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這小子又來了

宣平候老夫人指著夏祁笑道:“那不是你哥哥?”

夏衿跟岑子曼告辭一聲,就跳下車來,一面揮手,一面朝夏祁走去:“我跟我哥回去就好了,你們不用送了。”

夏祁顯然也知道羅府里出的事。見妹妹活蹦亂跳地從岑家馬車上下來,滿臉笑容,一副不知愁的樣子,他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迎著夏衿走過來,又向宣平候老夫人道謝。

宣平候老夫人揮揮手:“行了,你們既然不讓送,我也不嘮叨了。”轉頭吩咐下人去雇馬車。

羅騫靜靜地看著夏衿和大家,臉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且直到夏衿跟著夏祁上車,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你沒事吧?”夏祁在車里低聲問夏衿。

“沒事。”夏衿搖搖頭。

夏祁凝眸看著她,許久沒說話。

夏衿剛剛還感慨這一世有父母,還有哥哥的疼愛,關鍵時刻哥哥心里能惦記著她,感覺真好。可見夏祁這樣看她,她渾身不自在起來,摸著臉笑問道:“怎么這樣看我?我臉上有花嗎?”

夏祁沒有說話,只把臉轉了過去,面對車前。過了一會兒,他又將臉轉了過來,輕聲道:“羅三公子托我給你帶了一句話。”

夏衿心里一跳:“什么話?”倒不是她不淡定,實在是夏祁這個樣子讓她心里毛毛的。

夏祁凝望著夏衿的眼睛,緩緩道:“他讓我跟你說:他說過的,一切都交給他。”

夏衿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羅騫話里是什么意思。

他是對她說過,讓她不用操心。羅宇的事,交給他處理。但他特意托夏祁將這話帶給她,她覺得他指的不光是羅宇,還有她的事。他這話的話外音,她還是能聽懂的,含有“一切風雨老交給我,我替你遮擋”的意思。

可今天的事。跟她有什么關系嗎?

“你們剛才在府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問道,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把你看到的聽到的仔仔細細說給我聽。”

夏祁正要張口。夏衿忽然記起馬車前面坐著的車夫不是夏家的魯良,趕緊止住夏祁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一會兒回家再說。”

夏祁看看很快就到家了,便閉了嘴。

舒氏見夏衿剛剛才跟岑子曼出去。轉眼就又回家來了,很是詫異:“怎的又回來了?”

“那邊宴會散了。”夏衿道。

舒氏一愣:“就散了?不是說要吃晚飯嗎?”

“我猜錯了。人家這種宴會不吃晚飯的。”夏衿不愿意讓舒氏知道這些事情。她擔心舒氏知道了,覺得官宦人家太亂,不讓她跟岑子曼、羅騫等人來往了。

舒氏不光沒參加過宴會,連聽都沒聽說過官宦人家的宴會是什么樣的。聽夏衿這么說。便信以為真,道:“我叫廚房多備些菜。”說著起身去了廚房。

夏衿將下人們都打發了出去,這才對夏祁道:“你可以說了。”

夏祁仔細回憶了一下。道:“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在的。羅家三兄弟表現得還挺和睦的,林公子讓羅騫喝酒,羅宇還說三弟身體不好,代他喝了一小杯,羅宸也笑著低聲跟羅騫說了幾句話。

等我們玩投壺游戲的時候,羅宇就不知道去了哪兒;羅騫跟我們玩了一輪,也悄沒聲息的不見了蹤影;三兄弟里羅宸的性子最內向,這兩次在一起玩他都不大跟人說話,總跟朱知府家的大公子朱友成在一起。我們投壺時他們就在旁邊喝酒,后來我回頭看時,發現他和朱友成也不見了。”

夏衿眉頭一皺,在腦子里搜索著她腦子里的資料:“朱友成,朱心蘭的哥哥,那個曾在大街上調戲女人的紈绔?”

夏祁點點頭:“對的,就是他。”

為了避免無意中得罪人,上次兄妹倆參加了宣平候府宴之前,就通過各種渠道把臨江城官宦家的子弟了解了一遍。

這些人家中,朱知府家的孩子最不成器。朱大公子朱友成,色心極重又不知遮掩。兩年前他曾在街上調戲一個已婚的美貌婦人,害得人家差點撞墻而死。對方丈夫上衙門向朱知府狀告他兒子,在臨江城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夏衿的眼眸變冷,她隱隱猜到了羅宇的打算。

羅宇算計夏家兩次都失敗,這是要借著羅府宴,再算計夏家一次了。朱友成,一個好色之徒,用他來調戲猥褻她這個無身份無地位的平民女子,再合適不過了。到時候朱友成只裝作喝醉了酒,再承擔起納她為妾的責任,就沒人指責他什么;但她除了進朱府成為朱友成的小妾,別無第二條路可走。

而她成了朱府小妾,即便以后夏祁在科舉路上走得再遠,當再大的官,夏家都抬不起頭來。

羅宇,好歹毒的心思!只讓他娶個李玉媛,真是太便宜他了。

她面無表情地道:“后來怎樣,你接著說。”

夏祁敏銳地感覺到妹妹身上氣壓忽然變低,但極少接觸黑暗面的他,根本沒有把夏衿與羅府里發生的事聯系起來,所以不明白夏衿為什么忽然就生了氣。

這種時候的夏衿是不能惹的,他一句話不敢問,凝了凝神,繼續道:“他們離開一頓飯功夫后,就有白通判家的下人過來,說白大人身體不適要回家,讓白公子伺候著一塊回去;緊接著林云家也派人來叫他了。林云本想叫我一起走的,宣平候老夫人卻派了人來,讓我去見她。待我進了前廳,廳堂里就只有宣平候老夫人一個人在那里。我問她你去哪里了,她說你跟岑姑娘回家換衣服了,讓我不要擔心,又吩咐我在一旁坐著,哪兒都不要去。

后來羅夫人進來了,跟宣平候老夫人到偏廳里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出來時宣平候老夫人一臉的盛怒,羅夫人則連連致歉。半盞茶后羅騫也來了,說你們已回來了,在外面馬車上等著。于是我就跟著他們一起到門口見了你們。”

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夏衿站起來叮嚀道:“這件事你別跟爹娘說,免得他們擔心。”

夏祁點了點頭。

夏衿不是肯吃啞巴虧的個性,即便因為她的謹慎,羅宇并沒有算計到她,羅宇的這番舉動還是徹底惹惱了她。但這一切畢竟是她的猜測,報復羅宇之前,她還得去好好調查證實一番。

這天吃過晚飯,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夏祁便換了夜行服,躍上了墻頭。

“嚇……”看到一個人坐在她家前廳的屋頂上,她差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人正是蘇慕閑。

她頓時氣沒打一處來,走過去用腳踢了他一下。

蘇慕閑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想得入神呢。被她這一踢,差點喊出聲來。

夏衿連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低聲咬牙切齒地道:“你敢喊出聲,我就把你扔下去。”

“唔唔……”蘇慕閑拼命搖頭。

夏衿這才將他放開,也不搭理他,徑自轉身朝遠處跑去,直到跑到上次說話的地方,才停了下來,轉過身問蘇慕閑:“我說,你整天呆在我家屋頂干什么?你是偷窺狂嗎?”

“不是,我沒有。”蘇慕閑的臉漲得通紅,“我就上次和今晚來了,以前都沒來過。而且我都是特意到前廳屋頂等你的,后院從沒去過的。”

夏衿也知道蘇慕閑說的是實話。

他要是到了后院的屋頂,她絕不可能沒有察覺。

不過她仍沒給蘇慕閑好臉色,皺眉問道:“你又來找我干嘛?”

“我……”蘇慕閑說了一個字,就頓住了,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我可走了。”夏衿看不得他這個樣兒。

“哎,別走,我說我說。”蘇慕閑一把拉住夏衿。

夏衿看向他的手:“放手。”

蘇慕閑這一次卻沒有放手,反正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緊了:“我要娶你。”

“我說你沒病吧?這問題我已跟你說了兩次了,你怎么就說不通呢?下次來,你能不能換個臺詞?”夏衿快要暴走了。

“今天在羅府,羅大公子只是摟了李姑娘一下,大家就逼著兩人成親。”蘇慕閑的臉雖然很紅,但話卻說得順溜起來,“咱們、咱們都那樣了,你不嫁給我,還能嫁誰去?”

夏衿倒是冷靜下來,忽略了他后面的那幾句話,問道:“今天的事,你知道?”

蘇慕閑點點頭:“我耳尖,他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這叫得來全不費功夫,夏衿出來正是去打聽這件事的。既然蘇慕閑知道,她就不用費事了。

她拍拍蘇慕閑的肩膀:“你把手放開,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你把今天的事好好跟我說說。”

見夏衿沒有逃跑的意思,蘇慕閑聽話地放了手,跟著夏衿到路邊坐下來。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夏衿道。

蘇慕閑跟夏衿兩人,雖出身不同,各自懷有秘密,一個單純一個心思重,但兩人卻是最相似的一類人,那就是完全不受世俗禮教的束縛,屬于那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奔主題的人。

所以兩人相處,完全沒有繁文縟節,說話直截了當,極為坦誠。

蘇慕閑都沒把夏衿當女子,沒考慮過哪些話該說給她聽,哪些話不該說,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