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菖蒲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又不解了,“這桃花不是姑娘您上午才摘回來的么?紅艷艷的這么漂亮,根本沒爛,干嘛要扔啊?”
夏衿剜了她一眼,口氣發狠:“叫你扔你就扔,哪那么多廢話?再廢話,我扣你月錢。”說著,大步朝清芷閣走去。
菖蒲愣了愣,拉住董方:“怎么了?剛才在外面出什么事了,惹得姑娘這么生氣?”
董方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聽她跟羅公子嚷嚷來著,嚷什么沒聽清,兩人好像是吵架了。”
“啊?”菖蒲嚇了一跳。
自家姑娘跟羅公子吵架?這怎么可能?畫風完全不對呀!
夏衿進了清芷閣,便見薄荷手里也拿著幾枝桃花,正比劃著如何修剪插瓶呢。夏衿見了,奪過桃花往地上一扔,還用腳踩上去碾了兩下,見那桃花給她踩得稀巴爛,心情才舒暢了一些,對愣在那里的薄荷道:“把這東西拿去扔了。”
“哦。”薄荷倒不像菖蒲,還要問出個子丑寅卯。她老老實實地把一地的爛桃花掃進簸箕,端了出去。
“去了一次桃花林,惹了一身爛桃花!”夏衿狠狠地道,坐下來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放下茶杯,這才舒了一口氣。
而外頭,舒氏見女兒早早就回家了,并不耽誤晚上給夏正謙和邢慶生授課的事,頓時放下心來。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忙叫廚房的人做晚飯,只等夏正謙師徒倆在醫館里忙完回家,就可以馬上開飯。
這一天夏家的晚飯便分成了兩處用:夏正謙、夏祁陪著邢慶生在外院用。舒氏和夏衿則在內院用。
吃過晚飯,夏衿便按約定去了前廳,拿出她剛剛寫的一些醫藥知識的資料,遞給夏正謙和邢慶生:“吶,一式兩份,一人一份。你們先把上面的東西記熟,有什么問題明天再問。”
見兩人接過資料。迫不及待地低頭看起來。夏衿便轉身想要離開。
舒氏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就這樣教你爹和你師兄的?”
舒氏什么心思,夏衿一清二楚。她今天已惹了兩朵爛桃花了,哪里還愿意搭理邢慶生?
她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問舒氏:“那還要怎樣?”
舒氏正要說話,那邊夏正謙就對舒氏揮手道:“這事你不懂,不要插手。衿姐兒這教法是對的。我們先把這些理論記牢吃透,她才好講下面的東西。”
舒氏只得放開夏衿。轉頭看到邢慶生的頭都快要埋進紙埋里去了。眼神根本沒往夏衿這處看,舒氏只得嘆了一口氣。訕訕地回了后院。
平日里夏衿都吃過晚飯沐了浴,等天黑之后就裝作早睡,打發了菖蒲等人后,她換了夜行服就到城里各處去溜達。溜達上大半個時辰。她才回來睡覺。
但這天晚上,她完全沒有出去溜達的心思。沐了浴后就著油燈,她寫了好一會兒的醫藥教材。便熄燈就寢了。
她閉了眼,剛要入睡。倏地一下睜開了眼,朝屋頂上看去。緊接著她快速爬了起來,穿上夜行服,推開窗一躍而出。
不過她沒有直接從窗外跳上屋頂,而是翻墻到了隔壁院里,這才上了屋頂,再從那邊屋頂繞回到夏宅屋頂來。
這是謹慎起見,防止別人知道夏家有一個武功高手。
憑著前世出生入死練出來的本事,她繞了一圈回來,那個從前門躍上來的夜行人,才剛剛在在屋頂上站穩。夏衿二話不說,從他身后直接就是一拳。
“是我。”那人趕緊出聲。
夏衿的手拳隔著衣服,堪堪停在他的后背上。
她冷哼一聲,變打為抓,揪起對方的衣領,跟提麻袋似的提著那人就朝外面奔去,直到離夏宅足有兩百米遠,她才躍下屋頂,跳到無人的街道上,將手里的人用力扔到地上。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這一扔,頓時悶哼一聲。
“你半夜不睡覺,跑我這里來干什么?”夏衿雙手抱胸,冷聲道。
“我……我有話跟你說。”蘇慕閑揉著摔痛的手臂,呲牙裂嘴。
“你有什么話,大白天的不說,非得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跑過來說?”夏衿的臉色越發不好。
“白天我老找你說話,別人會說你閑話的。”
“……”夏衿無奈,只得道,“好吧,到底有什么話,你趕緊說,我還要回去睡覺呢。”
“就今天說的那個事。”蘇慕閑站直身體,“我明日派人去你家提親。”
聽得他還揪著這個問題沒完沒了,夏衿不耐煩了:“我說了不嫁,你聽不懂人話是怎的?”
“不嫁我你還能嫁誰?”蘇慕閑的話接得很快,而且理直氣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夏衿再次啞然。
她知道蘇慕閑指的是什么意思。在古代,一個女子被男人看了身子,除了嫁給這個男人,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換句話說,他這樣鍥而不舍追來跟她商量婚事,一來是有擔當,負責任;二來既沒嫌棄她身份要開口納她為小妾,也沒自作主張直接叫人上門提親,已是很尊重她了。
蘇慕閑這樣的做法,放在古代,沒有任何被指責的地方。
她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覺得對不住我,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當時只是事急從權,反正又沒第三個人知道,咱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用不著把兩個人的一輩子都綁上。”
她揮了一下手:“好了,就這樣吧。你別再找我說這件事了。我雖是女人,卻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釘,說話算話的。我自己都沒在意了,你在意什么呢?”
說著,她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蘇慕閑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夏衿輕吐一口氣:“你還有什么事?”
“我沒辦法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蘇慕閑看著夏衿。表情十分嚴肅認真,“我要是不娶你,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夏衿真的想冒火了,聲調提高了兩分:“你怎么就說不明白呢?我跟你說,我不介意,是因為我不想嫁,你明白了吧?我不想嫁給你。你不會因為我救了你。反而要我把一輩子也搭給你吧?這世上有這樣的道理么?我救人難道還救錯了?”
蘇慕閑并不是笨人。只是沒有世俗世界長大,人還單純得跟一張紙一樣,很多東西不懂而已。
夏衿這一說。他倒是明白了夏衿的意思,可是他更困惑了:“可是,你為什么不愿意嫁給我呢?我回到京城,天天有人上門提親;一出門。有就姑娘跟在車后,想方設法地要跟我認識。他們說我既有地位。人又長得好,是姑娘們最喜歡嫁的金龜婿。”
夏衿淡淡道:“沒錯,有些姑娘既希望自己嫁個有地位有錢的,同時也希望對方長得俊。這幾樣你都占全了。可世上不是所有的姑娘都看重這些外在的東西。我要嫁的是重情義、對我好、而我又看他順眼的人,對于地位、金錢、長相這種東西,我無所謂。”
蘇慕閑皺著眉。細細地消化夏衿所說的話。良久,他抬起眼。注視著夏衿,鄭重而認真地道:“我很重情義的,而且,我會對你好的。”
夏衿終于暴躁了:“可我看你不順眼。”說著,腳下一點,躍上旁邊的屋頂,片刻就消失在蘇慕閑的視線里。
蘇慕閑并沒有追上去,他望著夏衿消失的方向發了好一會兒呆,才轉過身,回了宣平候府。
夏衿回到家里,才發現自己忘了問蘇慕閑被人追殺的事。原來只以為是萍水相逢,再不會見面,所以她不問。可現在既成了朋友,以后還要繼續在一起做生意,她不問清楚,總是不放心。
“算了,下次再問吧。”她自言自語,脫了夜行衣,換上自己做的睡衣,躺到了床上。
此時她的心情,又跟下午時被羅騫表白時全然不同。
她穿越到古代來,雖說下決心要找一個順眼的人嫁,過相夫教子的日子,舒氏也提過議親這種事,但她一直覺得這些東西離她還很遙遠。她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掙多多的錢,讓自己能過上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靠男人;其次,她還得幫助夏祁考上秀才,甚至舉人,如此夏家三房才不會處于誰想來咬一口就咬一口的被動地位。再說,下個月她才滿十五歲呢。十五歲,在現代,只是剛念初三的小姑娘,身體都還沒發育成熟呢。這么早嫁人生孩子,在她看來就是找死。
所以在完全不想被感情的事纏身的時候,一連遇上兩個男人說要娶她,她才那么煩躁,尤其是羅騫還說出他母親不同意,嫌她家地位太低的話。
尼瑪,在現代,從來是她挑人的好么?她雖然是殺手,生活在暗夜里,但人長得太耀眼,走到哪里都有男人哭著喊著要她下嫁,從沒有人問及她是什么身份地位。到那了這里,她竟然被人如蔽履一般嫌棄了!
可現在,跟蘇慕閑嗆了兩聲,再次拒絕了他之后,夏衿的心情竟然愉悅起來。不管怎么說,被人表白總是一件愉快的事不是?這好歹說明自己還是有市場的。蘇慕閑這邊且不說,羅騫對自己表白,并且還不顧母親的意愿執意想娶她,總是因為喜歡她吧?
帶著美美的心情,夏衿閉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