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能力普遍低下的國家和社會，衛生和醫療情況往往令人堪憂，在此大背景下醫院大都缺醫少藥；沒有氣派的外觀和完善的持續，更不可能有良好的醫療環境，憑借的往往是醫德仁心。

當顧向南和墩子趕到醫院急癥室的時候，被護士長告知人已經送往太平間，兩人匆忙前往，到的時候才發現只有柱子一個人孤單單躺在角落木板上，連遮掩的白布都沒，更別說遺容整理了。

墩子看著自家兄弟那血肉模糊的模樣，心理酸澀抱著尸體嚎啕大哭：“哥，你死的怎么這么凄涼，是弟弟沒用，是弟弟沒用。”

顧向南看著自己老戰友慘不忍睹的遺容，抹了一把自己眼睛，左右上下掏直接身上口袋，將僅有的20元錢遞給一旁的大爺：“死者為大，我想給我家兄弟賣塊白布，起碼不能讓他就這么躺在這里。”

醫院太平間本就是個不常來人的地兒，因此顯得特別的陰涼，對于見慣生死的他們來說，什么事情在這里發生都無須大驚小怪，原可預見的。人性在死亡面前往往無處可躲。

大爺用渾濁的眼睛看了顧向南一眼，面無表情也不多言，接過前找出一塊白布遞了過去：“醫院資源緊張，我讓老伴多準備的幾套，自己知道就好別往外說了。”

“唉，大爺我曉得的。”每個單位都有些灰色收入，顧向南怎么可能不了解，不然也不會那么上道。

“我見你這手也不方便，我來吧。”老大爺迅速的打開白布鋪開，蓋上。想了想說道：“若是你們商量好就先把人抬后門小巷子去吧，要知道在這里多待一會就得花錢。是選擇土葬還是火葬最好早點決定，畢竟這天氣不等人。”

墩子無措的看著他：“顧大哥，這可怎么辦，我媽肯定是想來見我哥最后一面的。再說，人怎么能燒了呢？這不是死無全尸嗎。不入土為安進祖墳可就成孤魂野鬼了，不行，我不能這么做。”

大爺呵斥道：“這都什么年代了，國家可提倡火葬呢。”

顧向南知道農村人的習俗，也了解他們反對火葬原因，可這天氣真沒法等人過來。“這事兒我也不好做決定，你一會和你嫂子商量商量。雖然還沒入夏，可這溫度不低，空氣又潮濕肯定是放不住的。”

墩子撓著頭覺得在理，心里又覺得不妥當，客死異鄉已經算很慘了，居然還挫骨成灰，越想眼淚就越多。

顧向南拍拍他的肩膀：“看開點，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人生在世意外防不勝防，現在最主要的是安排身后事和相關賠償事宜。”

大爺心里高看了顧向南一把，總算有可明白人了。之前那群人沒人情味不說，做事更沒個章法。人到這邊沒幾分鐘說有事情要辦轉身就走，死者的妻子又一直哭鬧，來來去去的意思無非就是那些黃白之物，一直僵持不下。

墩子立刻打起精神：“對，就是這個理，我侄子侄女還這么小，沒有爸爸以后該怎么過。走，我們找石頭去，看他要怎么處理。”

“你這急沖沖的跑什么，你知道他們在什么地方嗎？”顧向南拉了他一把，然后禮貌的問著：“大爺，這家屬都上哪兒去了，您老知道嗎？”

“可能在住院部3樓，你去看看也好，剛在我這就鬧過一輪，隨后又被人拉走了。”他揮揮手：“得得，你們也先去住院部找人把，這后巷小三輪也是要收錢的，不管你們將他送哪兒，價錢都不低。”

顧向南沒有任何一個時刻覺得自己窩囊，老大爺肯定是看出自己身上沒錢才會有此一說。他誠摯的道謝：“謝謝大爺，這事兒要不是您老告知一會準出岔子。要麻煩您再幫忙看著我兄弟了，我們盡快回來。”

老人看著沖忙離去的兩人無聲嘆息：“這都是命呢，由不得人，不值錢呢。”

住院部的走廊擠滿了人，人手不足的護理部每天忙的頭重腳輕，因此火氣也特別的大。

“吵什么吵，打從你們一住進來就又哭又喊，其他病人還怎么休息？有什么事情出去說，看看你們將病房都擠什么樣兒了，其他家屬都投訴了。”小護士看著擠得滿滿當當病房不客氣的喊著，搖搖手中的賬單說道：“還有，你們要是有空去一樓繳費，這藥水我也好去安排。雖然是緊急情況，有些手續還是必須得辦理的。”

孫石扯開一直拉著他衣袖不松手的柱子媳婦，瞪了瞪眼，陪著笑臉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情況緊急所以來的人比較多。我這就去繳費，如果不夠明天我再送過來。我這也是第一次辦這事，有些程序不熟，可能需要麻煩你帶路了。藥水你先讓人安排，幫忙換上可不能斷，人命關天呢。”

護士看孫石的一身打扮妥妥大老板派頭，面色好了幾分，語氣依舊冷淡：“嗯，跟我走吧。”說完利索端著盤子帶頭走了出去，至于兩人之后說了什么，只有當事人清楚了。

等他繳完款子回來，見病房依舊圍著一群人，大聲呵斥著：“這么多人都擁在醫院做什么，這里不是你們家院子，還有那么多其他病人要休息呢。工地上事情都做完了嗎，都回去別在簇著，耽誤事。”

孫石的話這些人還是聽的，見這里確實也沒什么需要幫忙的，二話不說陸續轉身離開；關系好的交代家屬幾句，留下點錢，也就走了。

柱子媳婦和另一個傷友的愛人對看一眼，見對方沒有開口說賠償的事情，心里著急。她這好歹人還在，雖然癱瘓了到底身還是活著，自己丈夫連命都沒了。

她抹著眼淚說：“石頭，你柱子哥身后事要怎么處理，你好給個章程，人還躺在醫院太平間呢。”

孫石覺得這段時間晦氣死了，想翻本卻一直陷下去，這才開工沒多久又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招惹小人。

“章程肯定是有的，我也得去找大老板看下具體是怎么安排的，我說了也不算。”他想了想說道：“這樣，身后事情先處理，你們也別鬧都是一個村的，這事兒跑不了。”

兩人想想也是這個理，不信他又能怎么樣，還能自己去找大老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