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第二百七十九章 頂風十里臭

雖然夏衿不愛把自己的事跟別人說,但菖蒲和薄荷是自己的貼身丫鬟,這件事岑毅和蘇慕閑已知道了,到以后讓兩個丫鬟從別人嘴里得知真相,恐怕會跟她這個主子生罅隙。

所以夏衿回到帳篷,就把剛才的事跟兩個丫鬟說了,菖蒲和薄荷頓時氣得牙癢癢。

“姑娘,不能就這么放過樂山。”菖蒲道。

她對羅騫本就沒什么好感,這會兒聽到自家姑娘的清白差點毀在羅騫身上,即便這事是樂山做的,羅騫最后還是選擇了控制自己,但她仍然懷疑是羅家主仆演了一場戲來騙自家姑娘,對羅家人就更沒好感了。如何對待羅騫她沒資格說話,但對樂山,她決定就算羅騫和夏衿不出手,她也要想辦法把那人打下十八層地獄。

“那是羅公子家仆。”夏衿淡淡道,“且看他如何處理就是了,咱們沒必要去插手。”

菖蒲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薄荷一向是沒什么主意的,都是夏衿和菖蒲說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憋了半天,卻難得地憋出了一句話;“羅公子……其實還好啦,至少他沒做出對不起姑娘的事來。”

這話立刻捅了馬蜂窩,菖蒲沒想到自家陣營里竟然還有一個小叛徒,立刻瞪圓了眼睛,把薄荷提溜到旁邊去,巴拉巴拉地進行深刻教育,直把薄荷念得一個頭兩個大,弱弱地抗議道:“菖蒲姐姐你別這么激動好么?我沒說羅公子好,只是覺得他至少沒做對不起姑娘的事。”

“怎么沒做對不起姑娘的事?那樂山不是他小廝,樂山做的事不就等同他做的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演戲給姑娘看?你看你都被他打動、幫他說好話了,姑娘心里沒準就對他改觀,覺得這人不錯,還一往情深,可以考慮是否嫁給他。他的目的就達到了你知不知道?”

夏衿暴汗。

這丫鬟,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敲打到她頭上來了。

薄荷被菖蒲嘴里的陰謀論驚呆了,好半天才看向夏衿,問道;“姑娘,真的像菖蒲姐姐說的這樣?”

夏衿抿嘴笑道:“你別聽她瞎嚷嚷,現在她看誰都是壞人,別理她。世上還是好人多。”

菖蒲翻了個白眼,噘著嘴嘟噥道:“姑娘,您就這么慣著她吧,她遲早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我有那么傻么?”老實的薄荷不服氣了。

“就有。”

“沒有。”

“就有。”

夏衿被這倆丫鬟一鬧,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見她們還沒完沒了的,車轱轆話來回倒,又好氣又好笑,喝道:“行了,都給我閉嘴。”

兩個丫鬟老實閉嘴不說話了。

不過憋了一會兒,越來越愛操心的菖蒲又忍不住問道:“姑娘,您說當時蘇公子也在場?他沒說什么吧?”

“沒說。”蘇慕閑近似于表白的那句話,夏衿并不想告訴這倆丫鬟。

“他臉色難看嗎?出來后搭理你了嗎?”菖蒲跟個愛情醫生似的,想要細細剖析蘇慕閑的心理。

夏衿翻了個白眼,還是回答了這愛操心的丫鬟的話:“不難看,搭理我了。”

“呼。”菖蒲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說明蘇公子并不在意這事。姑娘,男人,沒有不在意這個的。蘇公子那是太喜歡你了,才不在意呢。”

夏衿默然不語。

說實話,對于蘇慕閑的表現,她是挺滿意的。尤其這段時間,自打她對岑家人表示羅騫不回家,她就不議親事之后,蘇慕閑就再也不提感情的事,只在不遠不近處,默默地守護和關心她。而出了這事后,他卻立刻對她表明了態度。

剛認識他時他雖然不諳世事,但他一直在成長,跟她相處時跌跌撞撞,也干過傻事,但他一直在朝令她滿意的方向靠攏。現在,跟他相處時,她會感覺很舒服,不近不遠,不急不躁,如冬日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讓人心身舒暢。

或許,回去之后,她該把親事給定下來了,也免得羅家人老是折騰。

“夏郎中。”外面傳來一個男聲。

夏衿聽出是岑毅的聲音,詫異地站起來,迎了出去。

看到帳篷外只有岑毅一個人,夏衿很是感動。

她知道岑毅是為了她在羅騫那里的遭遇來的。岑毅作為率領十幾萬大軍的將領,此時又是打仗時期,一定非常忙碌,但為了她的這點破事,半百的老人來來回回地跑,實在讓她過意不去。

“有什么事,您讓隨從喚我一聲就行了。哪用得著您親自來?”夏衿笑道,將岑毅請進了帳篷。

菖蒲立刻沏了兩杯好茶上來。

岑毅掃了菖蒲和薄荷一眼,抬眼向夏衿道:“我來,就是為了剛才的事。”

夏衿知道岑毅的意思。剛才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她不愿意讓兩個丫鬟知道,此時讓兩人回避是最好的。

她笑道:“兩個丫鬟都是我的心腹,我的事她們沒有不知道的。岑爺爺您有什么話,直說好了。”

岑毅便將審問樂山的結果跟夏衿說了一遍。

知道竟然是孟夏的隨從在背后搗鬼,而且還抓不住他們的把柄,菖蒲氣得滿臉通紅,只拿眼睛看著夏衿,希望自家姑娘能跟岑毅說一說,讓他幫出一通氣。

夏衿卻像沒看到一樣,對岑毅道:“這件事我知道了,岑爺爺也不必為我做什么。目前尚在戰中,一切都以穩定為主,不宜生事。有些公道,往后再討也行,不急于一時。”

見夏衿識大體,顧大局,能分清主次,同時又不是一味綿軟好欺,這讓岑毅越發的欣賞。

他對夏衿道:“這件事,指使者不會是孟夏,他沒那么大的膽子。李玄明和周易知脫不了干系。衿姐兒你放心,待回到京城,我會將這些情況上報給皇上的。他們以為捉不到把柄就拿他們沒辦法么?哼,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

夏衿不是善茬,惹著了她,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她定要李玄明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急著報復,只是想跟三人慢慢玩而已。現在岑毅既這樣說,她自然也樂得輕松。李玄明最渴望的是什么?是權勢。現在能讓皇上把他手上的權勢給奪去,想來比要他的命還要難受。這樣的報復,也未必不爽。

夏衿站了起來,恭敬地給岑毅行了一禮:“多謝岑爺爺的維護。”

岑毅趕緊伸手虛扶:“快起來,快起來。要說到謝,岑爺爺還沒謝你呢。你主動請纓到邊關來,你都不知道這給了我們多大的幫助。這場仗要是打贏了,有一半的功勞是你的。”

“岑爺爺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點微末之事,不足掛齒。岑爺爺您這話一說,可叫我臉都沒處擱。”

岑毅大笑起來:“行了,咱們爺孫倆就不要互相客套了。我那邊還有事,就不多留了。”說著,起身離去。

待岑毅一離開,菖蒲就呆不住了,道:“姑娘,難道就這樣放過那幾個尸位素餐的家伙不成?大將軍雖說會在皇上面前參上一本,但到時候貴妃的枕頭風一吹,估計也就喝斥幾句,連官職都不會變動。如果是這樣,這口氣奴婢怎么都咽不下去。”

夏衿好笑,抬眸看向菖蒲:“那你想怎樣?”

“今晚奴婢蒙面去,把他們暴打一頓。請姑娘應允。”菖蒲前襟一掀,跪到地上,眼睛直直地望著夏衿。

“今天他惹了咱,晚上就被打。這么明顯的報復,誰還不知是咱們做的?你就不怕他們再報復回來?”

菖蒲下巴一抬:“他們有證據嗎?沒有吧?既沒有證據,誰能證明是我們打的?他要再敢報復,就再打,打到他怕為止。”

夏衿汗了一個。她沒想到,經過這兩年的熏陶,她竟然把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培養成了暴力女。不過,這種報復夠爽夠勁暴,她喜歡。

“你把李玄明三人打了,到明日戰場上來下的傷員,豈不全靠我一人?你還嫌你家姑娘不夠累怎么的?”

菖蒲傻了眼:“這個……奴婢沒考慮到這些。”說到后面,整個人都蔫蔫的。

夏衿睨她一眼:“行了,估計再過兩日,疫區的病人痊愈,梁郎中他們就要撤回大營來了。到時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攔你。”

“多謝姑娘。”菖蒲這才高興地站了起來。

可一個時辰后,薄荷去打水回來,順便帶回了一個震撼的消息:“姑娘,聽說李院使和周御醫、孟郎中剛才上茅廁的時候一起掉下了茅坑里,幸虧王凡和劉明達大哥路過,及時把他們救起來才沒被淹死。據說他們被送回來時非常狼狽,頂風十里臭,好多人都看到了。”

“啊?”菖蒲跟夏衿對視一眼,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叫道:“肯定是蘇公子那邊出手了,要不怎么那么巧,偏就是王凡大哥和劉明達大哥路過呢?這罪遭的,掉茅坑里,想來滋味不錯,估計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我憋了老半天的氣,終于順暢了,哈哈哈哈……”

看到這丫頭叉著個腰,站在那里仰天大笑,夏衿半天無語。

這丫頭越來越彪悍了腫么破?董巖的后半生堪憂啊!

李玄明他們雖掉了茅廁里,但時間并不長,而且那茅坑也不深,只到脖子處,撈起來洗涮干凈,三個人第二天就又出現在了醫治處。

其實他們想裝病來著,昨晚面子丟大發了,而且確實被折騰得不輕,吐得黃膽水都出來了,又驚魂未定,一整晚都睡不踏實,就算不裝,他們覺得自己也確實需要休息。

可岑毅不答應,跑到帳篷里把他們訓斥了一通,說他們到了邊關,啥事都不做,現在打仗了,正是用得上他們的時候,關鍵時候他們卻躲懶裝病,沒準就是故意掉茅坑里的,把治傷員的擔子壓在夏衿一個小姑娘身上。還揚言馬上回去寫折子參他們一本。

這話說得三人差點沒氣瘋。誰沒事故意掉茅坑里?他們腦子又沒病!不過岑毅是上司,這事是紅是黑還真由得他說。沒奈何,三人只得爬起來到了醫治處。

不過到醫治處來,倒也有些好處。昨晚到今早他們都放了些風出來,把昨晚夏衿跟羅騫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事情,通過幾個下人往外散布了一遍,現在倒可以看看熱鬧。想想一會兒夏衿被人指指點點,羞愧難當的樣子,他們掉茅坑的郁悶心情起碼能舒緩一些。有人更慘更倒霉,那是最能治愈心情的了。

然而在醫治處呆了半天,他們倒是看到士兵們指指點點了,但議論的對象不是夏衿,而是他們三人。聽到隱隱傳來的議論聲,三人臉都黑了,他們昨晚掉茅坑那點破事,竟然傳遍了全軍。甚至有人沒病沒傷也跑到醫治處來,就是為了看看掉茅坑的三個郎中。而今天從戰場上受了傷下來的傷員,只要夏衿那里有空就死命往夏衿那里去;要是夏衿沒空,他們不得不來這邊治傷,一個個也是一臉便秘的樣子,摒著呼吸扭著臉,仿佛他們三個郎中身上很臭似的。

這讓三人十分惱怒,卻又毫無辦法。

“去打聽打聽,到底怎么回事,看看羅騫跟夏衿的事為什么沒人議論。”李玄明私下吩咐他的隨從。

隨從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后回來稟道:“我叫了些交情好的士兵去打聽了,說是大將軍發了令,夏郎中一個女孩兒家,為了救大家的命,連清譽都不顧。要是誰私下里議論她的是非,軍法論處。”

說著,他小心地看著李玄明的臉色,又補了一句:“他們說,即便沒大將軍的這道命令,他們也不會議論夏郎中。前天和昨天軍里有三起打架事件,都是因為夏郎中而起。有人私下里隨便說了夏郎中兩句閑話,就有人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打人的都有要好的兄弟在疫區里治病,或是昨天受了重傷被夏郎中保下命的。他們私下里都警告了,要是誰說夏郎中閑話,別怪他們拳頭不客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