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提親的是朱心蘭的哥哥朱友成,要納夏衿為妾。
被舒氏急叫回來的夏正謙徹底懵了,趕緊派人去叫夏衿回來。
“祁哥兒那里,不要跟他說,免得亂了他的心。”夏正謙囑咐道。
夏祁原來一直在崔先生家念書,但明日就要參加童生試,故而昨日便回家來了。此時正在自己院子里準備科考要帶的東西。
卻不想,他們想瞞著,然而門口朱家鬧出的動靜不小,夏祁即便在后院也聽聞了。他匆匆趕來,對夏正謙道:“爹,你也應該知道,妹妹比一般的男兒都要強,便是我都不如她。給她挑個秀才、舉人都嫌寒磣,萬沒有給人作妾的。這事不用商量,直接拒絕了就是了。難道他們還敢強搶民女不成?真要為此來尋咱們麻煩,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師父那里,宣平候府那里,都能為咱們撐腰的。這種時候,不是講清高的時候,該求人時就求人。”
夏衿進門,就聽到了這番話。
她忽然感慨萬分。
初見時,夏祁還是個帶著一絲狡黠的老實孩子,不過短短幾個月,他就成長成可以肩挑家庭重擔的成年男子,可以站在她前面為她遮風擋雨了。
當初夏正謙知道提出納妾的是知府家公子,真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只覺得要大禍臨頭了。他跟夏祁一樣的想法,是絕不想將女兒送給別人做妾的,但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家還有靠山,更沒想過還可以去求人。
這就是眼界的問題了。在夏衿的培養下,夏祁的眼界無疑要開闊許多,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就不只拘泥于一處了。
“好好好。我家祁哥兒終于長大了。”他一臉欣慰,慌亂的心也一下子定了下來。
“沒錯,回絕了就是。他們是不敢拿咱們怎么樣的。”夏衿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一家三口都轉過頭去,便看到夏衿穿著跟夏祁一樣的青衣長衫,一臉淡然地站在門口,仿佛朱知府家要納的妾,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一般。
夏正謙聽得這話。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之所以那么著急派人去叫夏衿。就擔心夏衿在外面不知何時跟朱友成有了私情,一心一意要嫁給朱友成,這才有了朱友成那莫名其妙的提親一事。
不過他仍有疑惑。問走進來坐下的夏衿:“你見過那朱公子?”
夏衿搖搖頭:“沒見過。”
“那他怎么會看中了你?”不光是夏正謙,連舒氏都感覺出不對來。
夏衿搖搖頭:“這個得去查一查才能知道。”
說是這樣說,她心里早已有了懷疑。朱友成跟羅宇關系好,羅府宴時曾給羅宇當槍使。想調戲她,結果讓她陰差陽錯給避過去了。與在朱友成這么莫名其妙來提親。要說跟羅宇沒關系,打死她都不信。
“你們放心,不會有事的。”她安慰父母道,又轉過頭叮囑夏祁。“我猜這背后指使的人,不光要用這件事來惡心我,還想影響你考試的情緒。你需知道。正是咱們無權無勢,這些人才會欺上門來;要是你現在是秀才。甚至舉人,你看朱家還敢這么放肆不?即便看中了我,也得娶我做妻,而不是納我為妾。要想護著我這妹妹,你明天必得好好考試,不要受今天這事的影響。”
夏祁重重地點點頭:“你放心,我明白。我一定考好,讓那些王八蛋看看,我們夏家是不能惹的。”
“也不用太有壓力,平常心對待即可。”
在夏衿這個非正常人類的影響下,夏祁的心智也日漸成熟。想想自家的靠山和妹妹的本事,夏祁放下心來,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科舉考試上。
而這頭,夏正謙趕緊派人去找到媒婆,讓她將夏家的意思轉告給朱友成。
媒婆去了朱家一趟,回來告訴夏正謙:“你這話說的沒用,你家老太太已作主將你家姑娘許給朱公子作妾了。”
夏正謙頓時五雷轟頂。
媒婆又勸夏正謙:“我說夏郎中,你可別糊涂,以你們家的家世,能作朱公子的良妾,完全是你家的福份。即便令少爺考中了秀才,朱公子納你家姑娘為妾,也是抬舉你家,你們可別不識好歹。”
要是換作別人,依著兩家的身份地位,定然會贊成媒婆說的話。
要知道這時代的妾氏也分為許多種的。像章姨娘這種,本就是好人家出身,再通過媒人求娶,用花轎抬進府里的,地位只比妻要低一點,生的兒子,仍是可以繼承家業的。
夏衿進朱府去,也是屬于這種妾。
可夏正謙本就將女兒看得命根子一樣,打定主意是不叫她去做妾的,哪所皇帝老子都不成。如今聽到夏老太太那老巫婆竟然在背后給他們下黑手,謙謙君子的風度瞬間沒了,差點沒啐媒婆一臉唾沫。
“這、這怎生是好?”那邊舒氏根本沒聽媒婆在說什么,一聽老太太把女兒給送了,那眼淚就嘩嘩下來了。
好在夏正謙還有些理智,強撐著處理事情,一指媒婆:“將她送走。”再叫,“請衿姐兒來。”
頓了頓,他又對準備出去的下人補充一句:“這件事,別讓少爺知道。”
家里發生這么大的事,夏衿哪里還顧得上去酒樓?她立刻派了魯良去羅家,想約羅騫出來,問一問羅宇近期的情況。
卻不料魯良還沒回來,她就聽到下人來傳夏正謙的話。
“這老不死的。”她怒罵了一句,轉身吩咐菖蒲,“讓你娘去夏府一趟。”
那邊府里,雖然用一道圍墻相隔,分成了兩座府坻,但夏衿的耳目,仍然遍布各處。按理說,夏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動靜,那邊的人早就來報信了才對。現如今一個人沒有,顯然朱家的求親是分兩邊同時進行的。
夏衿鼻子里聞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不過還沒等夏衿走到正院,半路上就遇到匆匆回返的魯嬸,對夏衿悄聲道:“那邊府來人了,說就是今天上午,朱家派人去求親,一個是求二姑娘,一個是求您。老太太樂得什么似的,當場就允了。”
夏衿吃了一驚:“二姐姐不是早已訂過親的嗎?”
夏袗的親事,在她十年那年就訂下了,還是夏老太爺親自給定的。對方的祖父也是郎中,跟夏老太爺甚是相得,兩人便約好了做親家,夏袗許給了那邊的嫡長孫。
魯嬸撇撇嘴:“聽說老太太當場就叫人去退親。袗姑娘倒是仁義,聽到這事就直接到了堂前,跟老太太說要是退親,她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去,絕不去給人做小妾,被老太太叫人給綁了,關在了她的房間里。”
“……”夏衿都被老太太給蠢得說不出話來了,好半晌才問,“我跟二姐姐,都許給了朱大公子?”
魯嬸點點頭:“是。”
夏衿一陣苦笑。
夏袗,是被她連累了。
夏家三房跟老太太不親。如果她進了朱府為妾,得了勢,老太太的兩個親兒子豈不是得對夏正謙伏首貼耳了?所以如果只救娶她一個,老太太是絕不會同意的。可是又納她的一個親孫女,情況又不同了。可夏禪是庶女,份量不夠,人又有些沒腦子,進了朱府不一定能拼得過她夏衿,所以老太太才將訂了親的夏袗拿來頂上。
對于這種被妒意蒙住了腦子的人來說,退親、作小妾,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爹他們沒派人去那邊府,你就裝作不知道。”夏衿吩附道。
魯嬸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夏衿在那里站了一會兒,對菖蒲道:“你去跟老爺、太太說,我去找羅公子打聽事情原委去了。至于老太太許親的事,我已知道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看菖蒲去了,夏衿轉回清芷閣,換了一身男裝,便獨自出了門,這一回連董方都沒有帶。
她這剛一到大門口,迎面就看到羅騫急匆匆地過來,臉上還有焦急憤怒之色。
“羅大哥。”她喚了一聲。
羅騫聽到她的聲音,腳下一頓,朝她看來。
夏衿左右看了看,想找個說話的地方。雖前面有一個茶館,但人多嘴雜,并不是談話的好去處;而家里,夏正謙和舒氏正等著呢。要是羅騫過去,他們指定是要旁聽的,她跟羅騫,可不方便說話。
羅騫顯然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然后對夏衿一點頭:“跟我來。”轉身往旁邊走去。
過了杏霖堂門口,再往前走了十幾步,羅騫便上了臺階,指著朱紅大門上的銅鎖對于管家道:“開門。”
夏衿頓時傻了眼。
她沒想到隔壁這家,她整日跑過來往屋頂上跳的地方,是羅騫的房子。
可一個月前,這套房子還有人住呢。
于管家掏鑰匙開了門,夏衿跟著羅騫往里走,卻見里面跟她家是一樣的格局。雖四處收拾得干凈,像是居家過日子的地方,但進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見著人。
她忍不住問:“你這房子,住房搬走了嗎?”
于管家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自家公子,偷偷翻了個白眼。
“嗯,到期了,不想租了,就搬走了。如今是空著。”羅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