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黃越送來了大愿神通的綱要。
綱要并不是修煉法門,而是修煉神通之前的理論基礎,是對事物現象的深入闡述。
這就好比要做工程師,就得先學習對應的機械理論一樣,理論結合實際方為上策,而大愿神通綱要,就是大愿神通的基礎理論,而這個理論基礎,就是關于愿力的。
唐劫對大愿神通沒興趣,洗月派有的是神通,不是什么東西都是別人家的好。
但是他對愿力很感興趣,這很可能幫助他進一步了解天地法則。
在看過綱要后,唐劫終于明白了大愿神通和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據釋念在大愿神通綱要上的闡述,所謂愿力,其實就是靈念化形的另一種形式。
靈念化形是心魔的由來。
簡單的解釋,就是人的思維,意識,因修煉的緣故漸漸凝實,成為介于虛實之間的真實存在,分神念與魔念兩中,后者即為心魔。
心魔的由來就是那些不可控的邪惡意念,曾經的心結,隱藏的邪惡等,一一激發后成形,滅之可度心魔,不滅則魔念入體,要么走火入魔,要么自身化魔。
神念也好,魔念也罷,統統都是人的念頭因自身修煉的緣故生成,只存在于修者自身。
愿力則恰恰相反,它是人的念頭得到了天地的回應,因天地而生,存在于天地之間。
釋念用簡單的比喻來描述這種現象,就是愿力就是這一方天地的神念或魔念。
很難解釋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即便是釋念也法解釋其根源,但至少他找到了利用之道。
他的大愿神通就是對愿力的佳利用。
“愿力就是這一方天地的神念或魔念……”唐劫細細咀嚼著這個論點,腦海中剎那間已升起了數念頭。
突然間他想起了通靈山區的傳說。
曾經的天神宮大舉入侵通靈山區,他們浩浩蕩蕩進入山區,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法寶,殺戮著山中的生命,攫取著山中的靈草,毀滅著這里的一切。
大山憤怒了,它困住了這些入侵大山的混蛋,將它們牢牢困在山中。
然后是天神宮的仙臺出手了。
一掌震山,即便是大山也不得低首放人。
想來,若大山有靈,也會對天神宮恨之入骨的吧?
“我發大宏愿,誓滅天神宮……”唐劫的心中再度泛起這句話。
隱約間,他感到自己的一絲念頭飛了出去。
飛出這清幽小筑,飛入這大山之間。
然后他感到這大山之中隱隱存在這一股意志。
這意志帶著荒光的氣息,荒涼,浩瀚,帶著盡歲月的蒼茫,將唐劫整個籠于其中。
當唐劫那充滿殺戮的意志遇到這意志時,那意志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后如巨人的手,將唐劫的意念攬入懷中。
是的,攬入懷中!
明明只是形的意志,唐劫卻感覺到仿佛父輩的溫暖。
那一刻他徹底確認了,這就是大山的意志。
大山有意志,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接觸到過。
但現在,唐劫接觸到了。
不是因為他對這大山的禮敬,不是因為他對這大山生靈的愛惜,不是因為他在這里長期的生長,不是這一切任何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憎恨目標——天神宮!
在通靈大山亙古存在的歲月里,它從未遭遇過任何挫折。
只有一次!
唯一的一次!
天神宮!
來自仙臺的浩瀚仙力硬是以人力鎮壓了它這天地偉力,即便迫于壓力不得不屈服于那位仙臺大能,放走天神宮眾人,大山對天神宮卻再任何善意。
當唐劫與天神宮作戰時,他的心愿被大山感受到了。
我發大宏愿,誓滅天神宮!
那幾乎正回應了大山的心聲。
唐劫不僅發愿,同時也在履行自己的心愿,正因此,大山感受到了,甚至是觸摸到了。
然后……
他獲得了大山的支持。
這就是愿力。
它是大山的力量,是天地的力量,是自身的愿與天地的愿融為一體,方可達成的愿力。
這一刻在與大山的接觸中,唐劫終于理解了這一切,他仿佛感受到了大山的善意。
是的,在近半年的溝通解后,唐劫終于成功的溝通了大山,借助于對天神宮的憎恨。
這或許就是恨的力量吧,人們常說愛的力量,但其實大多數情況下,恨的力量大于愛。
唐劫的意志被大山攬入“懷”里,下一刻,他感到一股力量的湍流通過這擁抱涌入自己的身體。那是一股說不出的力量,通過形的意念化為有形的能量涌入他的身心,在那一瞬間,唐劫體內已充斥了窮偉力,接著這力量溢出他的身體,向四周溢散開來,形成一道光環,后轟然卷起,將他整個包裹,唐劫感到自己仿佛是回到了母體中一般,說不出柔軟舒服。
但是那光華還在向外擴張,只到他靈識的極限方才停止。
“這是……靈環?”唐劫愕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數煙霧在眼前升起,發出尖銳復雜的嘶鳴,化成一個個猙獰摸頭涌向自己。
“心魔……”唐劫長長吸了口氣。
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這種景象,水月洞天之時,他便經歷過一次心魔侵襲,那是洗月派特意為后人準備的一次提前經歷心魔的階段,通過這種提前經歷,可使后人在度過心魔期時變得有經驗,加輕松,同時也傳下了對付心魔的慧劍。
唐劫從未想過他還會有第二在心魔期之前經歷心魔階段的時刻。
這刻看到心魔,唐劫本能的指尖冒出一點光華,信手揮去,心魔泯滅。
揮慧劍,斬心魔!
只是相比水月洞天的遭遇,眼前的心魔似乎多,而且它們似乎永遠也殺不光,就這樣休止的涌向唐劫,以至于唐劫都要詫異,自己哪來這許多魔念,難不成自己小時候搶鄰居家的一塊棒棒糖也會轉為魔念攻擊自己?
當他殺到自己手阮腳軟幾度力時,眼前突然一片大亮,他看到心魔退散,看到天地間一片光明。
他看到大山之巔上一個娃娃正在酣睡,那眉眼相貌,赫然正是自己。
一股形的意念正裹著娃娃時的唐劫,微風吹過,仿佛母親溫暖的手。
于是娃娃唐劫的臉上便露出甜甜笑意。
“化魂……”唐劫喃喃道。
天地間一片朦朧,天空再度暗了下來。
他看到娃娃在長大,眉眼中帶著盡神韻。
他不停地長,不停的長,越長越大,大到整座山都法容納他,惟有那一片天地才能成為他的家。
“紫府……”唐劫再次驚呼。
后,風云變換,唐劫再看不到那幕后的一切。
唐劫突然精神一振,發現意念已重歸本體,自己依舊躺在清幽小筑的屋中。
剛才經歷的一切,仿佛是一個夢。
但唐劫知道,那不是夢。
就在剛才,大山的意志已經帶他經歷了從天心到紫府的各個變化,讓他提前經歷了一會晉升的各種感覺,讓他真正明白與感受了何為靈環,何為心魔,何為化魂甚至于何為紫府。
不過,卻沒有如何成為天心的感受。
為什么會獨獨跳了這一段?
不,不對,沒有跳!
“以我心體天心,以我意感天意……察意”唐劫喃喃出口。
突然間他明白了。
自己剛才經歷的,不正是以我心體天心的察意過程嗎?
察意是挖掘自身天賦的方式,察意之后方為凝象。
只不過天意不可輕察,對別人來說察意永遠是模模糊糊的,就象是上了一層面紗,唐劫看到的卻簡直就是清澈洞明之處。
之所以會如此,一方面是因為這方天地對他敞開了懷抱,而另一方面就是他的洞察能力提升了。
這是來自大山的幫助,也是大山有意引導他的結果,而且這幫助之大,可以說唐劫在洞察一道上邁出了前所未有的一大步,再差半步即入道。
達到這一步的唐劫,眼前已是一片豁然開朗。
也就是說,從現在他再也不用考慮察意一關了,如今的他對上體天心已是清澈洞明,差的只是凝象一關。
除此之外,那涌入的力量在大山意志有意的指引下,同樣大幅度提升了他的實力。
唐劫原本的實力雖在脫凡巔峰,卻終究也就是初入,按照正常情況,仍需三五年時間的積累與鞏固,方才是沖擊天心的佳時機。
因此唐劫也未急于此,只是一直在為時機到來時做準備工作而已。
但是這刻來自大山意志的力量,卻真正讓他達到脫凡巔峰的大圓滿境界,可以說在這一境界上,他已經提到升可升的地步,只有晉階天心后,才能進一步提升自己。
唐劫做夢也沒想到,只是閱讀一下大愿神通的綱要,就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好處,興奮的簡直要仰天狂呼。
再看外面,隱隱竟有一絲光亮射入。
感情就是他與大山意志的交流,看似一瞬,其實卻已是一夜過去。
他心中歡喜正要出去,突然感覺身上不對。
摸了下臉,再摸摸身上,發現那些傷竟然都好了。
愕然半響,唐劫一咬牙,狠狠一拳打在自己臉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唐劫看到屋子里站著南凝江。
南凝江正站在柜前,手捧一本錢英晨的藏觀看,看到唐劫醒來,南凝江笑道:“怎么搞的,昨天還有所恢復的傷,今天突然加重了?”
“睡覺不小心,一頭撞在臉上了。”唐劫艱難回答。
再造的傷很難和原來完一樣,所以只能干脆狠狠心,砸得再爛些。
南凝江苦笑著搖頭:“真有你的。”
他把放回去,道:“對了,你要求的事,我已辦妥。”
唐劫知道他指的是承擔責任一事,忙努力躬起身子道:“多謝南兄。”
他自此事后,對南凝江的稱呼也順理成章的變成南兄了。
“不客氣。”南凝江道:“不過有件事還要請你幫忙。”
“請講。”
“封不智戰死,我希望獸煉門能再派一些人來幫忙。沒有了沸靈散,我需要獸煉門的長吻細犬來幫我追蹤唐劫。”
唐劫一臉迷茫:“唐劫知道對付長吻細犬的辦法,恐難奏效。再說不是還有何魁首在嗎?有他老人家,哪里需要長吻細犬?”
南凝江苦笑:“能夠對付長吻細犬,自然也就可以對付何魁首,只不過再他如何在身上涂抹藥物遮蔽氣味,也非長久之計,只需假以時日,總會露出馬腳。問題是我敢把長吻細犬往死里用,卻不敢把犬王真當……那個使啊。”
唐劫也不由笑了起來,道:“好的,待我傷勢略有好轉,便信一封索要援兵。如果南兄需要,我還可以送一些長吻細犬給南兄。”
“真的?那太好了。”南凝江大喜。
獸煉門的長吻細犬追蹤方便,正是鷹堂需要的,只是培育不易,獸煉門輕易不給人,唐劫慷他人之慨,上來就是一個大紅包,南凝江自是大喜。
唐劫悠悠道:“若是南兄喜歡,再多一些寶貝也是可以的。”
恩?南凝江聽出唐劫話里有話:“錢兄弟此話怎講?”
唐劫悠悠道:“追殺唐劫,一只長吻細犬是用,十只是用,一百只也是用。一場戰斗下來,一只是死,十只是死,一百只也是死。只要南兄愿意,其實……”
他沒有說下去,南凝江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這是讓他從中貪墨啊!
南凝江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錢兄弟,你身為獸煉門未來少主,說這樣的話,可不太符合少主的身份啊。”
“少主也是人,也需資源修煉。不懂得把握機會,又如何成為少主?”
“可是機會一不小心也會變成陷阱,一旦為察覺,可是大事。”
“所以才要做得巧妙啊。從獸煉門里出來的資源補充,我這個做弟子的不太適合用,但是用作援助天神宮的話,怎么用就是你說了算。天神宮出來的東西,你也不適合用,可要是用來援助獸煉門的話,就是我說了算……”
南凝江的眼亮了:“有意思。”
唐劫的提議,毫疑問是想和南凝江一起瓜分來自兩派的支援了。
內外勾結永遠是實用難查的貪墨手段,來自兩個不同派別的實權人物通過一連串手段互換利益,有時就算你猜到了你都找不到證據,難以追查。
以前南凝江是沒這個機會。
但現在唐劫給了他機會。
這刻看著唐劫,南凝江沉思片刻,終于道:“總需有個名目,就這么互換資源說不過去。”
“那是自然,所以才要互通有啊。”唐劫道:“要支援,就得支援些對方沒有的。”
能夠搶到的資源,唐劫沒興趣。
只有如大愿神通綱要這類搶都搶不來的資源,才有追求的價值。
而且也只有這樣的資源,才有“加強合作,互通有”的理由與借口。
那一刻南凝江點點頭道:“錢兄弟說的對,唐劫狡詐難擋,要抓到此獠,就需貴我兩派傾誠合作,互通有。既然獸煉門愿贈我天神宮長吻細犬……”
“還有碧目神鷹和天羽鳶幼崽各一對,另授豢養秘法。”唐劫補充道。
南凝江心神一振,碧目神鷹和天羽鳶可是比長吻細犬加值錢的名貴妖種,錢英晨竟然把這都給他了。既然只有一對幼崽,那自然就是專給他南凝江的。
南凝江點點頭表示明白,道:“不知錢兄弟需要什么?”
想了想,唐劫回答:“唐劫的實力,遠超我等預料,之前與他一戰,我不是他的對手……”
說著他眼中已噴射出仇恨的怒火——老實說這真不是很難,用力瞪眼就是了。
緊握雙拳,唐劫狠聲道:“我需要強的力量,只要是能夠提升我實力的修煉資源,我都要!”
南凝江聽了,嘆口氣道:“唐劫現在的實力,基本可說脫凡以下敵。你如今在脫凡巔峰,除非是提升到天心境,否則要想打敗唐劫幾可能。”
“天心……”唐劫的眼中升起一絲光華。
隨后他嘆了口氣:“沖擊天心談何容易。察意凝象,步步難比登天,我修煉到如今,也不過是剛完成察意,距離凝象依舊遙遠。”
“哦?錢兄弟已經完成察意了?”南凝江又驚又喜:“那豈不是只差半步,錢老弟就可以晉身天心?”
“半步之遙,天差地遠,凝象之艱,南兄當比我清楚。”
“這到是。”南凝江嘆了口氣:“當年僅是這一步,就花了我二十年時光。”
南凝江沖擊天心可沒有什么靈丹妙藥,硬是靠自己一點一點沖上去,其過程充滿艱苦,艱辛,甚至于危險。
也正因此,他深知錢修仙的艱難。
大量的時間投入,錯過寶貴的關鍵期,為了晉升而勉力壓榨自己,甚至不得不使用一些虎狼之藥,導致潛力透支,前路變窄,在一眾修仙者中這類事幾乎比比皆是,唯一的差別就是多些少些吧。
唐劫悠悠道:“就算是天之嬌子又如何?你以為我們就可以償得到那些靈丹妙藥嗎?若是能這么輕易,那唐劫又何需在莫丘搶五氣朝元丹?我又何苦在這里與你謀劃?我若能隨意得到任何資源,那唐劫又憑什么還能是我的對手?天之嬌子,也不能吃白食啊!此乃六大派之規,豈會因個人而變?”
這話一出,南凝江連連點頭。
是的,六大派的規矩,就算是天之嬌子,也得靠自己的貢獻獲得資源,而絕非靠關系隨意贈予,因為那是絕對培養不出什么人才的,反倒可能把天才變成廢物。
但是對于天才們而言,有時候磨礪太消耗耐心了。
眼前的“錢英晨”顯然就是失去耐心的一個。
看著“錢英晨”,南凝江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正好法華天閣一事,我偷換了唐劫的五氣朝元丹,此物還在我手中,我便將它贈送于你,作為我天神宮與獸煉門修復關系的又一明證,同時也是對獸煉門幫我們對付唐劫的一點心意,是對獸煉門大方的饋贈……誰也說不得什么。”
“錢英晨”發出沙啞的低笑聲:“如此,就多謝南兄了。”
“在此先恭祝錢兄弟早日功成,晉身天心!”
那瓶五氣朝元丹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就這樣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又回到了唐劫手中。
(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