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曉雪回到家里的時候看到了特別壯觀的一幕:一頭比私家車還要大一圈的金毛白面狐貍正跟抽風一樣繞著院子中央的大樹一圈圈狂奔,沿途飛沙走石草木橫飛,這狐貍自重起碼也上噸,她這么竄起來我感覺跟小型地震一樣,而在狐貍繞的圈子旁邊,堆滿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泥版,中間還混雜著陶器碎片,乍一看跟她剛去拆了誰家房子一樣。(百度搜)
“狐貍!”我被眼前烏煙瘴氣的景象弄的一愣,然后大聲招呼道,要是往常,不管那個二貨抽風到什么地步,聽到我這么叫她都絕對會停下來看看情況,但這次我招呼了兩遍對方都充耳不聞,繼續繞著樹瘋跑,院子里的草地被她踩的一片狼藉:即使這些植物都是浸著叮當神性的神造物,它們生長復原的速度也完全跟不上狐貍的腳步,被掀飛的的草屑和泥土在院子里鋪的到處都是,這時候我已經看不到房門前的水泥地了。
正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身后的房門被人推開了,姐姐大人在圍裙上擦著手走出來,好像是來觀察一下狐貍的狀況,我頓時跟見到救世主一樣上去抓著姐姐的胳膊:“這姑娘狂犬病潛伏了幾千年終于發作了?”問完我就想到:也不知道九尾妖狐這種級別的生物感染了狂犬病該怎么治,把她泡在藥水里恐怕都不帶奏效的。
“吃錯東西了,”姐姐無奈地看著一點都沒有停歇意思的巨型狐貍,后者腳下經過的土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降,失去了神性草坪的保護,泥土地根本禁不起她折騰,樂觀估計再有十幾分鐘她就要把自己埋在自己挖出來的壕溝里了。“她倒是不辱使命,去伊拉克挖了起碼有半噸的泥版書回來,結果大概是有點高興過頭得意忘形吧,她溜到廚房里把一鍋剛燉好的湯給喝了……”
我眨眨眼:“湯?不就是喝了一鍋湯么?難道那是珊多拉早起燉的?”
老姐一聳肩:“不,鍋里燉的是叮當。”然后我就看到叮當從姐姐大人的圍裙兜里鉆出小半個腦袋來,悶聲悶氣地跟我打招呼:“阿俊,叮當以后不在廚房洗澡了好不好?”
我:“……”我覺得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人是那頭狐貍自己——在家里住這么久了,她竟然還不知道廚房藏龍臥虎是個絕世兇地么?得幸虧她這次只是喝了點叮當靚湯,要是趕上珊多拉下廚的日子。說不定這時候丫已經去大神殿躺著等復活了。
“那狐貍姐姐得什么時候能停下來?”曉雪有點擔心地看著只有半個身子露在地表,仍然在不斷瘋跑的狐貍:后者已經把地皮磨下去一米多了,現在圍著院子里那棵大樹,我們家有了一直徑十幾米的正圓形壕溝,灌上水絕對跟護城河似的。曉雪被狐貍帶大。這個熊孩子挺關心她的狐貍姐姐。
“不知道。”一個聲音從正上方傳來,我抬頭一看,發現冰蒂斯正舒展雙翼從空中慢慢落下,看來之前她又掛在房頂上曬翅膀。自己這個視角挺微妙的:在第三方視線中,冰蒂斯從正上方落下,我在正下面抬頭看,這絕對是個刷福利的位置。但實際上自己啥都看不見:女神這種穿裙子長翅膀常年飛行的生物都是自帶圣光護體的,她們從小學開始就比男神多一門課:飛行狀態下的防狼術,第一個技能就是圣光護體或者暗影護體,冰蒂斯是光明系——我感嘆這個干蛋?
“凡人把那玩意兒喝下去大概會一直跑到活活累死。或者干脆現場被燒成一根人肉火炬,但這小姑娘比凡人強多了,大概……跑一會兒興奮勁就過去了吧。”冰蒂斯手搭涼棚看著那頭已經只有尾巴還露在地表以上的狐貍,語氣中頗有點感嘆。“在你家真是每天都有成噸的新鮮事兒,本來妾身以為拿女神燉湯已經夠稀奇了。沒想到今天又遇上個捧著湯鍋作死的。”
話音落下,冰蒂斯才想起什么似的上來給了我個熊抱:“剛才抬頭那一抹風景好看不?”
我自認一米八五的個子已經夠偉岸了,但在冰蒂斯這種剽悍的招牌式熊抱面前根本無從反抗(主要是反抗起來怕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她能跟家人嚷嚷一天的),只能努力掙扎著解釋:“剛才那是條件反射——而且我啥也看不見啊你不是知道么?!”
冰蒂斯手上越來越使勁,嘴里也不閑著:“少廢話,起碼能看見大腿,妾身堂堂高階女神讓你成天看來看去摸來摸去的,現在找點本你有意見?”
我想解釋一下,可這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最后還是女流氓自己鬧夠了才松手,她還推推自己胸口的36e:“誒,你看看是不是有點變形?剛才用勁好像有點過大……”
我這時候要是接她的話茬那絕對是腦抽,于是直接扭頭轉移話題,你還真別說,除了那個已經只剩尾巴尖上一撮金毛偶爾跳出地表的狐貍之外,現場確實有好話題:那堆泥版。
“吉爾呢?”我探頭朝客廳里張望一番,沒看到娘閃閃的身影,“她不是該翻譯泥版么?這時候跑哪玩去了?院子里這么多東西就這么放著,一會讓狐貍自己弄壞了怎么辦。”
“放心,妾身給泥版上了祝福,壞不了,”冰蒂斯擺擺手,“至于那個有點缺心眼的神仆,當時你家狐貍喝完湯還剩下三分之一,她把剩下那點叮當靚湯給喝了……”
我一聽頓時大驚,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一個狐貍就已經把院子刨出戰壕了,更何況那個保姆王還是個半神,她把房子拆了咋辦?頓時我就要沖進屋里去鎮壓可能已經暴走的姬閃閃,但被冰蒂斯一把攔住:“別急,她沒事,而且現在正等神功大成呢。”
然后冰蒂斯解釋了一下。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為姬閃閃本身就是叮當的神殿戰士。
可能是那家伙在自己家當保姆的時間太長了,我有時候都會忘記她身為叮當神仆的事實,這時候冰蒂斯一提醒,自己方才恍然。她和狐貍不一樣,后者作為一個外籍生物,承受不了直接的生命女神神力灌輸,而姬閃閃本身就是被叮當神力改造的靈體生物,換句話說,現在的她幾乎就是女神力量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叮當靚湯跟她一點沖突都沒有。喝過神湯的她等于是接受了神仆所能得到的最高程度賜福,現在用冰蒂斯的話說就是:她正在梳理體內新增的力量,等著神功大成呢。
等了沒幾分鐘,那個囂張保姆王果然毫發無損地出現了,而且她還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看樣子神功大成之后她想好好拉風一把。只見姬閃閃渾身縈繞著神力凝結成的光芒。身后還披著一大塊傻兮兮的紅布,一邊從天上緩緩下降一邊大聲嚷嚷:“哈哈!本王神功大成,現在已經天下無敵啦!”
然后這個天下無敵的家伙就被我一個叮當球砸了下來。
“泥版翻譯到哪了?”我一把按住低著腦袋沖上來,仿佛發怒的公牛一樣打算跟自己拼命的保姆王,“另外你身上披的這是誰床單?”
“放開本王!你這個無禮之徒!”保姆王一巴掌把我的開,“本王身上這是當年獵殺猛獸或者戰爭凱旋的時候才會披的戰袍,你家床單還帶領子的?”
然后這家伙整理了一下她的戰袍。氣焰囂張的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但不管怎么說,她總算想起正事了:“你說那些泥版書啊?手頭那塊已經翻譯的差不多了,確認是第一塊泥版。講述了一個來自遠方的神明路過蘇美爾人的城池的故事,神明自稱為‘辛’,他說自己正在旅行,然后告訴了蘇美爾人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后面的沒寫完,好像當時的蘇美爾人聽不懂那個神明告訴自己的知識。于是就當做神國的神話故事給記錄了下來什么什么的。”
我嘿嘿一笑,抬手指著院子里那堆積如山的泥版書:“你看,現在你可以繼續工作了。”
姬閃閃抬頭看了一眼,扭頭就要跑:“本王不干了!這是人干事?!”
冰蒂斯伸手拽住了這個小矮子身后那條礙事的斗篷(雖然她自稱那是戰袍),一把將娘閃閃拽過來抱到自己胸口一個悶絕:“少廢話,做事要有始有終,虧你還自稱君王呢。”
冰姐的熊抱何等威力,姬閃閃一米五不到的小個子在冰蒂斯懷里跟個小孩似的,等落地的時候后者眼睛都是直的,她用了十秒鐘聚焦,一臉怨念地看著冰蒂斯的前置裝甲:“大就了不起啊,本王當年不過是早死了幾年……”
然后這個因為早死了幾年結果一氣當了六十個世紀搓衣板的貧乳妹子就乖乖跑去研究那些泥疙瘩了。說實話我還真挺同情她的,你看看那工作量吧:狐貍在帝國專家的幫助下大展神威,她一下子挖出來的泥版我看少說也有一噸左右,或許它們原本是有順序的,但狐貍可沒想那么多,她把所有泥版往地上一堆就不管了,放的亂七八糟。現在姬閃閃要從一噸泥版里面找出六塊上下文有聯系的,而且有可能的話她還得把剩下的泥版都檢索一遍:因為我們說不準剩下的泥版中會不會有更多關于那個“辛”神明的線索。根據曉雪的預感,我們必須要查明泥版上所記載的神明的真相,樂觀估計姬閃閃經此一事就得患上楔形文字恐懼癥,從此以后她的烏魯克城邦就是腦海中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而在姬閃閃嘟嘟囔囔地蹲在地上開始分揀泥版的時候,我百無聊賴,決定看看那頭狐貍到底打算繞圈子到什么時候:在她的奔跑下,院子中央的壕溝已經極深,現在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幾分鐘前還能看到狐貍尾巴尖上的一撮金毛偶爾跳上來,但現在卻只能聽到轟隆隆的狂奔聲從地下深處響起,間或有大量泥土從那道壕溝里揚出來,安薇娜不得不在壕溝旁邊一圈一圈地轉著收拾,把那些被挖出來的泥土收進隨身空間里,否則這地方就沒法站人了……
“看樣子挖的挺深呢。”曉雪湊到環形壕溝旁邊,從地上撿起一塊剛剛被拋上來的石片,“爸你看,玄武巖……”
我:“……臥槽。”
“爸你看,花崗巖。”
我:“……臥槽!”
“爸你看,出煤了……”
我們全家在那道壕溝……不,嚴格來講那玩意兒已經是個豎井了,我們全家在豎井旁邊目瞪口呆,聽著地下極深處不斷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下面那頭狐貍在家里整日都是個游手好閑混日子的萌貨,但她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典范:這貨到底什么時候停下?
院子中央那株大樹現在已經搖搖晃晃,因為狐貍是繞著它跑圈的,這直接導致如今這棵樹相當于是種在一個不甚穩定的垂直巖柱頂端,如果就這么放著還好。但偏偏這個巖柱底層還有一個十萬馬力并且吃錯了藥的狐貍在不斷撓墻,我尋思著說不定下一秒豎井中央的巖柱就要倒塌,然后我們得花好大功夫才能把那頭狐貍從煤炭層刨出來。
但就在這時,地下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奔跑聲突然停息。
似乎那頭狐貍已經鬧夠,總算是從吃錯東西的抽風狀態中恢復過來了。果不其然,沒過一會我就聽到一陣呼嘯的風聲從豎井里傳來,仿佛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急速靠近。隨后一個黑乎乎的大毛球就從豎井里跳上地面,開始使勁甩毛。再次看到家里的二貨狐貍讓人目瞪口呆:我還清楚地記著她跳下去的時候是多漂亮的一頭金毛九尾狐,但經過地下一番洗禮,她現在看著跟在埃塞俄比亞那邊修煉了千年一樣。渾身上下就剩眼睛跟一口尖牙還是白的。
感覺到身上有很多臟東西,狐貍下意識地抖著全身皮毛,我們趕緊整齊地后退好幾步:好么,反應再慢點我們全家就都跟她一個色兒了。
“鬧夠了?”我哭笑不得地看著眼睛畫著蚊香圈的狐貍。后者一搖三晃地原地搖擺了兩下,然后對著門廊柱子的方向點點頭。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暈了。”姐姐大人判斷道。
“確實暈了。”所有人異口同聲。
狐貍晃晃腦袋,對著旁邊的大花盆再次點點頭……
隨后她恢復成人類形態,全身臟兮兮的仿佛剛從煤灰里撈出來一樣(雖然她確實剛從煤灰里出來),暈頭轉向地在門框上撞了半天之后,她沖旁邊的窗戶招招手:“陳倩姐,我要洗澡。”
姐姐大人領著已經完全看不清方向的狐貍去洗澡,留我們幾個在那座豎井旁邊面面相覷,隨后開始討論怎么處理這個起因經過結果都特別扯淡的東西,而就在這時候,維斯卡突然拽著我的袖子:“哥哥,你聽下面有聲音。”
我一聽,果然從豎井下正傳出越來越近的轟鳴聲,聽著似乎有什么東西就要涌出來了一樣。我們一群人好奇地湊近看了一眼,然后齊刷刷地往后跑,下一秒,一道混雜著泥漿、煤灰、沙石的水柱從豎井中噴薄而出:那個二貨把地下水打通了!!!
幸虧眾人反應夠快,沒被這內涵豐富的水柱噴個滿頭滿臉,等跑出水柱范圍之后,冰蒂斯扭頭隨手扔了個極冰風暴,把剛剛噴到兩米高的地下水給凍成了冰山,隨后旁邊一臉興奮的淺淺開始興致盎然地跟我商量:“阿俊,咱們修個噴泉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淺淺,她在這零點五秒的時間里究竟都思考了些什么?!
就在這時候,眾人突然聽到天上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啪啦聲,抬頭一看,卻看到兩只體型很大的烏鴉正施施然地飛進院里,這兩只烏鴉也不是外“人”,他們正是小烏鴉麥迪雯的親生爹媽,那對雖然沒能成為神明,但在虛空生物的信息擾動下也獲得了半神之軀的烏鴉圣靈。因為還保持著原始外形和生活習慣,這對具備很高智能的烏鴉夫婦并沒有接受我們一家的建議去房子里跟自己女兒同住,而是依然棲息在院子中央的大樹上,過著每天啥也不想,準時去平流層上飛一圈的幸福生活。剛才狐貍鬧騰的太厲害,我都差點忘記家里還有這么兩個特殊住戶了,現在想想,幸虧狐貍沒把這棵樹給弄倒啊——否則烏鴉之神跟九尾妖狐打起架來,我們今天一天就啥都不用干,凈收拾滿地雜毛了。
這對烏鴉夫婦在半空盤旋了幾圈,看著下面一片狼藉仿佛采礦場一樣的院子,最后終于確定這是自己家,他們在空中制造了一個暗影平臺,穩穩地落在上面,同時拿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我搔搔頭發:“……發生點小麻煩,狐貍吃壞肚子了,于是在院里挖了一個直達地下河的坑。”
兩只烏鴉表示了解,隨后檢查了一下他們的巨型鴉巢,那個用神力固定在大樹頂上的鴉巢當然還安安穩穩地放著,于是倆鳥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充滿興趣地研究起樹下那一片被凍成冰雕的地涌噴泉來,并開始在冰塊上磨自己的嘴殼子:他們好像對自己房子下面多了個環形豎井沒什么意見,反而對地下水產生了興趣。
“所以,阿俊,”淺淺再次拽拽我的袖子,“咱們修個噴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