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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潛船的航行rì志很長,我們所看到的只是正好顯示出來的一些腳注,這些腳注甚至可能并非rì志的一部分,而是某個執勤的科學家在記錄數據之余作為“rì記”一樣的東西添加在系統信息里的,帝國科學家一般都會有這樣的習慣,他們將rì常研究中發生的各種不起眼的小事情都不厭其煩地記錄下來,跟正常的實驗報告一同推進,這有助于他們在rì后重新分析數據的時候發現一些當時未能注意到的小細節,而我們眼前這些介于rì記和研究觀察記錄之間的短小信息顯然就是因此而存在。
珊多拉的表情十分凝重,某些驚人的事實似乎正在逐漸浮出迷霧,卻沒有人敢相信,我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低聲問道:“你覺得這是什么?”
“看來……”珊多拉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不再疑惑,“看來這是深潛船航行過程中留下的行動記錄,說明了他們在某次任務的四十天里做過的事情,這大概表明了一次行動的目的吧……他們在深淵領域里嘗試尋找到某些東西……”
“而且試圖和里面的那些東西取得聯系,”我找到了其中一段至關重要的腳注,指著上面的文字說道,“看看這里,他們想要抵達某個被稱為‘呼叫位標’的地點,但因為星艦抵達極限而沒能到位,他們的原計劃應該是在這個‘呼叫位標’發送什么信息,好讓深淵里面的某些東西回應自己,但由于飛船沒有到最佳發報地點,這條信息最后消失了(龍劍傳)。問題來了:他們到底打算干什么?在深淵里聯絡誰?”
“真是糟糕的推測方向啊,”珊多拉苦笑了一下,“唯一的可能是,他們試圖和深淵建立聯系,假如說這是現在那些墮落使徒干的,那還說得過去,但這座星艦建立的時間是舊帝國年代,那時候怎么可能有希靈使徒瘋狂到去和深淵建立聯系?甚至為此開著飛船深入深淵之門……”
“不管多不可思議,至少這是一個猜想了,”我捏了捏珊多拉的胳膊,“舊帝國到最后從上到下基本上都瘋了,他們研究什么都很正常,或許這只不過是一次異常激進的研究而已,畢竟你們和深淵打了無數個紀元,對敵人的了解卻還是很抽象,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整個種族都陷入一種急功近利的狀態,那么冒險去和深淵建立直接聯系還真可能發生,畢竟這是了解敵人最簡便的方法了。”
“奧卡姆,我發誓,即使是帝國最瘋狂的年代,他也是所有瘋狂科學家里最失控的一個,”珊多拉滿臉苦悶地咧了咧嘴,好像是想笑,最終卻笑不出來,“看看這是多么瘋狂的計劃,咱們可是接觸過有意識的純深淵生物的,那些東西雖然有思想,卻絕對不會跟普通生命交流,這座星艦真是個喪心病狂的主意。糟糕透頂。”
對珊多拉的抱怨,我點了點頭,但心中本能地還是產生了一些疑點。
所謂的深淵源生生物,自己確實是見過一次的,那是在很早以前,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墨水哥”,那個沒有定型,飄忽不定而且極難殺死的深淵生物曾經給我帶來極大麻煩,所以印象深刻(公平王)。據說像那樣可以自己思考,能夠主動做出傳染計劃的深淵聚合體是極端稀少的東西,往往一個深淵之門也才會誕生一兩個類似的“生命”,而且這些“生命”在很多時候都會和某個強大的主物質世界生物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強大的感染者(比如當年的冰蒂斯),完全保持“純化”的深淵聚合體除了還沒有完成“覓食”的感染源會出現在主物質位面之外,應該只有在深淵之門內部才會存在,那么奧卡姆設計的這艘深淵深潛船,目的真的是和上述那種深淵聚合體交流嗎?
不知怎的,將“交流”二字放在深淵聚合體這種東西頭上,我會感覺到巨大的違和感,直覺告訴自己,情況沒有這么簡單,奧卡姆當年的計劃應該是有著更高的目標。然而由于缺少太多關鍵信息,即便自己的直覺做出了這樣的判斷,所謂真相對我而言仍然是個巨大的謎團,在沒有確切的猜想之前,還是不要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來擾亂珊多拉的判斷了。
“算了,暫時不考慮這個,先想辦法把這個數據庫拆下來吧。”
珊多拉是個知道輕重緩急的人,現在深潛船殘骸仍然在逐漸解體,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搶救數據庫,至于那些古怪的航行rì志和腳注……數據庫中應該有備份文件,到時候再提取出來慢慢研究好了。
“要把這座塔整個切割下來?”
我抬頭看了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龐然大物一眼,冒著白毛汗說道,不管怎么看,這個工程量都太大了點,珊多拉一個人真的能搞定嗎?還是說我也要上來幫個倒忙?
“當然不是,我一開始的判斷有誤,這座塔根本不是數據庫,”珊多拉笑了起來,然后在我大驚的表情下,突然一拳砸在水晶塔上,頓時,后者就發出了清脆的開裂聲——當然還有刺耳的jǐng報,“它只是用于放置數據庫的外殼和支架。”
珊多拉的力氣當然比不上琳那個蠻力女,但眼前這個晶瑩剔透的水晶塔顯然也比不上高純度的星金石,在珊多拉的一拳之下,水晶塔已經布滿裂縫,然后一瞬間崩塌下來(邪惡凈化)。
嘩啦一聲,傾塌的水晶塔如同崩裂的光芒之柱,在一陣異常絢麗的豪雨中化為紛揚的碎渣,我沒想到這龐然大物在外力沖擊后竟然能形成如此細小的碎片,就好像飄飄揚揚的雪粒一般,眨眼間……就把我埋進去了。
“下次有大動靜你提個醒。”
我撐著護盾從滿地碎片中跳出來,郁悶地對珊多拉說道,這巨大無比的水晶塔崩碎之后形成的碎片絕對不少,幾乎將周圍的地面鋪了將近兩米的一層,這還是相當大一部分碎片在爆發中隨著能量蒸發掉之后的結果,這要是叮當被埋進去,恐怕得在里面迷了路。
作為“罪魁禍首”的珊多拉比我可從容多了,她剛發現水晶塔一打就碎便飛到了半空,這時候沖我吐了吐舌頭:“沒想到變得這么脆了,這種水晶和常規的型號不太一樣。”
“那是什么東西?”
我上升到珊多拉身旁,輕輕給她腦袋上敲了一下,然后皺著眉頭看向原來水晶塔所處的地方,當后者崩塌之后,原地留下了一樣東西:一個半透明、大約三尺見方的幾何體……嗯,幾何體,我只能這么形容這東西了,因為它完全沒有固定的形狀,表面就好像介于液態和固態的金屬熔融物一樣起伏不定,不斷變換著形狀。幾何體呈現出銀白的色調,但由于本身的半透明屬性和不斷變化的外形,這種銀白色的光澤有時看著好像只是一種錯覺,我盯著看了一會,感覺眼睛都有些發澀——這也太奇怪了點,假如僅僅是視覺上容易產生干擾,自己是絕對不會有如此感覺的,眼前這個不斷變形的幾何體還真是奇怪。
“真正的數據庫,”珊多拉微微一笑,“水晶塔只是一個保存裝置,這個古怪的東西才是數據庫,不過確實奇怪,我從未見過這種模樣的帝國設備……嗯,交給塔維爾頭疼去吧,把這東西拿回去就可以休息了。”
珊多拉說著,小心地靠近了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銀白色半透明物體,但當她的手和后者接觸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手穿過了“數據庫”,就好像那僅僅是一個幻影一般。
“嗯?”
不僅我大為驚訝,就連珊多拉都低聲驚呼了起來,然后她再試了一遍,結果仍然一樣:無法接觸到數據庫。
“難道是個投影?還是處于反相位化?”珊多拉后退了幾步,皺著眉頭說道,“不對,能切實掃描到目標附近的能量擾動,它所占據的空間也是確實存在的,但物質世界的東西好像沒辦法影響它……”
我傻眼了,千算萬算沒算到竟然會遇上這種麻煩,數據庫就放在我們眼前,卻完全沒法“拿走”,這東西竟然跟幻影一樣不成?
然后珊多拉就在那嘗試了很多遍,包括用手抓,用能量鎖鏈,用引力牽引,用空間裂縫,假如她有個大師球肯定也會掏出來試試的,但最終所有嘗試都宣告失敗,數據庫仍然老神在在地懸浮在半空中,跟周圍的物質世界全無一點聯系,就連珊多拉都陷入了茫然的狀態:她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玩意兒。
“它好像壓根就不是存在于當前時空的,但也不是反相位化或者質量投影,”珊多拉的神情有些焦急,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控制大廳的墻壁上已經出現細微的能量火花,外界的幽能很快就要侵入這個地方,“該死,分析這個東西需要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別急,既然深潛船能把這個影子一樣的東西固定在一個地方,那肯定就有cāo控它的途徑,”我深吸了一口氣,“好吧,讓我聯系場外熱心觀眾。”
珊多拉一愣神,我就接通了塔維爾的精神連接,然后飛快地將這里遇到的奇怪事情說了一遍,同時將自己看到的信息干脆打包上傳了一份:任何細節都不能遺漏,或許塔維爾會知道這個數據庫是怎么回事。
“這種東西……不是常規的帝國設備,”塔維爾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遲疑,但很快她的下半句話就讓我和珊多拉精神一振,“請等一下,屬下好像見過跟這個數據庫有關的資料,這就去查(《我的女友是特工》!”
塔維爾隨后沉默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帶著驚喜的語氣傳來信息:“找到了……這是舊帝國最末期的特殊科技,因為具體性能到帝國崩潰為止都沒有完成驗證,所以從未上傳到zhōngyāng數據庫過,簡而言之這是一種建立在空想數學模型上的數據存儲裝置,它在當前世界概念上是不存在的,所以無法被任何物質層面的東西影響到,嗯,具體資料很復雜,屬下現在有兩個方案可以取走這個數據庫,第一是用特殊頻率的幽能水晶來產生力場,禁錮數據庫,雖然它和主物質位面相分離,但為了能夠進行cāo作,這東西在設計指出是有一個‘鎖定頻率’的……”
“水晶已經被我打爛了,”珊多拉尷尬地在精神連接里說了一句,然后扭頭對我低聲嘀咕,“數據庫自己的資料里可沒說水晶塔是那么重要的東西,只說是保存裝置來著……誰設計的這個,連說明書都不給全套的。”
塔維爾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顯然女王陛下的雷厲風行也讓她相當無語,不過緊接著她就說了第二套方案:“那么只有用虛空力量來禁錮數據庫了,它建立在空想數學模型的基礎上,這個數學模型可以被虛空強行暫停,這并不會導致數據庫崩潰,只是讓它暫時能和主物質位面產生連接:這是數據庫制造時候用到的工藝,也可以用于運輸數據庫。”
“阿俊,你上吧。”珊多拉捅了捅我的胳膊。
“好吧,”我撓撓頭發,轉變成了虛空形態,經過這么長時間的鍛煉,自己在切換姿態的速度上倒是越來越快了,雖然造型還是一如既往的苦逼,“塔維爾,然后怎么辦?抱著數據庫出去?還是用虛空領域把它包圍起來?”
塔維爾想也不想送我五個大字:“把它吃下去。”
我:“……你要趕緊接一句愚人節快樂我就當這事兒過去了(變身之縱橫)。”
“抱歉,但就是這么個方法,”嚴肅認真的科學姬不理會我的玩笑,繼續一本正經地分析,“虛空領域只是您身邊的力場,不具備攜帶東西移動的能力,而且它的純度也不夠,數據庫在不純粹的虛空環境下運送可能失去穩定,同理,也不能抱著出去,所以要把它置于一個純度百分之百的虛空環境,并且能進行運輸的話,就只有吃下去了,您現在的體內環境和真正的虛空是完全一樣的,理論上是這樣……”
我幽幽地打斷了對方:“那你知不知道這東西足有桌子大?”
塔維爾沉默了幾秒:“您可以多分幾頓,數據庫在更高的維度上會始終保持完整,只要它不被拋入虛空,我們就不會丟失它。也正是因為如此,只有您才能將數據庫帶出來,使用常規虛空力量的話,數據庫將丟失。理論上是這樣。另外,您也可以嘗試將整個數據庫都存入自己的身體,因為虛空是絕對無限的,任何概念在虛空中都處于沒有數值的狀態,體積也是一樣,理論上,您可以把任何東西納入體內,包括桌子大的數據庫。”
“好吧,我相信你,只要你別繼續說這個獵奇的話題了。”我內牛滿面地打斷了塔維爾的話,切斷通信之后看了珊多拉一眼,果然,這丫頭正在壞笑呢。
我真是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啊——話說珊多拉你真的覺得自己有立場笑話我嗎?說起吃來,你才是宗師級的人物好不好!
心中默默地感嘆了一下,我盯著面前不遠處的“數據庫”定了定神,這個古怪的東西,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仍然在半空中不斷變換著形狀,誰也說不清這個東西的存在狀態,但我知道,現在只有自己才能將其從這個即將被拋到虛空中的飛船殘骸里轉移出去。
深呼吸……深呼吸……
珊多拉碰了碰我的肩膀:“阿俊,怎么還不開始?”
我哭喪著臉(假如能看出來的話):“喵的,我沒嘴
珊多拉整個人都呆滯了好幾秒鐘,才滿臉古怪地說:“……塔維爾的意思應該不是讓你真的用嘴把這個吃下去吧?”
這地上要是有個縫我鉆進去閉關十年你們信么?
“我……我當然知道!這不是為了調節氣氛么!另外我也得合計合計怎么把它收進身體里對吧。”我趕緊擺了擺手,做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然后也不管珊多拉的表情如何古怪這丫頭如何壞笑,一扭頭沖著數據庫較起勁來。
同時,精神力慢慢散放,開始在眼前這銀白色的半透明幾何體和自身之間建立起一道無可描述的“橋梁”。
塔維爾只根據數據庫的資料推理出了這樣一個可行的方法,但她并不知道這該怎么做,也無法指導我如何完成“進食”的過程,不過這不重要,因為某些事情對虛空生物而言,其實是一種本能樣的東西。虛空,包容萬物,一切可被描述或者不可被描述的東西,從根源上都是來自虛空的,無論它們是何種形態,都是虛空的一部分。
完全放開自己的靈魂,讓虛空生物的本能指引自己完成這一切,然后當珊多拉的提示聲突然回響在精神連接中的時候,猛然恢復對身體的控制。
這種需要默契的工作,即便自己不說,也和珊多拉在心意相通中完成交流了。
再以人類的形態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空無一物,所謂的數據庫,已經變成了某種概念層的東西,被“存儲”在自己體內。
撤離飛船殘骸前,我問了珊多拉最后一個問題:
“丫頭,你說我會不會吃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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