論如何,這都是我的機會。”
實則不是。
越是了解莊周,越是能感覺到他的苦悶,他的樂觀,他認清生活殘酷之后,對人世的熱愛之心。
立冬有夏!
等他身體條件上去,周清能夠做到,同樣,現在的他,卻無法如李志常那樣自然。只是,難道李志常那樣的自然,便是對的嗎?
一般人或許以為莊子是很想否定惠子的。
第二天,李風果然沒來,準確的說是消失了。
周清覺得,肯定沒那么簡單。
“一件東西,有用和無用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落在誰手里。譬如道長你的劍,落在別人手里,可能是絕世殺器,落在普通人手里,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能做到介于對自己有用和無用之間,那么中間就能多無窮的變化,來應對一切的困難。莊子如果局限于無用之用,那絕非他的本意。因為他是這樣的話,不會留下那么多寓言故事,深刻地影響著我們的文化。”借著回到這個和前世似是而非的宇宙中,周清練習熊經鳥伸之余,著重搜集了不少關于莊周的資料。
這也正是周清和養生主擅長的地方。
李志常每一步,都精準地如尺子量過,但是沒有一粒塵土,能沾到他身上。
唯有近距離接觸道祖,了解道祖,才能真正追趕上祂們。
其實再給周清一些時間,他也能憑借血肉之軀做到這一步,只是很難有李志常那種閑適自然的感覺。
周清:“自魏晉以來,多談老莊。許多人,甚至覺得莊子是看透世間黑暗,消極的避世者。不過,我倒是覺得,從介于有用和無用之間來看,莊子是一個積極的入世者。”
周清知曉,這是沾衣十八跌的內家功夫最高境界的體現。
李志常微微一笑:“相比無用之用,介于有用和無用之間,才是莊周真正推崇的,你知曉其意嗎?”
無()
用之用是《莊子.人世間》的一篇故事。
惠子就是莊周。
莊子的書里,有個很重要的人物,那就是惠子。
對不對,還是看誰更強。
當然,在達到這種程度之前,他需要服食大量品質不俗的藥材,準確的說是服丹煉藥,采集四時之精氣。
講了有用之用的惡處,以及無用之用的好處。
李志常意態閑適地道:“可聽過無用之用?”
用他昨天的說法,李風去閉關,準備考試。
“怎么說?”
哪怕境界再高,也不能背離這一點。
他不打算去管,眼下還是先陪李志常去見妙善。
周清腦海里泛起一個詞。
周清點了點頭。
現在是清晨,距離中午相親的時間還早。
如今已經是深冬,李志常教他們練功的地方,乃是一片樹林外的空地。上面還掛著霧凇,伴隨李志常動作的舒展,其身好似火爐,滾滾的熱量,逐漸將霧凇融化,一滴滴水往泥土里鉆進去,有種不可言喻的生機,自土地里萌發。
莊周想用一種超然人間世的視角來否定惠子,可是愈發襯托出惠子的有血有肉,以及他對惠子的認可(其實是對自己的認可)。
其中在《徐無鬼》的一篇里,體現得淋漓盡致。
那是成語運斤成風的由來,講的是,莊子送葬,經過惠子的墳墓,回頭對隨從說道:“郢都有一個人,不小心讓一星點白灰粘在鼻子上,這點白灰就像蒼蠅的翅膀那樣又薄又小,他讓石匠替他削掉。石匠揮起斧子,隨斧而起的風呼呼作響,任憑斧子向鼻端揮去,泥點盡除而鼻子安然不傷,郢都人站立不動,神色不變。宋元君聽說此事后,把石匠召去,說道:"試著替我再做一遍。"石匠說道:"臣下的確曾砍削過鼻尖上的泥點,不過我的對手已經死了很久了!"他由此感慨自從惠子去世,他再也沒有對手了,再也找不到辯論的對象了!”
李志常聽了周清的解釋,含笑說道:“看來你真的很了解莊周,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有用、無用、還是介于有用和無用之間?”
周清沉吟道:“這不取決于我的打算,而是我需要做什么。”
李志常:“這么說,你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或者說,用現在流行的說法是精致的利己主義。”
“道長是在批評我嗎?”周清反問。
李志常灑然道:“你接受不了批評嗎?”
周清不禁一怔,隨后說道:“那得看是什么事情。”
李志常:“譬如我剛剛說的事。”
周清:“我覺得,這個事情沒必要討論。放幾十年后,利己主義肯定會被批評,但現在,以及不遠后的將來,又未必是這樣。更遠的未來,沒人說得清。”
李志常:“那么此時此刻呢?”
他似乎一定要將周清逼到一個無法回避的死角。
周清:“如果是我很在意的人,我未必能做到那么利己。因為不盡力,會有遺憾。”
害怕遺憾,或許也是一種利己。
只是,總歸和世俗意義不一樣。
李志常:“你做不了元教授的研究生了,他找了一個新的人選,而且比你更合適。”
“是誰?”
李志常神秘地一笑:“一個很有福運的人。”
周清:“我認識嗎?”
李志常沒有回答,而是道:“這些日子以來,你應該很明白,我、李風還有元教授,都是很不同的存在。”
周清漫不經()
心道:“你們都是仙人下凡嘛。”
他的話,帶著習慣性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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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常微微一笑:“怎么能叫下凡呢?這無窮時空,無量世界,哪里不是我們的道場。”
周清:“……”
他很想來句,莫欺少年窮。
想想,還是算了。
無常劍的殺機那么強烈,說明李道長,根本沒有外表那樣溫和。搞不好,比上清殺性還大。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不差這句口嗨。
無敵是打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總有一天,將你們的道場,打個稀巴爛!
周清心中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口惡氣來。
李志常沒有看周清,而是目光落在前方的天橋下。
現在時辰還很早,天橋下有個身穿白色練功服的老者在練功。
“看見了嗎?”
周清剛想說看見了,不過立刻意識到,李志常說的看見,豈會如此簡單。
他仔細看向老人,只見對方打的是太極拳。
熊經鳥伸,能衍生陰陽。
因此和太極拳有共通之處。
譬如,攬雀尾和太極錘之類。
不過,周清運用血氣,集中在眼睛之后,看到了不同的東西。
老人周身上下,隱隱有一層金光罩體。
“他修煉的是先天元氣,又叫做炁體源流。”李志常隨口說道。
“術之盡頭,炁體源流,萬物流轉,循環往復?”周清緩緩開口。
先天元氣,其實就是元始祖炁,對此,周清一點都不陌生。
李志常感慨道:“天地間一切,都是離不開五行的生克變化。若論變化,誰能比五行更多呢。所以理論上,五行之道,才能應對一切劫數。”
“先天五太也是五行?”周清問道。
李志常淡淡一笑:“你脫離金木水火土的概念之后,從本質上入手,會發現,一切都可以通過五行來解釋。”
周清:“那陰陽呢?”
“矛盾的對立和統一。你要理解陰陽,我建議你多讀矛盾論。里面的內容清晰而深刻,可以運用到任何時空中。”
他接著又低語一聲:“不愧是天帝踏英招,呵……”
“天帝?”
“準確的說是太一。哪怕天帝,也只是太一的一部分。有些事,你自然會知道。我沒必要跟你說太多。”
周清:“所以,道長為何要選擇我,引導我呢?”
李志常:“想得到一件你的人情。”
周清頗感意外,卻又覺得十分合理。他問道:“什么人情?”
李志常微笑道:“這件人情我未必會用上,但至少要有。”
“如此說來,我的命運,你們已經無法決定了?”周清道。
李志常輕笑一聲:“如果沒有我,你的命運一定會被決定。”
他有種說不出的自信和張狂。
周清看了眼他的無常劍,輕咳一聲:“說到底,你們在斗法,所以有了我的機會。”
李志常:“你現在的情況很兇險,當然,這也是你最好的機會。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別人的犧牲,真正走到那一步。”
“誰犧牲了?”
李志常:“你不明白的。走吧。”
周清沒有立刻走,而是看向天橋,那個老者,居然不見了。任憑周清運足血氣在眼睛上,小小開發出破妄法眼的神通,都看不到老者,也發現不了對方離去的痕跡。
甚至,他都沒聽到對方離去的腳步聲。
當真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他甚至發現,自己也記不住老者的樣貌。
又是一位道祖。
等等,那是太……
周清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道祖的特征是讓人記不清面容的話,他為何能記住通玄道人的長相呢?
還有太初的……
如此說來,擁有道祖特征的存在,即使不是道祖,也和道祖有深刻的聯系。反之,通玄道人等,某種意義上,已經獨立出來了?
祂們的行動,未必和道祖們的態度是一致的。
周清又看了天橋一眼,發現天橋有一層淡淡的金光,不知是晨曦的映照,還是老者身上的那層金光所化。
不知不覺,李志常已經上了天橋。
當李志常上天橋的剎那,天橋下的車流,赫然化為河水,金光粼粼,波心蕩漾。
周圍的行人,居然對此毫無意外。
周清跟上去,卻沒有上橋。
他這些時間,利用二禽戲對自身的身體有了極大的潛力開發。
他落足水面,踏水不過膝。
李志常在橋上。
而周清在河水中央。
雙方都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于二元對立中,超然而出,在生死之外,得以超脫一切桎梏。
“這就是超脫嗎?”
周清感悟到一點超脫的境界。
這真是一種無比奇妙的感受。
把持本心,行于大道之上,便是超脫。
周清禁不住產生這樣的明悟。
明白是一回事,要做到,那又是另一個維度的事,無法混為一談。
周清很明白,他還差得遠,卻對前路,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如果他選擇上橋,那就是李志常的道。
下河,才是周清的道。
正當周清明悟升起之時,上游駛下來一葉扁舟,上面有一個精壯的青年,正努力劃槳,而船上,還有一位詩情畫意中走出的女子。
周清認得,那是慈航,也是妙善。
兩人相親的地方,居然是在這種地方。
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周清不禁有些期待起來。
李志常會如何處理妙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