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意外的知識
有什么是比你神游虛空的時候，在一個理論上壓根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存在的地方，突然聽有個人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羅里吧嗦地自自話了一大篇更讓人驚訝的呢？反正我是想不出來了。大概唯一與之類似的也是你一個人在家摸黑上廁所的時候，突然發現里面還蹲著一位……這個比喻有點那啥，但很好地詮釋了我在這一刻的心情。
直對方終于從自自話中停了下來，而且我也有時間辨認出那種源自同族，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微妙共鳴感之后，才不太確信地回應了一句：“希拉姐？”
“呀，你沒聽出來啊？”那個聲音——其實并不是聲音，而是直接傳達自己腦海中的信息——再一次響了起來，帶著一點點不爽的意思。我茫然地環視四周，然后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并沒有視覺。事實上不要視覺，在這種狀態下自己根本沒有五感，任何自己曾經熟悉的對外界的感知方式都已經離自己遠去了，在產生了和虛空融為一體的古怪體驗之后，自身對周圍信息的感知似乎上升了一種“超感覺”的狀態，一切信息，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都不再通過“感官”傳送自己的意識中，而是完全省略了“感知”這個步驟，直接以信息的狀態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因此自己才得以通過各種古怪的視角觀察虛空并產生了前面那些亂七八糟的錯覺。而現在，當我收束精神，嘗試在這種奇怪的狀態下尋找希拉的身影的時候，也終于有了發現，對方好像……無處不在。
“你干什么呢？不會是在找我吧？”希拉的意念從自己意志深處直接冒出來，“難道你這是第一次出來遛彎？額，也對，你好像剛成年來著……”
“額……”我一時之間有很多問題要問。卻不知從何開口，最后整理了一下語言，“我這兒情況有點特殊，正在跟珊多拉一起執行任務，然后莫名其妙進了這個狀態，感覺……好像自己心理都出了什么毛病似的……”當下，我將自己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希拉。不過對第五艦隊的事情只是一語帶過，反正在這方面希拉也幫不上忙——我能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和對方只是在一種只有虛空生物才能抵達的層面上交流著。而我們各自的實體仍然被無盡的虛空阻隔開來。這種感覺真奇怪，好像自己的靈魂才是實體，并且已經抵達虛空的任何一個地方，而真正的身體卻仿佛變成了被遺忘在某個角落的幻影一般。
“哦，哦，原來是這樣，”我不那位休倫王的身影。但卻直接感應了她當前那種帶著點若有所思和饒有興致的“表情”，“樣子之前你還真沒嘗試過呢——把自己的虛空領域擴張一定程度。可以和虛空合二為一——感覺上是合二為一，好像回了我們出生之前的狀態一樣。不過你現在應該還沒強大這種程度。你的虛空領域無法達這個極限，所以你現在等于是不心走了捷徑。真羨慕你吶，這狗屎運走的……當年我跟星臣比你厲害那么多，都沒找進入這種狀態的方法，你竟然陪老婆出門兜風一圈誤打誤撞地進來了。”
這位強大的休倫神王在神座上的時候肯定是威風八面君臨天下的，但跟她僅有的同族在一起的時候會本性畢露，變成一個大大咧咧口無遮攔的家伙。實話，她這活力過剩的性格實在讓我和星臣有些不能理解——怎么她都不具備虛空生物該有的惰性。真正的虛空生物應該是那種但凡沒事能在家里貓一天，每天最大的體力活動是去陽臺上曬曬后背的家伙才對嘛——雖然目前來，三個虛空生物全都忙的跟狗一樣，那種美好的生活距離我們仨都挺遙遠……
“這種狀態……”我想了想，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匯形容現在自己的情況，“你稱之為‘遛彎’的狀態，底是怎么回事？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出了問題，現在你的意思，原來這對你們而言都是日常？”
“也不能是日常，不過倒是個不錯的消遣——而且在以前，這可是個戰略性技能來著，”希拉我在這方面絕對是一無所知，于是熱心地解釋起來，“我們誕生自虛空，這是咱們種族的起源——對了，你得時刻牢記，三個人也是一個種族，絕對不能對咱們的人口問題抱有悲觀態度知道么？要積極樂觀地認識，即便只有三個人，我大虛空族也在蓬勃發展……”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邊好幾個單獨摘出來能自成一綱的家伙呢，你繼續吧。”
“好吧，那這種狀態，跟你感覺的一樣，是感官上的‘重歸虛空’狀態。你的虛空領域不僅僅是個打架用的光環效果，也不是用來拉風的，它的作用近乎無窮無盡，事實上——由于虛空領域的本質是虛空，所以你可以認為這個領域具備虛空應該具有的一切威能。當然現在你發揮不出來所以我們不討論這個，只討論它和整個虛空融合一起之后發生的事情。當虛空領域和真正虛空之間的信息交流達一定程度，它們之間的分界會模糊，于是你產生了現在這樣的感覺，仿佛自己回了出生之前的狀態……唔，對了，你還記著自己出生之前的事兒么？”
我頓時感覺希拉這個問題十分尖銳，而且相當挑戰邏輯和倫理，印象中除了她之外恐怕只有淺淺可以面不改色而且理所當然地把這種問題扔出來，不過幾秒鐘之后我想明白了：她指的是我作為虛空生物。對自己出生之前狀況的記憶。
這么……虛空生物在誕生之前能記錄自己經歷的事情？！
我一下子震驚了：我為啥不知道？
下一秒我想起來怎么回事了——因為當年自己開大越塔強殺的時候啊一聲掛了……
“是么，原來是這樣，真是不幸的經歷吶，弟，這么你應該至少早幾萬年前該誕生了，咱們大虛空族的人口爆炸時期竟然那么早么阿魯……”
如果我現在有身體的話，應該是一腦袋冷汗：“……剛才那可疑的句尾是怎么回事？”
“咳咳，細節問題不用在意。”希拉的聲音聽上去充滿無所謂，“你沒有當年的記憶那不好理解現在的狀態了：事實上現在的狀態是虛空生物成型之前所感覺的環境，這樣你應該能理解為什么我和星臣會對遛彎這么有興趣——因為很懷念啊，好像……”
“好像鉆回了娘胎一樣——我怎么感覺這事兒各種挑戰倫理呢？”
希拉那邊沉默了一下：“……你還是別發表法了。”
“哦，”我不得不答應一聲，不過還是很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那除了能體驗一把童年之外。現在這樣重歸虛空對我們還有什么意義？”
我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畢竟自己剛才那段時間的奇特體驗現在還猶在眼前。我能隱隱約約感覺那些浪潮般沖刷過來的信息中揭示了許多自己暫時還不能理解。但不管怎么都不明覺厲的東西，這種感覺讓我有點抓心撓肝：不懂，太糟了。
希拉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考慮該怎么對我解釋那些抽象的東西：“怎么呢，當你完全進入虛空形態，會站在一個與任何生命都截然不同的視角待問題，很多事情是凡人永遠無法用眼睛直接。用智慧直接理解的，但站在我們的視角上。一切好像攤開的白紙一樣簡單明了。在前陣子……嗯，可能對你而言是很久很久以前吧。大概距今也有個幾千億年的時候，我和星臣曾經在重歸虛空的狀態下觀察萬物演變，并用各自的方法理解世界的誕生規律，后來我們幫著各自的孩子們完善了他們設計的世界管理系統，這是重歸虛空這一狀態的作用之一。我只能跟你這么多，但具體要怎么操作這個過程，要怎么理解你所‘’的東西，那是你自己的事了，別人幫不上忙。”
“已經幫上大忙了，”我很高興，而且帶著感激地道，“你讓我自己研究這事，恐怕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搞明白自己見的是什么東西呢。”
“哈，所以你運氣真好啊，當年我跟星臣自己摸索，在虛空里泡的都快神經衰弱了才理出個頭緒，”希拉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愉快，然后突然換成了語重心長的口氣，“最后給你個忠告好了——不要心急，順其自然，虛空中的秘密多著呢，即使是我和星臣，也是從懵懵懂懂狀態慢慢學習，才知道了很多事情，而你實際上比我們更有優勢——你在誕生之初有了一個帝國，有兩個前輩可以給你指點，還有大量已經現成的知識，當然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你點子很正……”
我：“……”
這位姐姐可以麻煩你稍微有點前輩的樣子么？
和希拉交談之后，我也了解，這種重歸虛空的狀態不僅僅是她探索虛空的手段，也是她和星臣保持聯絡，甚至在關鍵時刻讓星域和休倫即時交換情報的途徑。休倫神界和星域神界之間的跨度實在大難以想象，以至于要建立起一條穩定快捷的交流途徑幾乎不可能，起碼目前兩位最高之神還沒發現這個方法。所以他們兩人只能在和虛空融合之后聊聊天，這也是兩個神界唯二能進行即時通信的人的唯一手段了。聽著希拉念叨這些事情，我不由得開始感嘆，這位姐姐的戀愛之路恐怕真比預想中的要艱難無數倍啊，光研究怎么保持聯絡用了不知道多少萬年，那幫異地戀談崩了的敢跟我大希拉姐一較高下么！
“話，我該怎么離開這狀態？”可能是時間凝滯效應讓自己真的忘記了外面發生的事情。直和這位休倫王閑聊了大半天之后我才想起來自己正忙著正事呢，于是趕緊問道。
“你應該自己能猜吧，”希拉的聲音帶著笑意，“這是本能知識——把你的意志從深層轉移出去可以，具體操作的話：屏蔽掉你現在對虛空的一切感知吧。”
果然跟自己之前直覺中想的方法一樣，我跟希拉道了個謝，隨后開始轉移自己的感知，之前出發時經歷過的眩暈感一瞬間再次襲來。
那種將一切信息直接讀取的“超感覺”逐漸離自己遠去。低效率但更讓人有踏實感的五感開始慢慢恢復，時間再次開始了流動，被無限拉長的幾秒鐘仿佛彈簧一般恢復了形狀，一瞬間，我再次感覺珊多拉的氣息，在自己身邊。
對時間的正常感覺回來了，我對自己之前竟然毫不慌張地沉浸在一個近乎凝滯的時空中。甚至險些忘記了外部世界的事情感覺相當不可思議。
導航系統正在發出輕微的鳴響，我眨眨眼。適應了重新用視覺觀察外物的感覺。珊多拉正在把手從引導晶體上收回來——在出發的時候，她剛把手按在那上面，這個操作僅僅需要持續兩三秒，兩種時間概念稍微沖突了一下，終于落回現實的一側。著珊多拉沉靜而美麗的側顏，我直接附過身去，扳著她的臉一口親下。
“唔！”珊多拉肯定想不我在抽什么瘋。一時間顯得有點手忙腳亂，等我離開之后才一臉古怪地著這邊。“阿俊你怎么了，突然親過來……有這么急么。”
面色不變。也不出來有沒有稍微紅了臉，但聲音里確確實實是充滿了嬌嗔的味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剛才見什么了，”我笑呵呵地著珊多拉，心想幸好之前的時間凝滯效應不會產生副作用，否則萬一自己在虛空中沉浸的時間太長，等回現實世界的時候跟珊多拉如同幾萬年沒見過面一樣產生了陌生感，那樂子可太大了——因此剛才自己才試驗了一下，嗯，根據口感判斷，自己擔心的生分現象并沒有發生，“等回去了我跟你好好講講。”
“神經……”珊多拉對我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扭頭繼續擺弄設備，“告訴你個好消息，跳躍成功，已經抵達目標地點，穿梭機只受了點輕微損傷——引擎過載的時候能量過高，一組安全模塊燒掉了，預料之中。現在正在用微調方式靠近第五艦隊的秩序場，稍等……好，通訊建立了。現在咱們可以通過第五艦隊轉接，和泡泡那邊恢復交流了。”
因為一次跳過了遠遠超過理論設計值的區域，穿梭機搭載的通訊模塊已經傻掉，珊多拉直接將它指向了第五艦隊的頻率，在穿梭機控制臺前的通訊器上出現了可可基納的身影：“你們竟然真的來了，而且如此成功……這確實讓人難以預料。”
珊多拉笑了笑，聲音微微上揚：“，兩位帝國皇帝只身前來，沒有帶任何護衛部隊，我們可是冒著很大風險的——來自各方各面。”
可可基納當然能聽出珊多拉話語中的意思，而且他也絲毫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確實，即便是現在，艦隊中仍然有指揮官保持對你們的警惕，但我可以保證，我們不會有人采取出格的行動，事已至此，我們沒有理由犯傻了。”
正在這時，穿梭機駕駛艙中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已進入秩序場，常規觀察鏈啟動，可以觀察正常感官信息。”
駕駛艙前端的合金墻壁突然變的透明，我們已經進入第五艦隊建立起來的聯合秩序場，穿梭機正在飛快地前往預定位置：第五艦隊最中央。在這一路上，我終于真實地了第五艦隊的狀況。
陳舊，破敗，雜亂，比當年的第四艦隊糟糕數倍。各種風格雜亂無章的古老星艦以近乎沒有規律的方式擁擠在一起，上去仿佛一大堆被打亂后隨機堆放起來的幾何體，大部分飛船的裝甲上都能損傷的痕跡，有些飛船外殼還有新舊不一的修復跡象——它們應該是在過去的百年間，第五艦隊好不容易休養生息的時候進行過修復的，這些打著補丁的飛船竟然都算整個艦隊中的“好飛船”了。這些飛船不論大都以相當緊密的方式排列在一起，巨型戰艦相互之間的距離有時候甚至只有數百米，各種引力控制設備開足了馬力以平衡因此而帶來的引力混亂。
“現在我們差不多把艦隊列隊守則破壞了個遍，”可可基納道，“這種擁擠的列隊，還有混亂的引力環境，一旦現在遭受攻擊，整個艦隊頃刻間完了，所以希望你們能盡快一點。”
“這是必要手段，虛空領域的范圍是有限的，既然你不想放棄一部分人，那只能冒點風險。”珊多拉控制著穿梭機來艦隊核心位置，我在這里了可可基納的座艦。這是一艘或許有兩三百公里長的臃腫飛船，上去仿佛一個特大號的橄欖球，這樣龐大的星艦已經不太適合作為常規戰艦，卻又沒達超常規星艦（比如星球戰艦）的級別，因此它應該是一艘移民船，或許還要充當指揮艦的角色——第五艦隊的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們講究那么多了。
“現在聽我的吩咐，”珊多拉向通訊器上可可基納的影像，“每一艘星艦必須同步進行，誰要是稍有差錯……那他完了。”
天才一住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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