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阿賴耶的溫暖？
老實說，跟羅蘭蓋爾一席話，讓我壓力巨大。
雖然早就知道那幫叛軍危害甚大禍害蒼生，但現在，我們對此的了解更加深刻了。
這些領導自己的人民在“牧羊人”手下艱難生存的領袖們，從各個方面來講，都已經是人類所能做到的極限，他們的魄力幾乎是連維斯卡和潘多拉都要為之側目的，盡管這些領袖不一定良善之輩，甚至還有野心勃勃的侵略家和肆意開戰的暴君，但至少他們為了自己的執著而做出的這份犧牲，已經足夠讓人驚嘆。
我不知道羅蘭蓋爾老人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增加自己的籌碼，給我們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或許就如他所說，只不過是陳述事實，但我在這一刻的的確確感覺到壓力巨大。
雖然在此之前我們連那些叛軍的存在都不知道，但現在，消滅他們已經是帝的義務了。
“放心吧，帝國會搞定一切的，那么關于我們來此的目的……”
“是的，莉莉娜大人已經提前告訴我一些事情。”羅蘭蓋爾低沉地說道，“你們發現了天使海盜和……‘叛軍’之間的聯系，并對前者發動了一場突襲，摧毀了他們整個恒星系，然后搶到了他們的某種……上古神器，教宗陛下是如此描述那個東西的。”
旁邊的偽蘿莉立刻樂地抱著我的胳膊猛烈搖晃：“誒誒！老大，教宗陛下誒，他叫人家教宗陛下誒！莉莉娜果然是個合格的神職人員吧？！”
我有點后悔帶這個丟人敗興的家伙出來了——對面老人頭這一瞬間的表情那個叫精彩啊。
“你就當一切正常，”我訕訕地笑著，一邊把讓姐姐大人把莉莉娜拖一邊教育去，“我妹妹小時候感冒吃錯藥了……”
羅蘭蓋爾：“……”
帝國人的形象徹底崩壞，得幸虧老人家現在沒心沒肺，否則說不準這就心肌梗死了。
總而言之，我們很微妙地無視了剛才的小chā曲，言歸正傳，開始討論關于天使海盜團的事情。
在羅蘭蓋爾還是個人的年代（……），天使海盜和后來崛起的黑霧海盜一樣，只不過是規模較大但無組織無紀律的海盜團伙，在當時幾乎財團一家獨大的東天區連二流勢力都算不上，他們突然崛起幾乎是一夜間的事情，而崛起的原因就如我們猜想，跟叛軍有關：天使海盜能夠在危急時刻將“牧羊人”的艦隊吸引到戰場上，不論多強大的軍隊，面對牧羊人的戰艦都跟舢板無異，天使海盜就是憑借這種神秘的能力，摧毀了大量與他們敵對的勢力，并讓大量小海盜，甚至是小王國在恐懼之中對他們俯首稱臣，在財團陷入危機的那年，天使海盜也是用這樣的方法一舉摧毀了財團王國的邊境，在東天區三分之一的領地上建立了自己的海盜帝國。
假如只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天使海盜甚至能借助牧羊人的吟威橫掃整個宇宙，全世界沒有人能抵抗他們召喚而來的牧羊人戰艦，可那些亡命徒并沒有繼續擴張，原因就是他們無法控制那些被吸引過來的牧羊人戰艦。
“被召喚過來的‘叛軍’戰艦是不分敵我的，”由于我們的緣故，羅蘭蓋爾現在也開始將“帝”稱呼為“叛軍”，“那些戰艦會被天使海盜的信號吸引過來，在信號不間斷的情況下，‘叛軍’戰艦不會攻擊那些信號發射船以及發射船所處的陣地，但維持那種信號發射需要的能量驚人，天使海盜最龐大的航母也只能維持六個小時的信號發射，一旦信號終止，‘叛軍’艦隊就會無差別攻擊，戰場上的人誰也跑不掉，除了發射信號的那艘飛船——叛軍不會做出任何會危害到信號發射源的舉動，但也僅限于那些裝載發射器的航母而已，也就是說，用來保護發射船的艦隊在召喚信號發出之后就注定要全軍覆沒，天使海盜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因此在足夠自保之后，那些懦夫便停止擴張，利用‘叛軍’的力量狐假虎威，在東天區安心地占山為王了。”
羅蘭蓋爾的聲音中帶著對天使海盜毫不掩飾的鄙夷，比起那無數依靠巨大的犧牲和魄力來掙扎求生的勢力來，天使海盜不過是憑借著幸運和狡猾，以及叛軍的威風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他們從上到下都是一群強盜土匪，卻能依靠那種僥幸得來的力量站在和眾多付出巨大代價才生存至今的王國一樣的位置，這樣的事實讓人多么難以接受！
而我們也得到了個好消息：天使海盜只能利用發射信號來吸引叛軍，卻根本掌握不了利用上古神器來控制那些艦隊的技術，這樣一來，他們的威脅就小了許多，塔維爾已經研究出了關閉上古神器信號發射功能的方法，或許明天就能做出來小型化的干擾裝備，利用裝甲蝎的強大滲透能力，假如再出現上次作戰的情況，天使海盜手中的上古神器對我們而言將和白送一樣。
“吶吶，老人家，那你知不知道那些海盜是怎么得到上古神器的？”淺淺突然跳了出來興高采烈地問道，讓我不禁楞了一下：這丫頭除了耍乖賣萌之外竟然也有辦正事的時候？
“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他們很有可能進入過大星云——而且活著出來了。”老人頭微微閉上了眼睛，做出回憶的神色，“三百二十七年前的一次戰爭紀元，天使海盜曾被東天區的一個王國追殺，在失去了全部領地之后被迫進入了大星云，那里是所有失去領地的勢力進行最終廝殺的地方，天使海盜是那次戰爭紀元中唯一一支從大星云戰場活著返航的軍隊，他們能活著出來的原因，恐怕就是在里面得到了那些東西……我記著，當天使海盜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拖著一個巨大的殘骸，那是一個長達十多公里的扭曲碎片，卻被天使海盜剩余的軍隊當成寶貝一樣層層保護，從那以后，天使海盜便迅速崛起了……假如我沒猜錯的話，那塊碎片現在應該就在天使海盜的首星存放著，碎片很有可能是‘叛軍’的東西，天使海盜窮盡他們的力量也不可能在短短數百年內研究透它，假如你們要對那里發動戰爭，財團將會協助你們，雖然力量微薄，但我們相信自己可以在天使海盜的西部邊境引發一場空前的大戰。”
“你很積極，這不錯，但這樣一來整個羅蘭蓋爾財團極有可能被徹底推向帝國叛軍的對立面，”我看著前面那巨大的頭顱，對方飽經滄桑的面容如刀刻一般銳利，蒼老的眼睛中光芒閃動，我不知道是不是這顆人工制造的頭顱被刻意設計成了這樣，但對方從眼神中透漏出來的堅定和決絕幾乎讓人難以相信那頭顱中隱藏的竟然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靈魂，“你要考慮清楚，帝國叛軍或許會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們身上，但只要他們將十分之一的敵意轉移到財團這邊，你的帝國就隨時可能覆滅，不是自夸，僅我們停放在你首都旁的那座十字星艦，所裝配的世界打擊性武器就足以瞬間摧毀你的一切。”
老人靜靜地聽我說完，然后微微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不管是生化科技，人工智能，仿生神經網，甚至是從‘帝國叛軍’手中偷偷學到的科技，都不可能讓我獲得真正的永生，我正在衰老，不是肌體上的老化，這顆頭顱擁有許多個備份，我的大臣隨時可以將我的全部記憶和思想轉移到年輕的‘肉體’中，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衰老是發生在精神上，或者說，靈魂上——難以置信，靈魂竟然也有自己的壽命，而且它以如此清晰的感覺出現在我的意識中，或許就在下個月，也或許就是明天，我的靈魂就會僵硬，然后永遠睡去，失去領袖的領導，這個讓所有人都看不順眼的王國覆滅只是轉瞬間的事情，我很清楚，自己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承受自己的這幅重擔……”
“不僅僅是我，所有將自己變成不人不鬼模樣的老家伙都在步入墳墓，早晚問題而已，我們這一代的統治者已經活了數百年，甚至近千年，我們互相爭斗，互相侵略，但卻是在這個世界上互相僅有的朋友，幾百年前和自己打過交道的家伙們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到三成……整個銀河，四個天區，最強大的王國到現在竟然只剩下區區不到十個，那個大清洗的周期，已經不遠了……”
“在年輕的勢力中我們看不到有希望的領袖，不人不鬼的老家伙卻在一個個老去，很快這個宇宙的生命周期就將結束，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在我們尋找到的古老記錄中，記載著這個宇宙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發生一次生命大清洗，現在我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周期即將到來。”
“或許我們這一代統治者中唯一一個有可能真正永生下去的只有一個人，那個自由王國的小女王，她是我們這些老東西中最年輕的一個，而且她擁有一副來自帝國人的身體，或許在生命大清洗之前，自由王國會成為最后一個仍然屹立的國家，但是……”
老人說了很多，然后突然沉默了。
十幾秒鐘后，羅蘭蓋爾猛然張開了眼睛：“我想再賭一把！用這把老骨頭賭一把！我們已經過了幾百年逆來順受的日子！茍且偷生，毫無反抗地等待死亡！那些老東西都是懦夫！那個小女王還很年輕，但是我——我是羅蘭蓋爾！我不會就這么在唯一的機會面前什么也不做！既然我的死亡意味著國家的覆滅，那么我要看看，在這死亡到來之前，自己是不是還能為人民賭出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未來！給我這個機會！”
“警告，情緒波動值超過警戒線，壓制電場啟動，領袖，請注意您的健康。”
大廳中突然響起的電子聲讓羅蘭蓋爾慷慨激昂的發言驟然停止，一瞬間，我們面前那須發怒張的老人便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但他雙眼中的熊熊光芒仍然讓人難以直視。
“我很羨慕那個叫菲娜的小女王，盡管她已經完全沒有感情，但卻比我這樣還有感情的家伙好了無數倍，”老人的頭顱自嘲地說道，臉上的肌肉緩緩松弛了下去，“非常抱歉，帝國的領袖，我只是一個弱小文明的統治者，但我想讓你們知道，即使是弱者，也有自己的尊嚴，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人民，而不是等著什么帝國來拯救自己，你們強大，但我不愿依賴什么救世主！”
“你也很強大，”維斯卡血色的雙眼和老人對視著，“假如你是一個帝國人的話，我一定會授予你戰士的勛章，你比我們在這個宇宙見到的其他統治者強得多。”
“好吧，莉莉娜，我似乎知道你為什么會對這個國家評價頗高了，”我用精神連接和最大主教妹妹說道，后者沖我呲呲牙，小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是個tǐng熱血的老頭，是吧？”
我：“……”
姐姐大人長長地出了口氣：“好吧，這也是件好事，等著吧，大概一兩天內我們的聯絡官就會告訴你帝的下一步計劃，而且假如關于天使海盜你又想起了更多東西，立刻告訴我們。”
夜幕低垂，鈦恩的夜晚寒冷異常，即使是處于這顆星球的“第一暖季”，夜幕降臨的時候外面也處于零度上下，雖然不懼這樣的低溫，但某種寒冷卻仿佛正在從宇宙深處緩緩滲來，讓我感覺微微發涼。
不知怎的，我就是睡不著，在房間中翻來覆去地打了半天滾也沒睡著，心中思緒萬千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最后……
最后某帝國元首就讓水銀燈給踹出房間了。
這聽上去多曖昧啊，但假如你們知道那個92.3cm的家伙是多么囂張地在用自己的生物鐘來摧殘我的作息習慣的話恐怕剩下的就是同情了——被姐姐大人調教的晚上九點必須鉆箱子睡覺而且睡著之后都格外機靈警醒的人偶你們傷不起啊！
其他人這時候差不多也該睡了，雖然都是些女孩子，但卻是一幫肩負重擔的了不起的女孩子，姐姐大人和西維斯她們從回到戰艦之后一直到晚上都在研究對天使海盜的作戰計劃，后者雖然只是弱小的普通文明，卻極有可能掌握著一套可以將全宇宙的叛軍都召喚過來的上古裝置，而我們所繳獲的那些發射器卻只是這些上古裝置的幾個零件，這讓我們感覺非常棘手，至于潘多拉和維斯卡，雖然提不出什么建設性的好點子，卻多少也是大將軍，她們同樣整整半天都埋頭于工作：比如制定了一百二十種對天使海盜的種族滅絕計劃，而莉莉娜則在準備很多神秘的儀式，據說是希望能讓英靈部隊的戰斗力更加強大一些，即使是腦筋永遠在飄來飄去的淺淺，都……
讓咱們談下一個話題吧。
反正她們都很忙，以至于現在都疲憊地沉入了夢鄉——我現在無聊到睡不著覺以至于半夜出來吹風是不是太罪惡了點？
為了不給城市里的普通居民造成壓力，也為了更方便地工作，我們沒有接受羅蘭蓋爾老人的邀請住在城里，而是回到了帝國上將號，現在我的位置就是戰艦橫臂末端的一個平臺，在這里可以將幾十公里外已經沉入夜幕的鈦恩首都盡收眼底，暗淡的寒星下，那座城市仍然燈火輝煌。
“嗡——”
一陣非常微弱的嗡鳴聲突然在身旁響了起來，柔和的白光憑空籠罩了自己身邊方圓數米的地方，緊接著，某個正在揉著眼睛的天使妹妹便輕飄飄地降臨在我面前。
因為不知道對方這時候突然出來是想干什么，我也沒說話，只是充滿困惑地看著她。
籠罩在柔和圣光中的銀發天使女孩揉著眼睛，舒展著翅膀漂浮在半空，向左前方飛行了大約五六米遠，然后做出要躺下的姿勢，下一秒，啪嘰。
三秒鐘后我才冷汗涔涔地想起來，那個位置假如在自己房間的話，應該是放沙發的地方……這呆貓天使這是夢游呢！！
“嗯唔……”
傻乎乎地把自己摔到地上之后，阿賴耶才總算醒了過來，這個一天百分之六七十的時間都迷迷糊糊的睡神天使最近是越來越奇葩了，整天幾乎看不見她人影，要不是每天閑暇的時候能聽到對方在自己精神海中輕聲呼嚕，下午的時候她會出來讓我或姐姐大人幫忙梳理羽毛，我們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現在看來，這丫頭不但有時候睡著了會從自己腦海中掉出來，而且最近還染上了夢游的習慣？
“君主哥哥，房間里好冷。”
呆貓天使仿佛聞著氣味一樣閉著眼睛飄了過來，竟然仍沒有睡醒，卻能準確無誤地用夢話跟我交談，“空調是不是壞掉了？”
……房間你妹啊！給我睜開眼睛你這瞌睡蟲！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阿賴耶總算哆嗦了一下，然后張開了金色的雙眸：“誒？君主哥哥，房頂呢？”
我……我說自己抽過去了你們信嗎？
“睡不著，出來吹吹風，”我在阿賴耶腦袋上輕輕按了按，最近幾天一直在忙，天使妹妹都被冷落了——沒辦法，她似乎并不擅長星際戰爭，在我們忙著打仗的時候，她就剩睡覺一事，“你要還困，就回來睡覺吧，精神海里總是溫暖的。”
“不困了，”阿賴耶有些呆呆的小臉總算精神起來，“白天睡夠了。”
培養出個晝伏夜出的天使……娘咧，我都干了些什么？！
“你不睡覺正好，過來借我翅膀用用。”
我嘿嘿一樂，突然覺得對方tǐng好玩的，于是，在阿賴耶呆呆的反應下，我將對方的翅膀順手拉開，往自己身上一披：“暖和多了。”
這玩意可比羽絨被之類的低層次玩意強悍，平常有機會的時候小泡泡總會嘗試著鉆到阿賴耶的翅膀下面睡覺，我老早就想跟著試試了。
阿賴耶困惑地眨巴著眼睛，突然溫和地笑了起來，做出了一個讓人完全沒想到的舉動：她靠了過來，從身后將我輕輕抱住，然后將另一只翅膀也探了過來，一雙潔白的羽翼就這么將兩個人完全包裹起來：“君主哥哥，現在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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