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大胡子助理技師安然無恙,我們都感覺松了口氣,畢竟工程隊的安危才是我們仨這次跳下來最關心的事情——盡管在跳下來之后冰蒂斯已經不止一次數落我這種身為領袖卻隔三差五熱血上頭的行為,順便數落珊多拉從昔日冷靜嚴苛的女王淪落成了個會跟著老公一起熱血上頭的傻姑娘,不過那個女流氓看起來也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啪啪地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豪氣干云:“活著就好,你夠牛X啊,為你們這群不讓人省心的家伙,帝國兩個領袖全跳到深淵之門里面來了!”
大胡子的表情很復雜,相當復雜,復雜到我都看不出他最想表示的是什么感情,基本上至少有二十來個神色在他臉上是滾屏播出的,尤其是被冰蒂斯這么不冷不熱地一刺激之后,大胡子看著都快當場自殺以謝天下了:“陛下,屬下擅作主張,讓帝國元首身犯險境……”
“行了行了,我起雞皮疙瘩……”我趕緊擺擺手,之前看過了所謂“前線戰地科學家”的風采,這時候他還改行走煽情路線了,可惜我這種性格最消受不了這個,“工程船的情況怎么樣……得了,你把下面發生的事兒原原本本全告訴我們,你突然結束了通訊,到底遇上什么意外?那艘墮落使徒飛船是怎么回事?是它破壞了深淵之門?”
“是我們破壞了大門。”大胡子語出驚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自豪。
“你們……破壞了大門?”我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這個你得好好解釋了!”
大胡子將我們帶到工程船的控制中心,這里有明顯的混亂過后的痕跡,很多大型數據終端已經停止工作。水晶面板上是小規模爆炸留下的裂痕,閃爍的警示燈光還沒有全部平靜下來,根據我粗淺的星艦常識。目前那些全息投影上最主要的報警信號顯示的是飛船動力組、導航組和通訊組的致命故障,這應該值得慶幸:至少飛船的防護系統狀況還不算糟糕。雖然護盾出力有些不足,但至少目前還能擋住深淵侵蝕,不至于讓工程船落到那艘黑色墮落使徒飛船一樣的下場。
六邊形的控制中心中,有一條邊附近的地面已經被搶修人員掀開,下面露出了閃爍著能量火花的主管道,數個自律機械正在那盤根錯節的機械裝置里面敏捷地鉆來鉆去,如同正在編織蛛網的蜘蛛。根據大胡子介紹,工作人員正在全力搶修這艘船的動力核心。最快這艘船也需要十分鐘才能重新啟動。剛才珊多拉已經和姐姐大人獲得了聯系,外面世界那一側的深淵之門已經被淺淺徹底壓制下來,再拖延半個小時是沒有問題的,所以看樣子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聽大胡子講講他們在深淵領域遭遇了什么。
“這個是墮落使徒的深淵哨兵,屬下不是戰略分析專家,但這絕對是非常非常糟糕的情況,”大胡子指著艦長坐席前面的全息投影,投影上顯示出的。正是剛才被我們“捕獲”(這里冰蒂斯可以表示自豪了)的那艘黑色迷霧飛船,不過在這艘飛船后面還有兩個和它一樣尺寸但外形不同的身影,看著這好像是一個小規模的巡邏編隊,“您看到的那艘船只是其中之一,我們一共遭遇了三艘這樣的哨兵飛船。一艘帶有古怪的武裝,一艘看上去好像是輔助功能飛船,而這一艘看著似乎是科研或者工程用的船只。墮落使徒一定批量制造了這些東西,如同黑暗中的刺客一樣在深淵的淺層區徘徊,如果不是我們恰好在今天打撈數據庫,而這些哨兵又恰好第一次發現這座大門,恐怕直到它們惹下大亂子我們才會有所察覺。在我們引導第一個數據庫上浮的時候,這些幽靈一樣的東西突然從淺層區游蕩了過來,但我們掌握有一丁點主動權:您所處的這艘帝國工程船裝備著首席技師親自設計的最先進深淵內多譜雷達,它專為在深淵中尋找不起眼的目標而設計,墮落使徒的三艘船出現在我們視線中的時候,它們自己還是瞎子呢。但這點時間差非常短暫,屬下不敢確定什么時候它們就會發現這道大門,然后招呼整個軍團過來,所以我們關閉了所有通訊,以防止被敵人偵聽到,在極端靜默環境下將數據庫傳送了出去,數據庫中其實帶著我們的匯報,然后……”
“然后你們試圖關閉深淵之門,還想辦法干掉了兩艘敵艦,”珊多拉微笑起來,“帝國的優秀士兵應該這樣,雖然你的決定仍有草率,但你預想的那種情況確實有可能出現,你確實封鎖了敵人可能進攻帝國的線路。不過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塔維爾首席技師對深淵之門的穩定機理進行著長期的研究,我有幸被她選入了其中一個長期研究團隊。我們比對了神族共享的機密資料,發現如果在深淵領域這一側進行操作的話,要讓一個深淵之門崩塌其實是相當容易的事,只需要在關鍵位置做一次快速的信息震蕩,就能讓主物質世界的信息逆向泄露到深淵領域,這項危險的技術會造成深淵一側的大門坍塌,而主物質世界一側的大門則會向外爆發,但是我想在外面的人有能力及時撤離并且摧毀大門或者試驗場。”
大胡子看樣比塔維爾那個技術狂考慮的還周到點——他估計知道眼前的皇帝有一個是半文盲,于是直接說了自己是怎么做的,而從科學領域沒有解釋為什么這樣做會有效:可想而知,那將是一段篇幅極長的科普講座,估計在我睡著之前都講不完……
假如墮落使徒有能力從深淵之門做跳板來攻擊帝國本土。那么大胡子可謂救了很多人一命。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解:“工程船沒有武裝,你是怎么干掉兩艘敵艦還安然無恙的?”
“并非安然無恙,如您所見,我們也遭受了攻擊——雖然不嚴重。”大胡子臉上綻放著自豪的微笑,“這是一艘堅固的船,比主力戰艦的防御都不逞多讓。而敵人的哨兵看樣子只是無人值守的巡邏或者探索船,根本不應該被列為戰艦。他們甚至還有一艘船是個輔助通訊平臺,幾乎沒有防御的玩意兒。屬下曾參與設計通用武裝改造裝置,隨身攜帶著一批試驗型號的零件。我們首先利用工程船的探針發射器充當浮游彈射平臺,然后改裝了兩個原本準備丟棄的‘漂流瓶’。您知道,我們后來打撈到的幾個數據庫中有兩個已經嚴重損壞,但護盾裝置和容納倉還勉強能用,利用一些別的東西,我們造了兩個特大號的偽裝暗雷。把它們塞進了彈射平臺。要知道,被嚴重侵蝕的數據庫看上去簡直像飛船爆炸之后的殘骸,所以敵人在看到我們的工程船之后誤認為四周漂浮的那些碎片都是工程船的逃逸塔爆炸之后留下的殘骸:但其實里面混著兩個大家伙。他們對工程船發動了攻擊,幾乎擊穿一層護盾,當時真是險象環生,我們的能量核心因此損壞,但科維爾仍然耐心地讓偽裝暗雷慢慢靠近目標——然后我們干掉了兩艘船,最后剩下一個就實在無能為力了。不過在我們準備撞上去的時候。您出現了……”
我聽著目瞪口呆,從內心深處理解了什么叫做“前線戰地科學家”,塔維爾的定義還是保守了點,這簡直就是一種可以在戰場上隨便揀點破爛都能組裝出大當量爆炸物去糊人一臉的神奇生物!當時的情況絕對沒有大胡子自己描述的這么輕松寫意,隨便用深潛船數據庫的殘骸當外殼。就能制造出可以炸毀墮落使徒飛船的?好吧,我知道那些數據庫自帶導航系統和推進器,只要替換掉核心的設備,就能當做導彈用,但最關鍵的還是爆炸威力問題——是的,我有充分理由相信,這個大胡子在隨身空間里塞滿了威力無窮的爆炸物和先進的武器組件,就等著在戰場上揀點破銅爛鐵組裝出成噸的了——當然,他把那些爆炸物稱作“試驗型號的零件”……
這時候,工程船的動力核心終于重啟成功,指揮中心內響起了各種設備依次激活的聲音,輕松的氣氛這時候才完全彌漫開:只有飛船恢復運轉,這里的人才算真正脫離了危險。我們和正在深淵之門對面焦急等待的姐姐建立了聯系,知道對面的情況還算樂觀:人員已經全部撤離出去,深淵之門周圍的方尖碑是全部完蛋了,不過淺淺正在用自己的力量凝固整座大門,在變異的時間漩渦中,即使深淵力量也難以繼續前進。淺淺說的沒錯,她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強大到了能以個人的力量壓制住一座深淵之門!
事實上她和姐姐大人還有林雪三人的力量直到現在還在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增長著,誰都不知道這種增長什么時候才算到頭。如今她們仍然具備人類的,但冰蒂斯猜測她們的靈魂已經完全變異,就好像在父神身邊的黑暗女神等人一樣,從凡人晉升成神明——可能直到那天她們才會停止成長吧。
“如果我們現在就穿過大門,深淵之門會立刻崩潰,淺淺是壓制不住的,”我在精神鏈接中和姐姐大人交談著,“你們撤出去吧,讓阿瓦隆在深淵之門上空打開一個通往虛空的大門,我們從深淵之門沖出來之后會直接沖進虛空里去,最終繞道回星港,然后你們立即讓阿瓦隆放逐這個宇宙。這個很考研配合,越快越好。”
姐姐頓了一下,回答中帶著笑意:“淺淺說了,相信自己和自己男人之間的默契。我們等你的信號,你們一出發,我和淺淺就立刻領著最后幾個人員傳送回影子城。”
“好,那就……三,二,一,出發!”
工程船的艦載主機立刻響應:“飛船動力爐功率全開,最高加速中。目標深淵之門,動力艙做好抗沖擊準備……”
工程船在一瞬間加速到高亞光速。然后平穩地沖過了深淵之門,我看到紅巨星的滔天烈焰在外景投影中一閃而過,那些瘋狂的等離子風暴似乎想要將工程船從半空中拉下來,永遠留在這個即將被放逐的世界。不過這些景象瞬間就被黑暗代替。工程船進入了虛空航行狀態,我們在三秒內完成了這次沖鋒。
“試驗場已經被放逐出去,不過阿瓦隆系統還在指向那個宇宙。”從精神鏈接中傳來了姐姐松一口氣的聲音,“塔維爾說要跟蹤觀察宇宙的消亡過程。真是沒辦法。知道你們安全完成任務真好。趕快回來吧。”
工程船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影子空間星港,但由于剛剛在深淵領域執行完任務,它從頭到尾都需要進行凈化:事實上我是用自己的虛空領域包裹著這艘船,直接停靠在星港布設的幽能屏障里面的。為這事兒冰蒂斯調笑了一路,她覺得我這個虛空生物的功能簡直是太豐富多彩了,關鍵時候還能當快遞包裹用,等靠港的時候這貨還非要引導員在工程船的上裝甲上蓋個戳,寫上“貨已簽收”。她覺著那就是給我臉上簽名了……
珊多拉的解釋是,某個不靠譜的貨再次迎來了自己無規律的亢奮期,她建議我們把冰蒂斯綁起來扔禁閉室里隔離觀察個幾萬年再說。我得說這倆不愧是萬年姬友加損友……
第一工程隊的所有機組人員都要接受凈化處理,我們仨直接在深淵之門里面泡了半天的家伙更是如此,不過我自己凈化起來是最簡單的,只要在干凈環境下再虛空切換一次,身上有什么跟深淵沾邊的東西都會被清除掉,感覺神清氣爽。所謂脫胎換骨應該也不過如此,原理上都是相通的,只是我這個簡便很多。冰蒂斯的吐槽十分精確:“別人要脫胎換骨至少得修煉大半輩子,你要想脫胎換骨只要把臉一扔就行……”
我心說又不是自己想要個沒臉的虛空形象的,你有本事吐槽休倫王去啊。休倫王變成虛空形態之后一身的馬賽克……
珊多拉看到我這么輕松完成了自我凈化,感覺特別羨慕,膩膩歪歪地蹭了過來:“阿俊,你幫我凈化一下唄?我有一部分是深淵化的,被高劑量幽能照射之后總是特別難受。”
我想了想,觀察四周沒啥人,于是在珊多拉一聲驚呼中把她攬在懷里,少女的身體,軟軟的,暖暖的,而且有點咯手——她愣了一下趕緊把爪子收起來了。珊多拉起先很是驚訝,但很快就舒舒服服地窩在戀人懷中,笑嘻嘻地抬頭看著我:“阿俊,吻我一下……”
我:“……”
珊多拉:“……額,你現在沒嘴是吧……”
人世間最痛苦的情況絕對包含這個:戀人向自己索吻的時候發現自己沒嘴,性質上應該等同于楊過打算擁抱小龍女的時候發現自己設備不夠。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個虛空形態最迫切的還是得弄一張嘴出來,當然如果可能的話還要個鼻子:淺淺喜歡捏著我的鼻子玩,哦,還有小泡泡也是。我抱著珊多拉,小心地將她籠罩在自身的虛空光環中,小聲問道:“誒,你看著我現在這個模樣就不感覺很奇怪?上次水銀燈看了一次都差點被嚇住了。”然后那丫頭整整一個星期不讓我抱著睡覺來著。
珊多拉哼哼一聲:“你看我的爪子奇怪么?”
我想了想,覺得我們這一家稀奇古怪的人生活在一塊,是得有點特立獨行的審美觀。
“喂喂喂,你們倆差不多就行了啊,”冰蒂斯的聲音好死不死地插了進來,“秀恩愛適可而止,做個凈化都能啃到一塊。哦,沒啃,陳在這種形態下沒嘴。”
珊多拉尷尬地從我懷里掙出來,不懷好意地看著冰蒂斯:“凈化完了?我記著你應該是被污染最嚴重的,變成個大光蛋把那整艘船給吞下去了……”
冰蒂斯頓時臉就扭曲起來了,指著珊多拉氣急敗壞:“有異性沒人性是吧!你怎么不說是我搶救下最后一點殘骸了呢!”然后她才擺擺手,跟我說道:“妾身自己凈化的,用不著跟那些大兵一樣曬幽能浴。你忘了?妾身可是高階神明,需要凈化自己的時候只需要變成一團純粹的光……”
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來了,好奇地問道:“我說,你是個黑暗神族吧?你怎么變成一團圣光的?而且就你這性格,跟圣潔沾哪門子邊,你竟然能變成那么光輝萬丈的模樣,我怎么總覺得這個從道德守恒的角度解釋不通吶?”
冰蒂斯一個回旋踢過來:不過中途被珊多拉攔住了,然后咬著牙說道:“妾身就是移動的道德規范!你知不知道妾身前兩天剛給自己的神官下了命令,以后我冰蒂斯的信徒祈禱的時候必須一律以尼瑪開頭,以臥槽結束,這就是神的特權啊……”
我想了想:“他們祈禱的對象是你吧?那你一點得挨多少次罵?”
冰蒂斯愣了一下,扭頭就跑:“誒臥槽!趕緊回去改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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