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劫被壓制并爆的時候,銀眼不知道,唐劫除了覺醒原本就隱藏于身體中的力量外,還經歷了一件非常特殊的事。
那便是毀滅之力。
這才是唐劫恐怖爆的真正根結。
毀滅之力是一種非常強大而可怕的力量,與殺戮之力不同,殺戮之力的特性在于難以抵御,難以恢復。毀滅之力的力量則是直接摧毀。
如果說殺戮是過程,那毀滅就是結果!
這是十二大道兩兩應對之道,有始,有終。
正因此當毀滅之力進入唐劫身體時,帶來的便是死亡的命運。
力量的爆,只是讓唐劫擁有了對抗風墻的實力,卻不能驅散這毀滅的力量。
唐劫能夠抵抗,完全是因為他悟道了。
早在與何長安并肩戰藏青鋒時,唐劫就曾獲得過何長安的指點,接觸過毀滅之力,更對殺戮毀滅二道有所領悟。到了血河界,進入天火競技場后又經歷殺戮無數,在這方面又有提升。曾經勇闖青云罡風的經歷,更是令他對毀滅之力有了深刻的體會,雖然無法因此完全悟道,但是對那生死邊緣的領悟卻已更上一層。
今天唐劫在這里,再度遭遇這毀滅之力的侵襲,其實已可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毀滅之力侵襲他身體的時候,唐劫知道,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真正悟道毀滅。
之前唐劫對毀滅之道的理解,還遠遠達不到悟道的層次,而且悟道需要的是機緣巧合,所謂頓悟一詞就由來于此。但除了頓悟之外,其實也可以有其他的選擇。
比如唐劫參萬仙鼎入陰陽道,就不屬于頓悟,而屬于參悟天理。
與頓悟相比,參悟更加系統,更加方便,進境更快,但前提是需要有可參悟的目標。
大道不可傳,惟有道兵之類的無上神物才可借來參悟,成本太高。即便如此,通過參悟所理解到的道,也是別人的東西,效用有限,而頓悟理解的,才是自己的。
這就是為什么唐劫參悟萬仙鼎后直接入道,卻沒有因此而得到什么強大力量的緣故。直到打開兵主秘境第六層才悟出一點離合之意,使本體分身可以結合。以陰陽之道之全面,又是入道,卻只有這點成就實在太小,就是因為參悟不是頓悟,即使入道也成就有限。
頓悟則不同,那是真正深入骨髓的理解,故所得往往不全面,卻運用極強。最典型的就是洞察,是唐劫完全靠自己頓悟所得,它只是智慧道的一個小小分支,并不全面,唐劫卻硬是能用它來生成天眼,生成道域,直至入道,就是因為這完全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同樣的典型其實還有一個,就是兵主的道。
毫無疑問,兵主的道就是兵,隸屬五行,屬性在金,位在小道。
但在兵主手中,這小小兵道展現出的威能卻是碾壓了整個天界王庭!
所以這兩種得道之法,很難說哪種方法更好,畢竟大道難得,能悟就不錯了,總的來說難分軒輊,各有優劣。
而目前的情況下,唐劫自然不可能選擇頓悟,頓悟是無法選擇的,所以就只能是參悟——以自身體內的毀滅之力為參照物,去解構,分析,理解,直至參透。
因此當毀滅之力侵襲他全身的時候,也就是唐劫參悟毀滅之道的時候。
他當然不是說一句我要參悟就能悟透的,這個時候,智慧的意義就出現了。
智慧的意義不在于推理,而在于現,理解,運算,解構,總結。其中洞察就屬于現,總結則推至真理。
正因此,唐劫先要做的就是尋找,現,看透毀滅之力。
對他來說這是最容易的部分,洞察之道固然可以洞虛破妄分辨真偽,同樣也可以內視己身,運行線路。當毀滅之力在唐劫體內蔓延時,開啟大道之域,找到那一絲絲的毀滅之力,觀察它們!
接著就是運用智慧道的運算能力去分析它們,解構它們,總結它們!
這就是唐劫要做的事。
這種做法其實是極度危險的,一旦失敗,待到毀滅之力蔓延全身,唐劫就會徹底死亡,再無人能救得了他。但是他沒得選擇,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只能選擇博一把。
大腦在這生死關頭依舊保持著清醒,他飛理解著,運算著,解構著那些毀滅之力的生成與存在意義,并將其與自己曾經的理解一一對照。
銀眼妖皇在這個時候幫了他一個大忙。
以前他無法分析這力量,除了自身實力不足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原來的罡風暴烈多變,難以駕馭。但現在在銀眼妖皇的控制下,形成了風墻的罡風固然是更加渾厚與強大,卻也不再象先前那樣暴/亂無常。就好比亂流變成了瀑布,后者的力量更強,卻也更易理解與把握節奏。
這也是唐劫敢于在這種情況下做此選擇的原因。
這是危險,亦是機遇。
對抗銀眼,臨陣悟道其實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卻無疑是最險也最好的方法。
而唐劫之所以做此選擇,除了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覺得這個世界的運氣似乎特別好,許多賭運氣的事都能成功。
這不是胡說,而是他在青云界多年以來的感受。
比如二虎在萌懂無知中玉門天沖,甚至連靈眼都開了,而類似的事在青云界竟然并不鮮見;
自己在一次小小的領悟中就獲得天道加持,實力增長;
鬼面王在和他戰斗的時候臨陣突破;
還有自己曾經的爆。
除此之外在過去的數年中,唐劫也曾見過許多運氣極好的事件,有些生在他自己身上,也有些生在其他人身上。總之他所經歷和見過的一切,似是都在述說著這個世界有著非凡的氣運加持。
正因此,唐劫毅然做出了這個選擇,他要驗證自己的看法。
借著機會,唐劫開始全力運轉自己的大腦。在智慧的影響下,大腦就象是一臺機器,接受并解析著這附近的罡風,也分析著從罡風中涌入的毀滅之力。
毀滅之力從他的皮膚處開始蔓延,不斷向他的身體各處延伸,唐劫則與毀滅之力搶度,大腦的運算力瞬間達到最上限,不堪負荷,這才是他眼耳口鼻一起流血的真正原因。
不支只是拖延,參悟才是正理!
每當毀滅之力在他的身體里滲入,強大一分,唐劫對這力量的理解也就深入一分。在他的識海深處,一片深灰色的氣息正在飛快生長,蘊藏著一個個道紋在閃亮。它們如絲如縷,結成一片不算完整的蛛網般存在,并在繼續地,不斷的彌補著各處錯漏。在飛快的運算中,每一個解析而成的毀滅之道都會最終化成一點道紋落入這片蛛網中,為完善它做出貢獻。
當這股恐怖的力量蔓延到唐劫的頸部,眼看就要殺死他時,唐劫的毀滅之網終于完成。
于是在銀眼妖皇看不到的地方,在唐劫的身體里,一個驚天大逆轉完成了。
毀滅的力量停止了侵襲,曾經死亡的一切,再度得以復生,唐劫也睜開了眼睛。
接著,便是他之前那番說話。
他進攻!
但銀眼不知道的是,在他進攻的同時,那一股險些將唐劫毀滅的力量也被唐劫徹底吸收,并加諸在了九絕殺刃之上。
十絕殺刃!
“殺!”
狂暴吼聲里,烈火刀光怒劈而下。
銀眼驚駭地看著刀芒中升起的那一點死灰色澤,失聲叫著“毀滅之力,這不可能!”,背后千手已一起涌上,再度畫出一個巨大的圓。
這圓是以他的千手為基礎,以勾勒法印的形式施展出來,每個手印都擁有對應的威能,看似簡單卻擁有無數變化,針對各類攻擊起作用,哪怕犀利如帝刃,也有至少數十種手印同時作用,以卸力的方式直接將其引至一邊,堪稱是銀眼的最強防御,面面俱到,無懈可擊。
毀滅之力雖強,但強的是殺傷力而不是攻擊力,可如果十絕殺刃無法擊破自己的防御,再強的殺傷力也沒有揮余地。
身為妖皇,銀眼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應對也不可謂不正確,在這關鍵時刻,毫不吝嗇的用出自己的最強守護神通。
但當繚繞著灰色火焰的戰刃迎空劈下的時刻,帝刃上猛然閃亮出一片華光,一道白光沖天而起。
這白光曾在唐劫殺震天獸時出現過,也曾在唐劫殺熊妖時出現過,每一次出現都是一擊必殺,卻從無人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銀眼何等人,銀色雙目下,已看到那分明是一道劍華,劍華中竟隱約還有一個嬰兒形象,雖是嬰兒,卻頂天立地,有著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氣勢。
正是兩儀分神劍的劍靈。
兩儀分神劍的劍靈自融入帝刃,成為帝刃劍魂后,由于它與帝刃原先并非一體,所以多少有些不配套。
這種不配套帶來的弊端就是,帝刃很難為劍靈恢復能量,使得劍靈的恢復變得極慢,要是連續使用,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威力下降。
正因此唐劫輕易不愿使用劍靈攻擊。
先前唐劫已經用劍靈一舉擊殺熊妖,此刻再用已是第二次,這已是劍靈運用極限,接下來怕要休息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但為了干翻這位妖皇,哪怕是拼的劍靈威能下降,唐劫也在所不惜。
雖然不知道這是先天道兵的劍靈,但是那一刻銀眼妖皇還是深刻的感受到了這巨大威脅。
他知道躲避已來不及,心中一狠,銀色雙目陡生光華,念動法生,一柄罡風煞劍已然出現,刺向唐劫。
十絕殺刃重重斬在千手之圓上。
伴隨那一道劍靈華光,銀眼妖皇的千手之圓只顫了顫,便象個氣球般轟然炸開。銀眼妖皇的守護神通在兩儀分神劍靈的威能下竟是被摧枯拉朽的毀滅了,伴隨著的是那千只手一起爆裂,只留下兩只本體手臂。
接著是十絕殺刃落在銀眼身上,在鐵與血的光潮中,銀眼妖皇身上已出現一道巨大的傷口,幾乎將他整個人切成兩半。一片死灰色的氣息出現在這巨大傷口上,開始飛的向著銀眼全身蔓延。
與此同時,那柄罡風煞劍也刺穿了唐劫的身體。這一劍威力不小,唐劫哇的吐了一大口血,兩人在這刻竟是同受重創。
只是銀眼眼中的震駭更勝過驚恐,他看著唐劫,失聲叫道:“道法……你竟然達到了以道入法的地步,這怎么可能?”
道法,就是將道與法真正的融合在一起,是越神通的手段,是入道之人才能施展的,只有達到這步,才叫真正的道為己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入道。
當年藏青鋒的十二道圖就是道法,不過由于先天受限,無法入道,因此還屬于偽道法。
唐劫現在所用的也屬于偽道法,因為未達到入道地步,所以只是單純的疊加,而非融合,可即便如此,也已威力無窮。
九絕殺刃的前九絕,都不過是法術的集合,雖威力強大,層次卻始終有限。但當疊加了毀滅之力后,新生的十絕殺刃才有了層次上的巨大提升。可以說這第十絕一項,就比前九絕都有意義。
前九絕是量的集合,后一絕才是質的提升。
“托你的福。”唐劫咬牙回答。
要不是有銀眼在,他還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這也是他自修煉以來,掌握的第一個道法。
有了此法,他才真正有了屬于自己的殺招。
眼看毀滅之力還在侵蝕自己的身體,再這樣下去,不用唐劫出手,自己就會死。
銀眼妖皇吼道:“你以為這就能殺了我嗎?我不會死的!”
這廝也夠狠,就見他手一揮,竟是將自己沾染上毀滅之力的半截身體給切了下來,阻止了毀滅之力的侵襲。
斬掉自己的半邊身體,銀眼妖皇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唐劫:“我看你還有什么手段!”
論傷勢,銀眼更重,但是論手段,也同樣以銀眼更多。念動法生的境界不受肉身影響,反倒是唐劫身為體修,難以行動就意味著失去戰斗力。
正因此銀眼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依然是這場戰斗最后的贏家。
他大聲道:“我早說過了,從來沒有天心能贏分神!”
隨著他話落,正要再使神通滅了唐劫,卻看到唐劫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但著一點戲謔目光看著自己。
銀眼妖皇一愕,突然意識到什么,低頭看去,然后驚恐大叫起來:“不!”
不知何時,帝火種蓮的守護已在他身上消失,肆虐的罡風正在他身上瘋狂肆虐,侵蝕著他的身體。
毀掉半個身體的痛苦與心靈上的震撼讓他的反應慢了慢,直到唐劫的提醒才意識到他已失去了對罡風的抵抗能力。
恐怖的罡風瘋狂的沖刷著銀眼妖皇。
正如兩個人都不能動時,銀眼占優勢一樣。
當兩個人一起面對罡風時,就論到唐劫占優勢了。
他就那樣冷眼看著銀眼妖皇在罡風肆虐中呼嚎,掙扎,痛苦尖嘯著。
這位倒霉的妖皇,抗住了十絕殺刃,抗住了毀滅之力,甚至抗住了兩儀分神劍的劍靈攻擊,卻終究還是沒能抗住這片罡風的侵襲。
盡管他收攏法術拼命的向下墜,想要逃離罡風層,可他們之前進入的太深了,短時間內休想離開。
唐劫同樣以自由落體的方式跟在他身后,他看著這位妖皇在罡風中一點一點死去,嘆息道:
“我的確沒有贏你,我只是殺了你。”