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第三百零一章 婚前培訓

龔玉畹停住腳步,朝這邊看來。見到岑子曼,顯然是一愣,隨即點頭微笑著喚了一聲:“岑姑娘。”便靜靜站在那里,等著岑子曼的下文。既然不上趕子問她有什么事,態度上又不冷淡,嫻靜守禮,讓人無端地心生好感。

這姑娘不錯。

夏衿站在遠處,心里暗自點頭。

從剛才的事就可以看出,這姑娘心頭是極有成算的。既有幫人的那份善心,又不亂施好心,還知道用手段。可表面上卻溫溫柔柔。面對這樣的人,你就是發火都不好意思。

難得的是,這姑娘還長得極美。

這么想著,夏衿就覺得羅騫要是能娶上這么個媳婦,定然會忘了前情,從此幸福美滿。

“阿衿,過來。”岑子曼回頭招了招手。

夏衿只得過去。

“阿衿,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龔家二姑娘,名叫玉畹。”岑子曼說著,又給龔玉畹介紹夏衿,“這是永安郡主。”面帶得色。

想當初夏衿跟她去參加宴會時,沒少閨秀笑話她跟一個鄉下姑娘走這么近,簡直是掉身份。可這會子卻人人夸她眼光好,在永安郡主身份微末之時就跟她成了莫逆。所以在一眾閨秀面前,每每介紹到夏衿的時候,岑子曼就一臉的得意。

龔玉畹上前行了一禮,原來淡淡的笑容頓時深切真誠了幾分:“玉畹見過永安郡主。郡主高義大才,玉畹十分佩服。”

“龔姑娘謬贊了。”夏衿虛扶一下,邀請道,“不知能否請姑娘一敘?”

龔玉畹一愣,隨即道:“自然沒問題。不瞞郡主說。自打聽說過郡主的事跡,玉畹就心向往之,期盼著能見郡主一面。如今能有一敘的機會,玉畹求之不得。”

嘿,這姑娘,還是個活絡人,并不像岑子曼說的那么寡言少語。

夏衿目光閃了閃。指著自家的酒樓道:“那是我跟阿曼一起開的。上頭有雅間,還算清靜。咱們不如上那里去說說話?”

龔玉畹微笑道:“一切聽從郡主安排。”

三人進了酒樓,夏衿領著直接往剛才出來的那間雅間走。一推門看到蘇慕閑和羅騫正站起來,似乎準備離開。她佯裝愣了一下,搶在蘇慕閑開口前道:“咦,你們怎么在這兒?”還對兩人眨了眨眼。

跟夏衿交好的。幾乎都是七竅玲瓏心的。即便是岑子曼這個大大咧咧的丫頭,那心眼子也一點兒也沒少。蘇慕閑和羅騫見她這般。又一眼瞥見夏衿身后站著一個陌生姑娘,雖不知怎么一回事,但領悟她要傳達的意思還是沒問題的。

蘇慕閑笑道:“你怎么來了?既然來了,就進來一塊坐吧。我正有話跟你說呢。”

夏衿猶豫了一下。轉頭望了岑子曼和龔玉畹一眼。

岑子曼像是沒看到夏衿的猶豫似的,直接進門找了個位置坐下,問蘇慕閑道:“表哥。你在這兒跟人談事嗎?”

她問這話,是掩飾桌上她們留下的兩人套茶盞。這茶盞小二還沒來得及收呢。

“嗯,約了同僚在此坐坐。他們剛走。”蘇慕閑道,吩咐阿硯,“把桌上的茶盞撤走,再叫人上一壺好茶來。”

阿硯忙收拾了桌上的兩套茶盞,出門去了。

“龔姑娘?”夏衿用目光征求龔玉畹的意見。

龔玉畹不著痕跡地朝蘇慕閑和羅騫面上掃了一眼,朝夏衿點了點頭。

夏衿這才走了進去,一邊給大家介紹道:“這是龔家二姑娘。”又指著蘇慕閑和羅騫道:“這是武安候,這是皇上新任的兵部的羅主事。”

聽到蘇慕閑的名字,龔玉畹還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待得聽到羅騫的名字,她不由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后臉色飛起兩朵紅暈,蹲身行禮時,神情很不自在。

旁觀的三人對視一眼,眼里都浮起了笑意。

看來兵部的龔大人想要讓羅騫成為自家女婿的事,龔玉畹是知道的。

羅騫沒想到自己跟岑子曼說的話余溫尚在,她和夏衿就領了那位龔家二姑娘進來了,回禮的時候心里不由得也有一絲尷尬,不過他慣會遮掩自己的情緒,面上一絲兒都不顯,大大方方地朝龔玉畹一揖,還朝她看了一眼,這一瞥即逝,態度十分坦然。

他這自自然然的態度,讓龔玉畹放松了許多,隨夏衿坐下后,神情也恢復了正常。

“這幾次你去府里給我娘看病,我都在宮里輪值。她老人家雖說好轉了一些,但具體病情如何,尚不清楚。你跟我說說,她現在是個什么情況,能不能徹底好起來?”蘇慕閑既扯了個“有話要跟你說”的由頭,便拿了武安候老夫人的病情做話題。

夏衿自然十分配合地掉了掉書袋,云山霧罩地把武安候老夫人的病情扯了一通。

在他們倆說話的當口,夏衿便發現龔玉畹時不時抬眸偷偷打量羅騫。而那頭羅騫也悄悄打量龔玉畹,只是相比之下,他的打量就不動聲色得多。

跟蘇慕閑說了武安候老夫人的病,夏衿就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往邊關上面扯,果不其然,不光聽過所有經過的岑子曼來了興趣,便是龔玉畹也眸子亮了起來。尤其是羅騫在講述他們怎么在晚上摸進敵營偷襲的經過時,龔玉畹望向羅騫的眼神明亮得如天上的星辰。

顯然,她對羅騫還是有些意思的。

大家喝著茶吃著點心,足足坐了半個時辰,這才起身離去。

送龔玉畹上了馬車,岑子曼跟著夏衿也上了車,問她道:“怎么樣?龔家這二姑娘還好吧?”

“好不好的,咱們的意見不重要。羅大哥覺得好才叫好。”夏衿道。

她覺得這位龔姑娘不錯,但羅騫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岑子曼也就這么一問,相比羅騫的親事。即將到來的婚姻生活更牽扯她的精力。她嘆道:“唉,接下來這陣子都不得出府了,我娘正教我管家呢。今天要不是你約我,她都不讓我出來。”

夏衿拍拍她的肩:“好好學哈,我娘可等著你進門幫她管家呢。”

岑子曼被說得不好意思,紅著臉啐了她一口,道:“說起來。你才是最需要學管家的那一個。現在我那位表姨病著。武安候府都沒管事的女主人。你這一進門就當家。你要不好好學,到時候非得手忙腳亂不可。”

說起這事,夏衿也十分郁悶。

她上輩子玩的就是心跳。這輩子的生活節奏雖跟以前不同。但管理一個家的雞毛蒜皮、針頭線腦,實在跟她的風格不搭調好么?可近段時間舒氏整日在她耳邊念叨,想讓她把這項本事給學起來。

“唉,我恐怕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運。”她哀嘆道。

跟岑子曼分了手。一回府她就想罵自己烏鴉嘴。這不,還只進大門呢。守門的婆子就傳達邵老夫人的“旨意”:“郡主,老夫人讓你一回來就去正院呢,三夫人也在那兒。”

“說了是什么事嗎?”

對于這位本事極大的小姐,守門的老婆子自然用心巴結。早就去打聽了消息,好在夏衿面前賣個好。

此時見問,她便笑道:“是好事呢。老夫人說郡主不久就要出閣。想讓您去學管家。”

夏衿不由得想撫額。

去到正院,就見屋子里除了邵老夫人和舒氏。大伯母郭氏和二伯母楊氏也在場。

“衿姐兒回來了?快來,看祖母給你挑的陪嫁名單。有些還得你來定奪呢。”邵老夫人一見她進門,就笑瞇瞇地招手道。

夏衿見并不是什么管家,暗自松了一口氣,行了禮后便湊過去看邵老夫人手上的名單。

她雖沒管過家,但也知道手下有一群能干下人的重要性。武安候府確實如岑子曼說的那樣,她一進門就得管家。那么這些陪嫁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她的任何一個命令都得由他們去執行。那么這些人性情如何、是否忠心,跟她的脾性合不合,就很重要了。

待看清楚上面羅列的人員名單,她不由得點了點頭。

菖蒲一家三口,薄荷一家四口,名字都列在最上頭。薄荷的父母和弟弟,能力是差些,但忠心是沒話說的。而魯良和魯嬸,卻一直是夏衿極得力的臂膀,這些年幫夏衿辦事,能力也越來越強。過去之后,魯良可以做一個管事,跟在蘇秦身邊打下手;而魯嬸則可以做一個內院管事。

除了這兩家,荷香和菊香兩家人的名字也在上面。

邵老夫人解釋道:“你們從臨江帶上來的下人不多,我們從北邊回來時也沒帶什么下人。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回京后才買的。這荷香和菊香兩家人我覺得還不錯。而且一家人呆在一起,做事也安心些,不至于想七想八,或在外頭惹出麻煩來。最重要的是,有親人在府里,他們受外人誘惑的時候顧忌就比較多,不容易出事。”

“祖母考慮得十分周到,這四家人加起來也有十三個了,我看就差不多了。”夏衿道。

“不夠。”邵老夫人斷然道,“武安候府的情形,我聽宣平候老夫人說起過。武安候老夫人沒回來前,那府里一半都是鎖著的,下人不多,丫鬟更是一個都沒有。府里的那個叫蘇秦的管家不光管著府里大小事,還得幫武安候張羅外面的田產鋪面。武安候老夫人回來時帶了些下人,但也不多,男女也才十來個。她是一心回來尋仇的,自然也沒心思打理這些,并未采買下人。這么一算,偌大個候府,下人總共才二十幾個,加上你手里名單上的十三個,籠統才四十人不到,實在太少了些。”

“夠了,祖母。候府主子才三個,能用多少下人呢?”夏衿想起要管四十個人的吃喝拉撒,婚喪嫁娶,矛盾糾紛,生老病死,就覺得頭大如牛。要是再添上十幾二十個,她簡直是不能活了。

“不夠不夠。我數給你聽啊,光是守門的,大門、二門,輪值兩班,至少就得八個。這還沒算后門和側門呢。要算上就得十六個……”

“天哪,讓我死了吧。”夏衿有氣無力地道。

舒氏“呸呸”兩聲,“啪”地打了她一巴掌,唬著臉道:“說什么死啊活啊的,沒個忌諱!”

“娘,我還是你親閨女么?下手這么狠。”夏衿揉著被打痛的手背,皺著鼻子抱怨道。

舒氏一瞪眼:“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好吧好吧,我錯了。”夏衿只得認栽,毫沒誠意地認個錯,轉向邵老夫人,“祖母,咱們說到哪兒了?”

“你這丫頭!”邵老夫人指著她笑嗔一句,又掰起手指數了起來。

“祖母,照您這樣說,我把府里的下人帶完都不夠呀。”夏衿苦著臉討價還價,“不夠的我到時候再買就是,真不用帶那么多。否則別人都要說我不顧及娘家,把府里都搬空了。最多再添兩個,兩個!”

“不行,起碼得十個。”慈愛的邵老夫人這回不好說話了。

祖孫兩人來回拉鋸,最后確定為再增加五個人。這一回夏衿不要一家子的了,而是挑了兩個丫鬟,三個小子。

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些人有家人在邵府里的,雖說不那么單純,容易跟邵府發生牽扯,但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通過他們回來探親,及時掌握邵府的動向。畢竟夏衿還有父母和哥哥住在這里,通過下人之間的走動,她也能知道些小道消息。事實證明,當初對付夏老太太,這一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這些人,婆子丫鬟今兒就安置到你院里,你把她們管起來。后日晚飯時,你來向我稟報一下情況。”邵老夫人道。

“……”夏衿做了個哀怨的表情。

特么這原來是個坑。剛才鬧了半天,原來不是挑陪嫁,而是進入管家模式。

她得了解這些人的品行性格,然后把她們用在最合適的地方;再通過手段讓她們聽話,唯她是從,指哪打哪。而這,還僅僅是開始。管好這些人之后,祖母定要她跟在郭氏身邊,開始管理整個邵府,了解各個崗位的情況,掌握每一個生活流程。

光想一想,她就覺得想要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