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應該的。”
雖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羅騫自已都自由戀愛,自然不希望夏祁娶個不喜歡的女子。他今天那么熱心地張羅著一起去桃溪玩,除了讓林夫人和林婉看看夏衿,也存著讓夏家兄妹倆看看林婉的意思。
羅騫知道自己帶來的消息把夏家人震得不輕,他們急于商量此事,將杯里的茶飲盡,便告辭離開了。
羅騫一走,舒氏就迫不急待地問夏祁:“這是怎么回事?林同知怎么會想起將女兒嫁到咱家來?”
夏祁的臉紅了起來,低下頭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娘,這還不好猜?哥哥小小年紀考上了秀才,又是崔老先生的弟子,林大人這是看中了哥哥的錦繡前程。”夏衿道。
夏正謙點點頭:“正是如此。”
大戶人家,向來如此。自家子侄,不是個個都能成才的。所以看到寒門學子里有那品行端正、聰明好學,預計著能有好前程的,便會將家中的庶女或是侄女、外甥女下嫁,再加以扶持,也算得一項投資。待那學子考上功名做了官,自家根基淺,只能依附于岳家,成為女方家族里極有用的助力。
好多家族想要家族繁榮,枝深葉盛,用的便是嫁女聯姻這一招,以吸入有用人才。
“那林姑娘,你可見過?為人如何?”舒氏這句話問的是夏衿。
夏衿點點頭:“今天我們就在一起玩。哥哥也見過她的。我看著還不錯,性情溫柔可人,林家兄妹三人也很和睦。”
“那就好。”舒氏頓時歡喜。
她倒不是一心想要攀附高門。要照著舒氏的心意。她倒是愿意給夏祁娶一門門第相當的媳婦,這樣相處起來,她也舒坦。否則一個官宦小姐進門,沒準她這做婆婆的,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
她嫁進夏家十幾年,看盡了婆婆的臉色,現在好不容易分家了。婆婆也去世了,娶了兒媳婦。她倒還要看媳婦的臉色。她這一輩子都活得不自在。
但她不能為自己著想。兒子有出息,要是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大字不識一個,又不懂規矩。上不了臺面。以后兒子要真做了官,怕不得鬧出笑話來?但娶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就不一樣了,在學業和以后仕途上,對他的幫助肯定很大。
夏正謙卻仍不動聲色,又轉過臉去問夏祁:“祁哥兒,你既見過林姑娘,那你可愿意娶她?”
夏祁垂著頭看著腳下的地面,沒有說話。
“哥,你是不是不喜歡?你要不喜歡。不必勉強自己。”夏衿忙道。
重活一世,她最看重的就是家人。要是家人不幸福,要權和錢來何用?所以。要是夏祁不喜歡林婉,她是絕不愿意夏祁委曲求全的,哪怕為此得罪林同知。
夏祁聞言,抬起頭來看了夏正謙一眼。
“不用看我,你自己拿主意。我夏正謙沒本事,卻也從未想過要靠裙帶關系過好日子。”
夏正謙的話不多。卻擲地有聲。
夏衿倒對夏正謙刮目相看。
小老百姓,任誰家被官宦人家看中。約為婚姻,都受寵若驚,應之不迭,哪里會如此冷靜理智地由孩子作決斷的?前頭夏袗被朱友成看中要納作小妾,夏正慎還歡天喜地的呢,更不用說林同知是要把女兒下嫁給夏祁。
夏祁聽得這話,也頗感意外。他看了看夏正謙,又掃了舒氏和夏衿一眼,聲音雖不大,口齒卻十分清晰:“我不大想結這門親事。”
夏正謙眉毛一動,臉上卻無太多表情:“哦?為何?”
“既是像妹妹說的那般,林同知看中的是我的錦繡前程,這門親事倒像是交易了。我以后要是沒出息,他們家必是心生怨懟;要是有出息,就得聽岳家的。先生曾跟我說過,考科舉做官,最忌諱的就是早早站隊。跟對了人倒好,要是跟的人不對,那是自毀前程。如今,我年歲不大,又在孝中,正應好好念書。結親之事,等我考過一回舉人,十七、八歲再提也不遲。”
夏祁回絕這門親事,不光是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則是他并不大愿意娶林婉這樣的人。受夏衿影響,這段時間他看事情看得極是分明。以前三房在老太太手下受苦,除了夏正謙愚孝,又何嘗不跟舒氏性子綿軟有關?要是舒氏性子潑辣一些,手段高明一點,他們兄妹兩人以前也不至于老受大房、二房人的欺負。
他是家中獨子。舒氏性子軟,立不起來,他就得娶一個明理而又手段高明的媳婦才行。
說到底,他雖受夏衿欺負,但打心眼里,他就喜歡夏衿這樣的性子。他希望自己也能娶一個跟妹妹性子一樣的女子。
“既如此,那就回絕這門親事吧。”夏正謙毫不猶豫地支持了兒子的決定。
舒氏倒是有些擔心:“咱們這樣,會不會得罪林家?”
夏衿不以為然:“得罪又怎的?哥哥是崔先生的學生,林同知即使不高興,也得給崔先生面子,不會為難咱們的。”
舒氏放下心來,轉頭去看夏祁:“那這事是你爹去說還是……”
夏祁還沒說話,夏衿就搶先道:“哥哥跟羅公子交好,讓他跟羅公子私下里說就好了。爹爹出面,也太鄭重其事了些。”
夏正謙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又叮囑夏祁,“說話軟和些,就說咱們現在還在孝中,孝中議親,于禮不合,怕是要被人詬病。”
“兒子明白。”夏祁答應下來。
商議完此事,夏正謙回了前面醫館,舒氏料理家事,夏祁說是回房,卻是跟著夏衿進了清芷閣。
一進屋里,他就吩咐:“菖蒲,你出去在外面守著,別讓人靠近,我要跟你姑娘說一件重要的事。”
菖蒲看了夏衿一眼,答應著出去了。
夏衿倒了兩杯茶,一盞推到夏祁面前,一盞舉到唇前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說什么?”
夏祁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你跟羅大哥,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夏祁一直盯著羅騫看,夏衿就料到他會問這問題。
夏祁既問得直接,她便回答得很干脆:“他說想娶我,但他娘那里總想著給他娶門好親,所以暫時沒法提親。”
聽說羅騫是想娶自家妹妹作妻,而不是納為妾,夏祁一肚子的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他既說不通他娘,來撩撥你干什么?你少理他。等他能上門提親再說吧。”
夏衿聞言笑了起來,睇了夏祁一眼:“放心吧。你妹妹我是什么人?被人哄兩句就找不著北了?他娘不同意,自然是一拍兩散,我可不會死乞白賴地定要嫁給他。”
夏衿素有決斷。而且說起這事落落大方,絲毫不像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般,羞澀臉紅,扭捏作態,不像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樣子。夏祁便放下心來,對夏衿道:“趕明兒,我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自從跟了崔先生念書,夏祁越來越有哥哥的樣子了。如今他能為自己的事出頭,夏衿是極高興的。她來古代也有一些時日了,自然知道女子出嫁后過得好不好,跟娘家親人靠不靠得住也有很大關系。
她雖不需要依靠別人,但家里人主動為她撐腰又是另一碼事。她喜歡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
“嗯,你談吧,談成什么樣都行,只要別打起來就行了。”她笑看了夏祁一眼,“因為你打不過他。”
想起今天羅騫一躍就跳過了水面,夏祁很是無語。
他跟夏衿練功夫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比起羅騫這種打小練武的人來說,還是差得老遠。
夏祁以后是夏家的頂梁柱,夏衿想鍛煉他,家里的事能不插手的時候就不插手,什么事都由著他張羅。所以明知道親事的事由她去跟羅騫說,會更好一些,她還是什么話也沒說,由著夏祁去了。
第二天,夏祁就去羅府找了羅騫,也不知他跟羅騫說了什么,回來的時候倒很高興。
“他說,他為我說林家這門親事,是深知林家為人,林姑娘的性情他也了解,并不是胡亂牽線的。而且,一旦我跟林家訂親,朱家就不可能不顧及林同知的臉面,再提及納你為妾的事,那門親事就不了了之了;而且,他跟他娘提及你們的親事時,也容易一些。”他如實轉答羅騫的話。
夏衿聽了這話心里一緊,忙問夏祁:“你沒因為這個,答應林家親事吧?”
夏祁看她一眼,點點頭:“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所以答應了。”
“啊?”夏衿站了起來,直接就往外走,“我去找他說去。”
“哎。”夏祁連忙拉住她,“你找他說什么?”
夏衿氣呼呼地道:“怎么為了我的親事,拿你的親事做犧牲呢?我都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夏祁這樣說,也是試探夏衿的意思。此時見她一心為自己著想,倒把自己的事放到了后面,夏祁十分窩心,忙道:“你別急,我答應了,他倒不答應了,說他希望娶到中意的女子,推已及人,自然也愿意我能娶個意中人。如果我覺得林姑娘不合適,為了他跟你的事勉強自己,你們兩人都會不開心的。”
雖有夏祁這番話,夏衿仍不開心,讓魯良傳了話給于管家后,她下午便到了隔壁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